“減負”：怎能一個“減”字了得？

“減負”這句口號我們已經喊了多年，然而“減負”的成效到底如何？為什么學生的課業負擔還是那么沉重？為什么社會的呼吁還是那么強烈？時下教育行政部門又再次重申“減負”問題，并加大了對學校落實“減負”工作的檢查力度。這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是檢查又能怎樣？檢查下來，學校仍然我行我素，而且，板子就一定要打在校長身上嗎？難道校長就愿意看著學生背負著沉重的書包嗎？難道校長就應該為學生課業負擔過重背黑鍋嗎？“學生課業負擔過重”是由多方面因素造成的，有其深層次的原因，這些原因有來自教育外部的，也有來自教育內部的。“減負”，怎能一個“減”字了得？

從教育外部來看，“學生課業負擔過重”不僅僅是一個教育內部的問題，實際上它是一個社會問題，問題的根源在于社會變革帶來的人才競爭的日趨激烈以及人們價值取向的悄然變化。一方面，我國人口基數太大，每年仍然凈增一千多萬人口，這就幾乎相當于一個澳大利亞國家的人口總數。顯然，這種人口的超大規模給就業帶來了巨大壓力。社會對人才的需求結構也在不斷變化，對人才的知識能力要求也越來越高，如果學生不能在日趨激烈的人才競爭中脫穎而出的話，那就意味著他們在未來的職業生涯中將很難獲得一個理想的職位，甚至于連一份工作也難以找到。另一方面，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導致貧富差距在不斷擴大，很多家庭不得不面臨著失業、住房擁擠、無錢看病等一系列問題的困擾。在這個社會的弱勢群體中，有很多人不能不把家庭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是非常講究“一代勝過一代”的。雖然“書中自有黃金屋”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些古語有其封建社會的局限性，但它畢竟指出了：讀書，是老百姓改變自身命運的一條出路，這與當今社會“知識改變命運”的說法其實是同一個意思。即便是所謂的“富人”，他們更有理由讓自己的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因為他們的事業和成就將來需要孩子的繼承。為什么現在“擇校熱”非但沒有降下來，反而在升溫？因為它有市場。現代社會，人們的價值取向變了，“窮人”也好，“富人”也罷，人們越來越重視知識，重視教育，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社會的進步。由此可見，學生沉重的書包背負的是上一代人的重托和希望。

從教育內部來看，一方面，社會對教育的關注愈來愈多，對教育的要求也愈來愈高，學校要面臨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社會賦予教育的負擔太沉重。學校可以不要升學率嗎？你校長不抓升學率，老百姓饒得了你嗎？現在的問題是，即使學校不宣傳升學率，老百姓也會幫你宣傳。每年中考、高考成績一公布，人們議論的中心話題之一就是，哪個學校考了多少省重點高中，哪個學校考了多少清華、北大，校長的日子真的很難過。甚至于有人認為抓升學率是實踐“三個代表”的具體表現，你能說一點道理都沒有嗎？不是學校一定要死抓升學率，而是社會要求學校必須向人民交出滿意的答卷。什么是讓人民滿意的教育？滿足人民需要的教育才是讓人民滿意的教育。另一方面，學校與學校之間的競爭也日趨激烈。這種競爭表現在諸多方面，其中最關鍵也是最核心的競爭是辦學質量的競爭，是辦學聲譽的競爭。而辦學質量和辦學聲譽體現在哪兒？現代社會，人們常說，企業的競爭在于人才的競爭，誰擁有人才，誰就擁有天下。教育又何嘗不是如此？學校的升學率高了，就可以吸引更多的優秀學生來就讀；優秀學生多了，老師的干勁也就更足了。反之，即便是再好的生源，他也要想盡一切辦法逃走；即便是再好的老師，也許他也要渴望著“跳槽”，這是不爭的事實。對于那些所謂的“薄弱校”校長來說，最擔心的也不過如此。只要是一校之長，他都會明白，學校的辦學質量和辦學聲譽是學校的生命線，盡管人們對辦學質量可能有不同的詮釋。也許，學校把社會施加于自身的壓力，又在不知不覺中轉嫁到了學生身上。

然而，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學生課業負擔過重”，事關我們下一代的健康成長，這是教育必須面臨也是必須解決的問題。怎么來解決這個問題？屬于社會領域的問題，教育也許無能為力。但是，教育自身的問題必須由教育來解決。怎么解決？

就地方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門而言，要正確看待和認識政績。不能把考取多少省重點高中、考取多少清華、北大視為自己的政績，而是要把為老百姓的子女“讀書”和“就業”提供了多少有價值的服務作為自己的追求。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門的導向非常重要。可喜的是，現在很多地方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門，他們開始淡化所謂的升學率，而是關注學生的終身發展，關注學生將來的就業。他們遵循“因材施教”的教育規律，在發展普通教育的同時，大力發展職業教育。他們站在構建和諧社會的高度來審視教育，他們把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迫切需要視為己任。

就學校而言，要進一步更新觀念，樹立正確的“教育質量”觀，要避免“理念”和“實踐”的兩張皮現象。我們不能一邊喊著“素質教育”，一邊卻在加班加點拼命抓升學率；一邊喊著“健康第一”，一邊學生的體質健康卻在日趨下降。那種以犧牲學生健康為代價的做法，是與我們的教育宗旨相悖的。學校應該本著“追求學生生命價值發展”的理念，為學生設定科學合理的作息時間，保證學生有充足的睡眠；創設充滿生命活力的生態課堂，讓學生快樂的學習；開展豐富多彩的課外文體活動，促進學生健康和諧發展；為學生提供全面而優質的服務，提高學生的生活質量。學校要改革對教師的管理和評價制度，要重視教育的過程管理和過程評價，而不可眼睛只盯著升學率。學校對教師管理和評價的重點應該是看，教師有沒有履行好教師的職責和義務，教師有沒有為學生的終身發展提供最優化的服務。

因此，就教師而言，我們能為減輕學生過重的課業負擔做些什么，就顯得尤為重要了。事實上，“減負”不是根本，“增效”才是最真。

教師自己要樹立正確的價值觀。陶行知先生說：“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這是多么高的一種境界。誠然，教師是清貧的。但是，既然我們選擇了教師這個職業，就注定我們要淡泊名利，為他人做嫁衣裳。教師只能是，在發展學生中發展自己，在成就學生中成就自己。但是，如果我們僅僅把升學率作為衡量自己成就的唯一標準，那就違背了教育的宗旨。有一位初中校長對教師講過這樣一段話，頗有意義：“雖然教育并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教育是萬萬不能的。要站在維護社會穩定、促進社會和諧的高度上看教育。教育需要永不言棄地執著，如果我們放棄了任何一個學生，那都是給社會增添了一份不安定因素。《義務教育法》之所以規定義務教育階段學校不得開除學生，就是從維護社會穩定、促進社會和諧的大局出發。”教師培養出一名高材生是成就，教師挽救了一名學生可能對社會的貢獻更大。

教師要對學生的終身發展負責，這是教育的本真所在。無論你是班主任還是任課教師，你首先要教會學生做人。這一點，看似要求不高，其實很難做到。試想，在我們的實踐中，有多少教師能夠做到“教書育人”呢？也許此話有些偏激，但是我們確實更關注學生的學業，而對學生的情感、態度、價值觀的發展關注較少。我們常說“學生在學校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但是“學習”是什么？“學習”就是上課嗎？有學者認為，“學習”就是人在與社會的接觸過程中被社會賦予的一種內化為自身文化的影響。也許這種觀點有些片面，但是它告訴人們，“學習”絕不僅僅可以在學校完成，“學習”是社會化的，“學習”是終身的。現在很多孩子都會玩網絡游戲，難道這也是學校教的嗎？因此，教師所有的教育教學行為都應該著眼于學生未來的發展，重要的是，要讓學生從學會做人開始，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養成良好的學習態度和行為習慣，掌握一定的基礎知識和學習技能。

無論是社會還是學校，也無論是家庭還是教師，只有當人們的教育觀念、學習觀念、價值觀念發生了質的變化，“減負”才不會成為一句口號，切實減輕“學生課業負擔過重”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落實，學生才有可能獲得健康和諧的發展。

（作者單位：江蘇常州市翠竹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