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后傳》與《大話西游》中女主人公的悲劇命運

摘要 本文對兩部后現代主義作品——小說《白雪公主后傳》與電影《大話西游》中的女主人公悲劇命運做了對照分析，認為兩位女主人公的悲劇都在于男性對女性地位的蔑視，以及女性意識的未完全覺醒。

關鍵詞 《白雪公主后傳》 《大話西游》 女性意識 悲劇命運

《白雪公主后傳》是唐納德·巴塞爾姆1967年發表的一部長篇小說，將格林童話故事《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移植到60年代美國紐約大都市，寫下了現代的“白雪公主”等待王子但最終失敗的故事：1995年中國港產電影《大話西游》，則是根據我國四大名著之—《西游記》中的人物，演繹了一場齊天大圣經歷一番凡人塵世生活洗禮后皈依佛門的故事。這兩部作品，一部是美國后現代小說的佼佼者，一部是頗具后現代主義色彩的中國影片。表面上看二者有很多相似之處，如對原作從故事情節、語言、人物性格等方面的解構，但從女主人公命運的角度去分析，兩部作品則都從根本上真實寫照了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美國女性以及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中國女性在男權社會中的悲劇命運。

一、女性意識的覺醒與男性對女性地位蔑視之間的沖突

“她是個高挑的黑發美人，身上長著許多美人痣：乳房上方有一顆，肚子上方有一顆……她頭發烏黑如烏檀，肌膚雪白似白雪。”《白雪公主后傳》中的白雪依然是出身高貴的美麗公主，而且畢業于“比佛學院”。受過“高等”教育的白雪，被七個小矮人從森林里解救出來之后帶到紐約市，無奈做了他們的“家庭煮婦”。“家庭煮婦”(horsewife)一詞是作者巴塞爾姆根據“家庭主婦”(housewife)這個詞杜撰出來的，是男人給女人規定的角色，具有兩層含義：一方面是呆在家里，像馬一樣努力為主人干活，打掃衛生、做飯的“煮婦”，另一方面，是給男人當馬騎，做男人性交工具的“煮婦”。白雪公主憎恨這一被規定的角色，不甘于做“加在一起只等于大概兩個真正的男人”的七個矮人的“家庭煮婦”。女性意識的覺醒使她渴望另一種生活，她開始嘗試寫“詩”，風格是“自由體”：她有種“馬上要干一番什么事業的神態”。 《大話西游》第二部《仙履奇緣》畫面一開始，就給我們展現了一位超凡脫俗、美麗動人的女子：她在一片水靜天明的蘆葦叢中，手帶金鈴、撐著竹筏緩緩移入我們的視野。女主人公紫霞非妖、非人，而是位仙女。同樣出身高貴。女性意識的初步覺醒使她渴望擺脫上層社會的束縛：她不想再做仙子而逃了出來。當她來到人間，看到一望無垠的沙漠時，感受到了自由的極大快樂，感慨地發出一聲“好漂亮啊”!隨后，紫霞來到水簾洞，將其改名為“盤絲洞”，并向第一次見面的至尊寶鄭重宣布“這個山頭所有東西都屬于我的，包括你在內!”

兩部后現代主義作品分別在開頭為我們展現了具有現代精神，具有反傳統覺醒意識的女性形象，讓我們耳目一新。然而，強大的男權文化勢力與女性意識覺醒形成了激烈沖突，給女性爭求獨立與平等造成巨大障礙。首先，白雪的悲劇命運直接體現在男人極力看重的“家庭煮婦”這一角色定位上。女人“家庭煮婦”的角色是男人規定的。具有極其重要的“社會”意義。七個小矮人對于白雪公主不能安分守己地充當這一角色，把黑如烏檀的長發垂在窗外，去“引誘”男人非常惱怒。領導者比爾，認為白雪公主的這一舉動“意味著她啥也不是就是個該死的墮落分子!”愛德華則說，“當家庭煮婦……我們社會的這重要一角。就如托馬斯告訴我們的是上帝構想出來解決幾近一切問題的答案，近幾個月來在這個屋子里遭受到了某種程度的詆毀……我們的這位有沒有足夠的自愛來看待自己?沒有，沒有，她沒有。我們的這位有沒有適當的敬畏來看待自己?沒有。沒有。她沒有。”白雪公主向往自由、追求幸福生活，蔑視男性權威的舉動在男人眼里，成了“出軌”行為。是女性自身缺乏“自尊、自愛”的表現。

而90年代的中國，女性地位雖然得到了大大提高，但是社會習俗、道德規范等因素則在齊心合力，極力幫助男人維護著傳統的女性的不公平地位。《大話西游》這一影片真實地再現了男性的強勢話語權利《大話西游》既談“環境保護”，也談“動物權利”，然而，在男性與女性的關系上卻和原作《西游記》大廂徑庭。牛魔王為了答謝孫悟空將唐僧獻給他。執意要將自己的妹妹香香嫁給至尊寶。而當他知道至尊寶家里有老婆時。也不以為然地勸妹妹“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嘛……”后來因為“移魂大法”香香被移到狗的身上時，牛魔王毫不在乎妹妹是否能“移”回來。讓手下把附在香香身體上的青霞釘死。在牛魔王眼里，妹妹只是一個女人，屬于第二性的人，是他這個哥哥的附屬，在她對他有用時可以拱手讓人，沒用時，可以毫不吝惜她的生命。而孫悟空，盡管可以反抗權威，蔑視社會規定的一切條條框框，女人第二性地位的觀念卻根深蒂固，俗話說“好男不跟女斗”，孫悟空對觀音說“因為你是女人，我才不殺你，別要以為我是怕了你!”而當紫霞勇敢地反抗仙界的各種“規范”，大膽宣稱誰能拔出她的紫青寶劍，誰就是她的如意郎君，而且“就算他是妖怪，我也會一生一世跟著他!”時，代表統治階層和男性話語權利的二郎神說：“你竟然擅自離開天庭!”四大天王之一也大為惱火：“你是神仙怎么能動凡心，假如邪魔外道把你的寶劍拔出來，我們仙界豈不成為笑柄?”男人關心的絲毫不是女人的幸福。而是自身第一性的權威，在其權威受到挑戰時。就要“替天行道”，將反叛者“捉拿歸案”。

二、女性意識的未完全覺醒最終導致女性落入了依附男人的俗套

正如《白雪公主后傳》譯者虞建華所說，“一個夢求女性解放的朦朧愿望，卻陷落在依附男人的俗套中”。白雪公主期待的自由生活是“我的王子總有一天會出現”，盡管“沒有光環的赤裸的保爾，只不過是又一個自命不凡的資產階級分子……”，她仍渴望保爾“重新現身，沐浴在王子氣度百道金光閃閃的色澤中”，而當保爾最終臉上冒著“綠色的泡沫”像“青蛙”一樣死去。雖然白雪愛的不過是他高貴的血統，不過是個抽象的概念，她仍舊“繼續把菊花放到保爾的墓上”，并最后“重拾童貞”。白雪期待的王子并不是她理想的男人，然而除了期待王子，她還能指望什么?白雪垂下黑如烏檀的長發這一“放蕩”舉動與內心咸苦既是男人為她準備的苦酒，也是自身與男權社會的共謀。歷史上長久以來男權社會對女人的壓抑與限制使得女人依從于習慣勢力，所以本身很難擺脫依賴男人的心理，很難走出男人為自己設定的角色。正如白雪在寫“自由”詩時，小矮人問她，“‘你為什么還和我們呆在一起?在這里?在這所屋子里?’一陣沉默。接著她說。‘我想一定是歸因于一種想象力的缺失。我一直無法想象出更好的東西。’”白雪的反抗終究是徒然，白雪終究逃脫不了她的女性悲劇命運，這個社會為她設定的從屬于男人的位置不會更改，女人還是需要老老實實回家去，認認真真做“家庭煮婦”!

《大話西游》中的紫霞也不例外。那樣一個追求自由、豪氣云天的女子，又跌入了“英雄美人”的俗套。紫霞對至尊寶并非是不需要“理由”的一見鐘情，最開始，不過是把他當作自己的“驢子”一樣，并蓋了“章”的屬于自己的私有財產。只是在她發現至尊寶能夠拔出自己的寶劍時，才心歸所屬。在兩個人沒有任何感覺的情況下，她可以像對待“快餐”一樣，對至尊寶說，“那我們大家立刻開始這段感情吧!”因為她相信“上天既然安排他能拔出我的紫青寶劍，他就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錯不了哦知道。有一天他一定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圣衣。腳踏七色的云彩來娶我!”只因為相信那個幾千年來“英雄救美”的中國古老故事。這位超凡脫俗的女性仍走了老一套，盡管她也明白至尊寶那段所謂“斷氣回腸”、“情真意切”的表演是騙人的，也并不在意，她說“騙就騙吧!就像飛蛾一樣，明知道會受傷，還是會撲到火上。飛蛾就那么傻!”為了更能滿足男性觀眾的期待，影片結尾甚至安排了紫霞為救心上人，而擋住牛魔王刺向孫悟空的鋼叉!躺在孫悟空的懷里，紫霞虛弱地但仍舊癡癡地看著孫悟空，“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云彩來娶我，我猜中了開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然后，永遠地閉上了眼睛。這一凄美的“愛情”悲劇讓眾多的男性觀眾唏噓，讓眾多的女性觀眾傷心落淚，甚而有些研究者大談“雖然這個片子解構了神圣的使命……但是有一個東西沒有解構，反而把它說得很崇高。那就是愛情。”其實影片解構的恰恰就是愛情，調侃的也正是愛情。沒有兩性平等的愛情如何稱得上愛情，只有美麗女性為英雄的所謂“光輝”事業獻身的愛情如何稱得上愛情?

三、結束語

《白雪公主后傳》與《大話西游》中的女主人公都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形象。她們的悲劇命運卻具有普遍性和現實性。因為，無論在60年代的美國，還是90年代的中國，女性都很難按照自己的意志控制自己的生活。男權社會里，女性依然被社會要求犧牲自己，做男性的附庸。在西方基督教文化里，夏娃是用亞當“一根多余的肋骨”做成的：而中國文化中女人的“三從四德”思想同樣影響深遠。這些說法就奠定了男權社會中女人的從屬地位和悲劇命運。白雪公主絕望地以黑如烏檀的長發引誘王子。紫霞的寶劍與白雪公主的長發也如出一轍：女性都把希望寄托在可能性不大的奇跡的出現。因為，解救女人的王子和英雄都是不存在的，正如白雪意識到的“要么我過高估計了保爾，要么我過高估計了歷史。”，紫霞的“我猜中了開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女人只有真正自立。不依賴男性，才能爭得與男人同等的地位，才能完完全全擺脫依附男人的地位，才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