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是我們共同的親人
今年春節,我們一家去了老家關心村。六歲多的兒子一到村里,便開始玩起泥巴,他用泥巴壘了一座城堡,他用泥巴捏了一個泥人……他不怕泥巴弄臟他細嫩的小手和嶄新的衣服,他也不像我們讓他學習識字寫字時那么累,樂此不疲的樣子,就像我對待詩歌和生命,那么認真那么執著
我和妻子坐在不遠處看兒子玩泥巴,從他的身上我看到自己小時候的背影。城里的妻子疑惑不解——兒子為什么偏愛泥巴呢?
我這樣給她解釋:我是農民的兒子,他是我的兒子,等量代換,他也就是農民的兒子。我說:肯定是這樣的,泥巴是我們共同的親人。
站在高處
正月初二那天,我帶兒子爬上了老家最高的山。我們父子倆站在老家的高處,我感覺我們就像兩棵樹——一棵大樹,一棵小樹,雙木即林,我們就是老家山上一片小小的樹林。
我對兒子說:兒子,我們來比賽吧,我們看誰的聲音更響亮。兒子很樂意。于是,我們開始比賽。我喊一聲:關心村。兒子,接著喊一聲:關心村。我們的聲音在高山上回蕩,兒子的聲音就像我的聲音的回音。
我們的喊聲越來越高,越來越大,仿佛擔心遠處的山、遠處的水、遠處的樹、過路的人聽不清楚。
關心村,關心村,關心村,關心村……我們沒有停,我們一直喊,我們的比賽激烈地進行著,因為我們心底有著太多的激情和熱愛,所以這場比賽一直勝負難分。
死去的親人
死去的親人,都葬在關心村高高的山上。那里,不僅都是風水寶地,關鍵是那里離幸福的天堂很近,最多有一里多地。
大年初三,我們一族人去上墳,給死去的親人掛新年紙,親人走了一生才到達的地方,我們用了半個早晨。
我帶著兒子給親人燒紙錢,給親人磕響頭,并一一地告訴他——這是你爺爺的爺爺,這是你爺爺的父親……我們的身體里流著的,就是他們的血液。我栽種的樹
我栽種的樹,是一棵水杉。二十年前,我栽下它就背井離鄉。二十年后,我栽種的樹已長大成材,聽母親說,八月問,有人出價一千元想買走它,做房子的橫梁。
父親卻執意不賣。即使一千元對他來說不是個小數目。不說我也清楚,從我離開家的那天起,我栽種的樹,在父親心中就成了另一個我,春夏秋冬,風霜雨雪,它都替我守著漸漸年邁的父親母親。
菜地
菜地里,長著母親栽種的青菜和蘿卜,我領著兒子在菜地里摘青菜、拔蘿卜,真令我興奮啊!城里生城里長的兒子,下起活來,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個小小的、勤勞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