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戰爭觀是由馬克思和恩格斯創立,列寧、毛澤東等革命領袖作出重要貢獻的,無產階級觀察、認識戰爭基本問題的最根本的看法,它為我們揭示戰爭基本規律、正確認識戰爭問題提供了科學的立場、觀點和方法。然而近年來,由于世界軍事變革的日新月異,當代戰爭現象的紛繁復雜,以及軍事新觀點、新思想的層出不窮,使得馬克思主義戰爭觀在當代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一些原本耳熟能詳的基本原理受到質疑甚至否定,而一些似是而非的所謂理論則紛紛登臺亮相,試圖剝奪馬克思主義戰爭觀在當代一些重大軍事問題上的“話語權”。面對大是大非問題,必須用馬克思主義戰爭觀的智慧之光,撥開軍事思想領域的“戰爭迷霧”,旗幟鮮明的作出回答。軍事科學院戰爭理論和戰略研究部的新作《馬克思主義戰爭觀和當代戰爭》,就是為了面對時代的新挑戰,力求系統而深入地闡述具有鮮明時代特征的馬克思主義戰爭觀。
《馬克思主義戰爭觀和當代戰爭》一書的突出特點是沒有熱衷于構建馬克思主義戰爭觀的理論體系,而是力求在研究和解決馬克思主義戰爭觀遇到挑戰的現實問題上下工夫。我們知道,強烈的問題意識歷來是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進行理論研究的主要導向。馬克思指出:“一個時代的迫切問題,有著和任何在內容上有根據的因而也是合理的問題共同的命運:主要的困難不是答案,而是問題。因此,真正的批判要分析的不是答案,而是問題……每個問題只要已成為現實的問題,就能得到答案……問題是時代的格言,是表現時代自己內心狀態的最實際的呼聲。”(《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03頁)恩格斯當年也曾嘲笑動輒就要創造所謂完整體系的學者們。列寧也指出:“馬克思主義的精髓,馬克思主義的活的靈魂:對具體情況作具體分析。”(《列寧選集》,第3版,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3頁)在他們看來,作為實踐總結的理論,總是時代現實問題的解答,以重大現實問題為中心,創造性地解決當前面臨的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恰恰成為馬克思主義突破僵化的理論體系,始終保持旺盛生命力的重要路徑。基于此,《馬克思主義戰爭觀和當代戰爭》的作者沒有滿足已有的結論,也沒有用已有的原理原則剪裁現實,而是把馬克思主義戰爭觀置于現實的基礎上,著眼于從重大現實問題出發,通過對馬克思主義戰爭觀在現實中遇到新挑戰的理論思考,形成對當代戰爭領域基本問題的系統認識。
譬如,在當代戰爭的經濟根源問題上,由于經濟全球化的迅猛發展,有人斷言,經濟全球化將給世界帶來永久和平而根絕戰爭。本書作者則通過具體剖析導致利益沖突的社會經濟條件認為,經濟全球化對世界戰爭與和平的影響十分復雜:一方面,經濟全球化使各國經濟的依存度大大提高,利益交匯點日益增多,任何國家和地區發生戰亂都將引起全球經濟的動蕩,形成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戰爭似乎越來越難以被國際社會所接受。但另一方面,當代經濟全球化的社會歷史性質并未發生根本改變,它仍是一種由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主導的國際壟斷資本的全球性擴張。這種由壟斷資本擴張主導的經濟全球化存在著難以克服的經濟利益矛盾及其對抗和沖突,它必然會播下戰爭的“種子”,導致各種各樣的武裝沖突和戰爭。盡管在當代經濟全球化條件下的戰爭力量與和平力量此消彼長,但只要國際壟斷資本仍在發揮主導作用,經濟全球化就孕育著戰爭的危險。概言之,西方發達國家壟斷資本企圖借助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在經濟全球化進程中謀求最大利益,從而導致尖銳復雜的經濟利益的對抗性沖突,是當代戰爭深刻的經濟根源。
在當代戰爭的政治實質問題上,由于當代霸權主義具有“規制”霸權的特征,有人則提出,當代霸權主義已不再是當代戰爭的政治根源。本書作者則通過剖析當代霸權主義所具有的帝國主義政治的內容認為,從表面上看,當代霸權主義主要通過壟斷國際政治經濟規則的制定權,維護不公正不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來獲取全球財富,似乎不再著力于爭奪殖民地和劃分勢力范圍。但從實質上看,只要是霸權主義就會有征服和奴役,就會恃強凌弱,因而不可能離開暴力。美國在標榜其霸權“仁慈”的同時,始終把戰爭作為構建全球霸權體系的必要手段。如前國家安全顧問茲比格涅夫·布熱津斯基就曾坦言,決定美國在全球的“至高無上的地位”的首要條件就是“無可匹敵”的軍事能力。為掩飾當代霸權主義的政治實質,美國學者塞繆爾·亨廷頓提出所謂“文明沖突論”,認為冷戰后世界最危險、最普遍的沖突,不是不同社會階級、不同政治集團之間的沖突,而是屬于不同文化實體的人民之間的沖突,而最危險的文化沖突即文明的沖突。事實上,冷戰結束后,美國恰恰企圖借經濟全球化發展之勢,構建一個由美國主導的單極全球霸權體系。可見,所謂“文明沖突”,不過是社會經濟沖突和政治沖突的反映。只要不公正不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仍然存在,霸權主義政治仍在起作用,人類就擺脫不了戰爭的陰影。
在當代戰爭的性質問題上,由于復雜的國際政治環境使戰爭性質變得撲朔迷離,有人因此認為,馬克思主義判斷戰爭正義與否的基本原則已失去價值。對此本書作者認為,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們判斷戰爭性質所堅持的兩個重要原則:即“是否有利大多數人的利益的原則”和“是否有利于歷史進步的原則”,仍然是當代馬克思主義政黨決定對戰爭采取何種態度的基本立足點。但同時還應辨析當代戰爭的正義性與合法性,當代戰爭的開戰正義與交戰正義、當代戰爭的正義性與捍衛人權和維護人權、當代戰爭的正義性與民族問題、當代戰爭的正義性與后發制人等問題。如近代以來,關于戰爭性質的判斷已逐步形成了政治、倫理和法律三個層次,構成了關于戰爭正義性問題的三個既相互區別、又相互交叉和重疊的公理評價體系。其中,國際法的相關準則已成為判斷戰爭性質正義與否的重要公理尺度,正義與否和合法與否越來越具有同義性。因此,我們不能漠視國際法,但同時又必須清醒看到國際法在實際操作中存在的復雜性和局限性,學會辯證地認識和把握戰爭的正義性與合法性之間的復雜關系,善于運用法律武器彰顯戰爭的正義性質,爭取道義力量的支持。也就是說,國家政權為維護統一和穩定而運用武力手段,即便由于代表民心、民意而具有正義性,也應解決好形式上的合法性問題,達到正義性與合法性的高度一致,進而高舉道義的旗幟,爭取政治上的主動權。
在當代戰爭的社會歷史功能問題上,由于當代戰爭的社會歷史功能出現了一些新變化,有人因此認為,在當代歷史條件下戰爭手段已不具有進步或積極的社會功能。本書作者認為,盡管當今時代和平與發展已成為主題,國際社會越來越傾向于運用政治、經濟、外交等非戰爭手段解決彼此間存在的矛盾和爭端,避免危機演化為戰爭。但是,戰爭在當代仍有其應有的社會歷史功能,其主要體現在:在政治功能上,當代戰爭仍是達成政治目的的最高斗爭形式,因為孕育戰爭的經濟和政治根源并未徹底消除,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還在大行其道,戰爭危險仍實實在在存在著,因此必須高度警惕霸權主義國家隨意揮舞戰爭之劍;在經濟功能上,當代戰爭仍需維護和鞏固世界經濟秩序的主導權,因為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抓住世界經濟秩序主導權,就能從中獲取最大的利益,因此必須警惕霸權主義國家用戰爭手段調控世界經濟秩序以獲取最大的利益;在軍事功能上,當代戰爭仍是維護國家軍事安全的最后手段,因為戰爭手段的擴大化使用將導致極其嚴重的后果,因此應力求把戰爭手段嚴格限制在解決軍事安全的領域之內,力避在解決國家安全威脅時擴大化運用戰爭手段;在革命功能上,當代戰爭仍具有制止和消除戰爭的功能,因為盡管當前世界形勢發生重大變化,但仍處于帝國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的時代,兩種制度的競爭并未解決,并且從一定意義上說,戰爭引起革命也可指戰爭能推動社會歷史前進和生產力的發展,因此馬克思主義關于戰爭引起革命的論斷仍然有效;在教育功能上,當代戰爭仍具有教育和激勵民眾的作用,從美國主導的幾場地區性戰爭看,無論是其國內還是世界各地,抗議譴責之聲不斷,但也應看到,當代戰爭對民眾的教育和激勵功能又確有弱化的跡象。總之,要贏得和平就必須準備戰爭,即仍應擁護正義戰爭,反對非正義戰爭,并敢于用正義戰爭打敗非正義戰爭。
由于本書注重從馬克思主義戰爭觀受到挑戰的一些重大現實問題出發進行研究探討,并注意密切聯系維護國家安全和遏制戰爭、贏得戰爭的實踐,密切關注當代戰爭領域矛盾運動的現實發展及基本走向,因而凸顯了馬克思主義戰爭觀能動的認識戰爭現象、剖析戰爭實質、揭示戰爭規律的“解剖刀”的作用,增強了馬克思主義戰爭觀所特有的現實針對性和戰斗性,展現了馬克思主義戰爭觀立足現實發展、服務實踐需求進而根據實踐發展不斷得以豐富完善的恒久生命活力,使一些原本僅停留在概念范圍研究的傳統觀念能給人以一種耳目一新的感受。但也不免留有某些遺憾,如馬克思主義戰爭觀中有的存在爭議需研究回答的問題尚未涉及,有的問題似不屬于嚴格意義的馬克思主義戰爭觀的范疇,有的問題在論述過程中對基本觀點的闡述還欠系統深入,個別觀點的表述乃至論述還有待進一步斟酌等。不過,又誠如本書作者所說,對馬克思主義戰爭觀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探索“是一項非常艱巨的任務”,有待更多有志者參加到這項研究工作中,并結出這方面研究更豐碩的理論成果,從而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共同維護馬克思主義戰爭觀所獨具的尊嚴!
(《馬克思主義戰爭觀和當代戰爭》,葛東升主編,軍事科學出版社2007年6月版。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