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的水有毒嗎？２０年未變標準的自來水

從7月1日起，中國將實施新的《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與此同時，舊版標準也將結束自己21年的超長“服役期”退出歷史舞臺。新指標規定，從2008年起，衛生部將對各省非常規指標實施情況進行通報，全部指標最遲于2012年7月1日起實施。而且新標準把水質檢查的項目增加到了106項，而原來僅僅是35項。

我們都喝了什么？

“與20年前相比，目前飲用水中最突出的安全隱患是有機污染。”清華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系教授王占生對記者說。這位國內知名的城鎮水務專家認為，造成這一狀況的主要原因是“很多（有機污染物）原來都不在水質檢測的范圍之內”。

2000年～2001年，第三軍醫大學預防醫學院曹佳教授對重慶市主城區水環境中的有機污染做過調查。他們在流經城區的嘉陵江和長江水中發現，僅非揮發性有機污染物就有101種。

然而，更讓人不安的是，在重慶5家自來水廠出廠水中檢測到的有機污染物，依然有82種之多。“這說明城市供水工藝落后，已經不能適應水源的新污染變化。”建設部城市供水水質監測中心副主任宋蘭合說。

重慶并非個例。據宋蘭合介紹，2005年上半年建設部曾做了一個專項調查，涉及45個城市，包括所有的直轄市以及部分省會城市。調查結果顯示，這些城市水源都存在有機污染，污染比較嚴重的有長江中下游、東部沿海以及東北三省。

“這些本應代表國家水源保護、供水管理和設施較好水平的城市，水源尚且如此，小城市以及縣鎮的水源就可想而知了。”一位長期關注飲水安全的公共衛生專家說。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出版的一份資料也顯示，在中國主要飲用水源均檢測出上百種有機化合物:松花江吉林段測出317種，福建閩江100多種，武漢東湖102種，黃浦江更是達到700多種……面對這種狀況，一些專家調侃說:“這樣的水喝下去，肚子里都可以開化工廠了。”

“有機物在水中殘留時間長，多數不易被降解，很多還是致癌、致畸、致突變的‘三致’物質。”中國科學院環境水質學國家重點實驗室研究員強志民告訴記者。

有科學家對江蘇某地長達10年的跟蹤調查發現，當地肝癌的發病率高很可能與居民飲用水中的有機污染有關。河南沈丘縣有一個癌癥村，十幾年來癌癥患者大幅增加，也被懷疑是流經當地的河流污染所致。

2007年5月，衛生部公布了2006年城鄉居民主要死亡原因，癌癥已成為中國國民健康的第一大殺手。衛生部說，中國空氣污染和水污染的日益嚴重增加了許多種癌癥的發生率。

變個標準為何這樣難

“標準本來要求5年就要修訂，20年才修訂的情況很少。這說明有關部門不重視。”王占生這樣認為。

長期以來，政府有關部門常常認為標準中規定的項目企業做不到，而且還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王占生認為，“政府要站在老百姓一邊，不應該站在企業一邊。做不到也要想辦法去做。”

的確，新標準較原標準有很大提高，并與國際接軌。這要求企業加快凈水廠的工藝改造，而這對有關部門和供水企業都是一個不小的壓力。

“這個標準20年沒有變，太影響水質了，我們的工藝還是100年前的工藝。”王占生向記者介紹說。目前，國內自來水廠制水工藝大多采用已歷時100年的常規處理工藝。該工藝是針對當時的水源水質的，處理的對象是濁度與微生物，而對有機污染的去除率不高。

近幾年來，隨著經濟發展，環境形勢面臨惡化，這也影響到飲用水水質。原來實行的水質標準已經明顯滯后。于是，從2004年開始，王占生開始在各個場合進行呼吁，建議盡快修訂生活飲用水標準。

水質標準的滯后也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重視。2001年，衛生部以《生活飲用水衛生規范》名義頒布了水質檢驗項目，其中常規檢驗項目34項，非常規檢驗項目62項。雖然說衛生部這一規范符合我國國情，但很多檢驗項目需要高精度的儀器才能分析測定，而大多數地區、城市尚不具備這些條件，實際上放棄了非常規項目（眾多有機污染物）的檢驗。好在常規檢驗中規定了耗氧量這一有機物綜合指標，控制有機物的攝入總量，要比1985年的目標前進了一大步。

2005年6月，建設部頒布了《城市供水水質標準》，遵循不低于衛生部的規范并盡量與之協調的原則，該標準對濁度、耗氧量等較之衛生部更嚴了。建設部規定常規檢驗42項，非常規檢驗61項。

不過，王占生也擔心，標準每5年就應該修訂一次，然而標準制定的基礎研究的根基卻不牢。

“標準的制定是要基于調查、研究，要做動物試驗。但是，我們這次修訂基本上是‘拿來主義’，自己研究的很少。”王占生感慨地說。

其實，由于西方人與中國人的體質差異，一些西方的水質標準并不能全盤照搬，否則會出大事。王占生舉了氟化物為例，美國的指標可以規定為1.5mg/L，這個指標下人不會得病。但是，在中國不行，氟化物指標超過1.0mg/L就要得病。

標準變了，水質也變了嗎？

“新標準的實施，并不意味著老百姓家里的水立刻就能達標。”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專家說，“這需要一個過程，而且還要看各級政府和有關部門執行的情況。”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水質安全監測室主任鄂學禮坦言:“出于國情考慮，新標準106項指標中有64項為非常規指標。這些指標的實施項目和日期由省級人民政府根據當地實際情況確定。”

清華大學的王占生教授認為，應該采用活性炭對飲用水進行深度處理，達到去除有機污染的目的。但由于成本問題，目前大部分供水企業都未采用活性炭工藝。據了解，僅對新標準列出的106項指標做一次全面的檢測就需要花費2萬多元人民幣。

在水處理工藝“難以跟上”的背后，更深層次的問題是水源污染的加劇。目前中國每年產生近600億噸廢水，其中有80%以上未經處理直接排入江河湖庫。

“70年代淘米洗菜，80年代引水灌溉，90年代魚蝦絕代。”目前，在中國七大水系中，一半以上河段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達不到飲用水源的標準。中國城市飲用水安全保障規劃資料則顯示，目前中國飲用水源地水功能不達標率達35.6%，其中河道不達標率44%，湖泊不達標率23%。

“當前存在的一個突出問題是缺乏一個與《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配套的飲用水水源地質量標準。”鄂學禮說。

據王占生介紹，當時要求相互聯系的三個水標準都要修訂:一個是地表水環境質量標準;一個是地下水環境質量標準;一個是生活飲用水標準。三個標準都應該修訂，現在只修訂了一個，這個也因為是衛生部和建設部打好了基礎，用兩年時間修訂的。另外兩個還沒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