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土地太少了,地不好拿啊!”近日,廣州一大型房地產開發公司的中層員工接受記者采訪時如此說。鑒于他們理解的這個事實,兩個多月前,該公司分派了一部分員工輾轉到西安開拓新的市場。
而在西安,他們的進展也不盡如意。公司分派過去的員工本屬于公司中上層員工,在西安卻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拿到一塊500多畝大的土地。“我們幾乎把西安所有的地都翻了一遍,最后才在近郊找到這一家開發商,他幾年前以每畝100萬左右的價格拿下了這塊地,卻沒錢開發。我們以每畝130萬元從他手里盤了下來。現在即將動工了。”
地價節節高升
這塊地的價格,經過二手轉讓,算下來為1900多元/平方米。雖然目前還不知道該樓盤完工后會賣多少錢,但是其周邊的樓盤已經給了它一個參考標準——至少超過3000元/平方米。“算起來,地價大概是樓價的1/3,我們能賺到1/3的利潤。”
而在廣州,這樣的地價和房價早已成為歷史。據消息人士透露,在廣州,早在2005年,五六千元/平方米的商品房,其地價大約只有一兩千元/平方米。而隨著城市商品房用地的日益稀缺和萎縮,平均算來,到今年,廣州平均每平方米的地價已經漲到3000多元。而“天價地”更是大大超越了這個水平,越拍越高,越拍越多,珠江新城某些樓盤,地價已拍賣到7000元/平方米。就連廣州市番禺區不算繁華的沙灣,日前也有土地拍到5700元/平方米。
在政府實行土地招拍掛政策之后,在土地交易一級市場上,城市和近郊地區的土地身價日益尊貴,這已成為不爭的事實。而地價高漲,必然拉升房地產開發的成本,于是房價隨之攀升,這也符合房地產商的思維邏輯。地價和房價齊漲的局面不僅在廣州一個大城市存在,今年以來,北京、深圳、上海等城市頻傳房價兩位數漲幅。7月末,廣東省統計局公布了今年上半年廣東房地產業分析報告,數據顯示,廣州房價同比增長25.8%,深圳房價同比增長了42.1%!在專家眼里,房價以兩位數的百分比上漲是一個很不正常的信號。
雖然樓價在地價的推動下,已經上漲到讓大部分普通市民無法承受的水平,但另一個鐵的事實是,希望買房的市民還是只能通過商品房一條路徑購買房子。而與此相對的是,有些有樓且希望賣樓的人,心愿卻不可得。
宅基地的理想與現實之悖
姚維敏,現在的名片上印著“廣州寺右實業有限公司副董事長”,這個名號看起來沒什么特別。而在2000年,他的稱謂是廣州市寺右村村長,耳熟能詳的一個“村長”。1984年以前,寺右村還只是廣州的一個郊區,是一大片菜地,當年的任務是負責給廣州市民供應蔬菜。而現在,這里高樓林立。它地處越秀區與天河區的交界處,天河區已經成為了廣州的CBD,是廣州的商業和商貿中心,天河區的珠江新城也已經成了廣州市最高檔的寫字樓和住宅地之一。
身處這樣好的地段,寺右村周邊有18年樓齡的二手樓盤均價已經上漲到7000多元/平方米,一棟建在污臭的河涌旁的新樓盤,預售價已經高達1.5萬元/平方米。按照常理,姚維敏應該是歡欣的,但他卻喜悅不起來,因為他和他的村民有樓也不能賣。由于村民的宅基地屬于集體用地性質,按照國家法律,不能改變用地性質,不能擅自上市交易。
據姚維敏介紹,1984年,廣州市政府按照城市規劃,征用了寺右村500多畝土地,征地補貼是每畝6萬元,平均算下來,每戶分不到100元/平方米。由于失去土地,不能再做菜農,為了保障村民的日后生活,政府在征得的500多畝地中,給寺右村留下了15%的土地,供村民們蓋房出租,以收來的租金填補日常開支,建房的資金就來自征地款。
在當年,姚維敏與他的村民過得很悠哉。按照1985年廣州的生活水平,工人的平均工資大約1200元/年,而寺右村通過出租,每年可以人均分紅兩三千元,屬于富裕一族。但今日的景況不可同日而語了,廣州一般工人的月工資上漲到兩三千元,寺右村的村民每年出租分紅2萬多元。而且自從2000年村委會轉制為實業有限公司后,作為一個經濟實體,也必須每年向政府納20%的稅,據姚維敏推算,每年該村上繳稅收多達幾百萬,“生活水平越來越低了,比以前差很多了。” 姚維敏如此感慨。
由于收入水平下降,生活開支不夠,再加上年輕人多外出打拼,寺右村有一半村民已經有明顯的愿望——把自己的宅基地上市賣給非農市民。而這是違反國家的土地法的。
這個比例讓記者有點驚訝。雖然之前有各路消息透露,廣州的村民宅基地私下交易已經形成了氣候,成了一個產業鏈,但是在寺右村這樣還算保守、違規操作較少的村里,居然也有這么大比例的村民有這樣的愿望。事實上,私下交易的宅基地也是一種小產權房,因為用地性質不能轉變,即使私下交易,買方也拿不到土地證和房產證,權益得不到保障。
轉手之間地價差距千里
姚維敏心理很不平衡,他想不明白,為什么集體用地與國有土地就有這么大區別。當年寺右村的土地,如果放在今天被房地產商競拍的話,“至少每畝能賣20萬。”
而比起幾百米遠的楊箕村來說,姚維敏還是暗嘆幸運。楊箕村在廣州市是一個很典型的城中村,四面已被高檔的商品房包圍。從臨近的10多層樓高的地方往下看,這塊土地顯得相當渺小和凌亂,村里都是三五層高的“握手樓”,全是楊箕村村民建成用來出租的。
但按照廣州市的城市規劃,這個城中村在兩年之后將不復存在,土地將被政府征用,收歸國有,再拍賣開發商品房。與楊箕村命運相同的還有一大批城中村,據合富輝煌集團市場研究部首席分析師黎文江介紹,廣州市目前只有29平方公里的土地在開發商手中,其中遠離市區的番禺、花都和南沙就占去了20.2平方公里,僅剩下9平方公里在市區內。這些土地顯然不夠滿足日益增長的商品房需求。
所以,在廣州138個城中村里,未來5年,廣州市將拿出500萬平方米的土地用于商品房建設。大批的土地將從集體用地性質的城中村中轉變而來,而當記者再三打聽這些城中村征地價時,很多業內人士都三緘其口,認為這是個言談禁區。再三打聽后,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業內資深人士告訴記者,拿石牌村來說,平均算下來,村民得到的“地價費”僅每平方米500元。
同時,我們又可以想象,像石牌村和楊箕村,因為地處繁華的天河區與越秀區,日后的地價又會拍賣到多貴!夾雜在這兩個區之間的珠江新城,2005年的最后一塊地皮,當時地價已經拍賣到3348元/平方米。而到了2007年,這塊地上的房價已高達1.9萬元/平方米。
據內部人士介紹,廣州市區的地價,在2006年其實部分已經高達七八千/平方米。而今年廣州的中心城市樓價已經高達1.1萬元/平方米,有的土地,僅樓面價更是拍到1.3萬元/平方米。楊箕村和石牌村在日后的房價中,其獲利將成幾何倍數增長。
“征一塊地要經過四個部門,我不說基數,但是每個部門按照20%的價格來算,地價從征用到拍賣,拆遷、補償、七通一平都得花費不少費用,中間上漲了多少你應該能算得出來。”上述該業內資深人士頗為神秘地說。成本固然在中間環節中節節攀升,但是由每平方米幾百元漲到幾千甚至上萬元,這20%的遞增賬卻讓人算得頗感糊涂。
高地價催長商品房投資
地價的高升,直接催長了房地產投資的熱度。
據廣州某房地產有限公司營銷管理中心副總監表示,他們去年調查過全國市場,在北京,只有30%的人買房為了自住;45%的人屬于“隨向性投資”;23%的人純粹為了投機,即炒房。而在上海,46%的買主是投機者,只有20%的人為了自住。深圳與北京的情況相差無幾。這位總監分析:“與房價相比,地價的增值效應更強。因為房子有個折舊過程,其折舊成本隨著樓齡增長一直下降。”
博客名人、《每日經濟新聞》首席評論員葉檀也有此看法,“進入資本時代后,不光是房子成了投資品,土地也是開發商的一個投資品。如果大家都預期土地還會漲,那么土地價格一定會漲。土地增長的風險其實要比股市小,而且收益要大得多,所以開發商都去追逐土地,目前就是這樣一個狀態。”
也許姚維敏質疑得對,地價經政府一拍賣,轉身就上漲幾十倍,這種征地制度實在是推高房價的幕后大黑手。而同時,政府又禁止集體用地上的宅基地上市交易,這更讓房價和地價漲得沒有“合情合理”。“也許,政府的確應該在土地政策上放寬一點,讓有房賣的人能把房子賣給要住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