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是改革的有利時機

錢穎一教授對于中國當前改革的觀察很有見地。確實，中國正處于空前的繁榮期。正如錢教授所列，從市值看，中石油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企業，中國移動是最大的電信公司，中國工商銀行是世界上最大的銀行，中國人壽是最大的保險公司。不過，那畢竟是“紙上富貴”，轉眼就可能發生變化，對此也許不必過于認真，更不必沾沾自喜。令人實實在在感到振奮的，是今年財政可能增收1.2萬億元，外匯儲備達到1.5萬億美元，而且看來今后一個時期還會繼續保持較高的增勢。多年來，我們一直為缺錢發愁，現在似乎開始要為花錢費腦筋了。一下子有了那么多的錢，我們并沒有為此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和體制準備。

錢教授認為危機能夠催生改革，擔心繁榮會消磨改革的決心和勇氣。我們知道，目前以“錢多”為標志的繁榮，從根本上講是中國正處于“人口紅利”期。許多經濟學家根據統計數據和模型推算指出，中國的“人口紅利”期大概只能維持十年左右。我們如果不能保持清醒，積極改革，相反，自我陶醉于這種繁榮的好光景，可能會引致兩方面的失誤。一是人為壓低資金價格，導致資金的濫用和浪費，延緩產業升級和發展方式的轉變。二是過分擴大補貼和福利的標準和范圍，抑制市場作用發揮，降低資源配置效率。這兩方面可能的失誤將是引發全面通貨膨脹的根源。我們應該把當前財力的比較充足，看做改革的有利時機，為一些多年難以推進的改革支付必要的成本。千萬要防止遷就利益集團，固化既得利益，捅出剛性支出的窟窿，背上新的財政包袱，花錢反而壞了機制，為下一步改革增添障礙。

中國經濟兩個最為重要的生產要素供求形勢正在出現反向的變動：在資本由絕對短缺變為相對富余的同時，勞動力由充分供給變為結構性短缺。有大量的數據表明，過去由于勞動力無限供給壓抑的工資水平，正在以從來沒有過的速度增長；在東部沿海，甚至中部一些城市，勞動力短缺已經十分明顯；即使在農村，勞動力老化和短缺也相當嚴重。多年來，政府通過立法和各項政策來推動工資增長收效不彰，從根本上講，對工資水平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市場供求。在勞動力過剩時，勞動者通過擴大就業機會分享改革的成果；在勞動力開始短缺后，勞動者通過提升工資分享改革成果。從現在的分配格局看，工資的提高還有一定的空間，關注社會分配，保護勞動者權益，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但也要清醒地看到，薪酬和福利要持續大幅提升，必須依靠科技進步和產業升級，必須依靠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否則，薪酬和福利就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如果不適當地用行政的辦法干預勞動就業市場，到頭來，無論對勞動者就業，還是提高福利水平，反而是十分不利的。所以，我贊成錢教授的觀點，公平問題也應該用改革的思路去解決。

作者為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