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茂

著名作曲家，2007年11月24日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79歲

生茂走了。他的追悼會上沒有播放哀樂，告別室里回響的是激越的《長征組歌》。

生茂給中國留下了許多傳世之作。他創作的歌曲《學習雷鋒好榜樣》《馬兒啊，你慢些走》《真是樂死人》《林中小路》《看見你們格外親》《祖國一片新面貌》等，在幾代人中廣為傳唱。《馬兒啊，你慢些走》和《長征組歌》還入選了“20世紀華人音樂經典著作”。

生茂1928年生于河北省晉縣農村，原名婁盛茂，自小喪母。他1945年參加八路軍，新中國成立后進入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進修，1958年調入戰友文工團，擔任作曲和藝術指導。

上世紀50年代中，他剛隨63軍從朝鮮前線回國，駐在石家莊。不久，他寄來新作《真是樂死人》，我看后立即轉交了張非團長。張非親自動手，對這首基礎很好的歌曲進行了加工修改，并交由馬國光演唱。這首歌在1956年舉辦的第一屆北京音樂周上演出之后，便很快流傳開來，直至如今。

不久，生茂調到戰友文工團，來到了北京，我們成了朝夕相處的創作伙伴。無論誰寫了作品，發表前都經過相互推敲，有時晨耕也來參加，往往一弄就是半天，直到把一首作品完成為止。我們從來沒有計較過署名問題，后來干脆搞了個聯合筆名——“唐茂耕”。當時哪曾想到，這個筆名在“文化大革命”中給我們帶來不少麻煩。

生茂創作的歌曲之所以為老百姓喜聞樂見，就因為他立足于民族和民間。他常年去各地采風，幾乎走遍全國，肚里裝有中國從南到北、從西到東數百種地方戲曲、小調、民歌。《長征組歌》中由生茂作曲的第一曲到第七曲，就分別采用了贛南采茶戲、川江號子、云南花燈戲、瑤族和苗族等多種音樂元素，以及秦腔和山西蒲劇的風格。有一次，要譜寫二重唱《毛主席啊，我們永遠忠于您》一歌。他讓我起草，我說：“這首歌應譜成西藏風格的，但我沒到過西藏，對藏族音樂不熟悉。”他立即找來從西藏帶回的唱片和許多音樂資料，讓我參考。

生茂性格直率爽朗，在生活上對人寬厚、誠摯，交朋友能交心。他平常是個慢性子，但搞起創作來卻雷厲風行。他對什么都不在乎，惟獨對作曲十分認真，一生的準則是“有所為，有所不為”，成功的秘訣是“單打一”——曲不驚人死不休。他對作曲到了癡迷的程度，有時連做夢也在作曲，夢醒時分也能寫出一首曲子來。他對任何接觸到的樂曲——不論是誰寫的——都要評論，所以張非說：生茂是嚴格的批評家！

“文革”一開始，我倆和晨耕一起，被造反派打成戰友文工團的反革命小集團“唐茂耕三家村”，形勢十分險惡。1966年10月，我在《解放軍報》上發表一首毛主席語錄歌《完全徹底為人民》。這首歌一見報，立即傳遍全國。之后，我又把《為人民服務》全文譜成一曲彈唱歌曲，生茂隨即也譜寫了毛主席語錄《再版前言》全文。這兩首長歌都發表在《解放軍歌曲》上。從此以后，造反派對我們的批斗便緩和了，大字報也少了，好像我們是因為發表這兩首“特殊歌曲”而得到了“解放”。

這種情況下，我找生茂商量：“咱倆也沒有資格去打‘派仗’，是不是寫一部大作品《毛主席詩詞組歌》？”生茂也贊同。于是我們選出了八首毛主席詩詞，并選了八段和這些詩詞有關的語錄。我們想，用毛主席語錄來解釋毛主席詩詞大概不會犯錯誤。這一創意得到當時的戰友文工團團長唐江，作曲家呂韌敏、王竹林等人的支持，很快進入了編伴奏、練合唱的階段。最后的彩排定在京西賓館舉行。

不知是通過什么渠道，此事被周總理知道了。到了彩排演出這天，他果然來了。看了演出之后，總理召集作者、指揮和主要演員座談。他說，在《沁園春雪》這個詩篇中，最重要的一句是“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我和生茂的創作沒有突出這一句，處理得簡單了。我們按照總理的意思，對結尾做了較大的修改。最終的結果是，這個組歌并沒有傳開，這首歌曲卻流傳開了，還成了我國音樂學院的聲樂教材。

以后，我們又合作了《貧下中農最愛毛主席》《革命風雷激蕩》《毛主席永遠和我們在一起》《毛主席是各族人民心中的紅太陽》……粗略統計，包括《長征組歌》在內，大約合作過70余首歌曲。生茂曾說：“在集體創作中，一加一并不等于二，恐怕等于三、四、五也不止。”他的話，也是“戰友”的風格和傳統。

我和生茂每合作一次，就加深一次感情；在生活上亦然，也是相互關心，相互照顧。只有一件事令他失望了，就是飲酒。我生性不好飲，生茂則是煙酒不拒。生茂去世后，我們的創作伙伴、詞作家洪源給他送的挽聯是：“生茂，你到天堂譜曲去了？”我敢肯定，到了天堂，他也不會閑著，還會繼續為天堂譜曲，在天堂飲酒。

作者為作曲家、生茂在戰友文工團的合作者，現居青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