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民粹風

民主黨候選人們越來越多地談到工資增長緩慢、全民醫療保險、貿易和全球化對于美國工人的沖擊；談到中產階級的掙扎，而富人越來越富

在通往2008年美國總統大選的路上，如果說在外交政策、移民政策上各有側重，民主黨主要候選人的經濟政策卻共享了民粹主義（Populist）的色彩。

他們現在越來越多地談到工資增長緩慢、全民醫療保險、貿易和全球化對于美國工人的負面影響；他們樂于指出中產階級的掙扎，他們強調富人們正變得越來越富有。

領銜者是愛德華茲。這位曾在2004年選戰中打出“兩個美國——一個窮人的美國與一個富人的美國”概念的民主黨候選人，是民主黨總統候選人中最為激進的經濟民粹主義者，在過去20年中，“美國經濟增長一半的成果都聚集在1%的人手里。”他說。

雖然愛德華茲并非領先的民主黨總統候選人，但他激進的選戰立場，似乎正在為民主黨總統初選競爭定下一個不容忽視的調子。

“經濟中的民粹主義主導著民主黨候選人的初選，”范德比爾特大學(Vanderbilt University) 教授約翰吉爾（John Geer）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說。

出身紡織工人家庭的愛德華茲和工會有著密切的聯系，在競選中，他宣稱為窮人作戰。過去兩年中，愛德華茲把他的選舉建立在獲得工人階層支持的基礎之上。 他提出了詳細的全民醫療保險計劃、宣稱要對富人征稅，并許諾在30年內消除貧困。

愛德華茲喜愛談論“公平”話題。他認為油價高企背后有石油巨頭的控制，他攻擊制藥公司的貪欲引發醫療成本飆升。正在引發美國金融市場巨大震蕩的次級抵押貸款風暴提供了另一個絕好的主題，愛德華茲將矛頭指向那些被指控以尋獵式的做法尋求貸款買房者的按揭貸款機構，指責他們是“原始西部式的信貸產業，掠奪了無數家庭的房產”。

他還指責美國現在的經濟體系回報的是財富，而不是努力工作，其稅務系統只是對富人有利，而政府也只是為特殊利益階層服務。

在愛德華茲的影響下，希拉里、奧巴馬也在不斷向左調整自己的競選政策。他們在醫療計劃和稅法方面的政策已經非常接近。

在貿易方面，三位候選人都避免談到“自由貿易”這個詞。

就以目前在“長跑”中暫時領先的希拉里來說，雖然其丈夫克林頓總統在其執政期間推進并簽署了上世紀90年代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但面對眼下的政治氣候，希拉里選擇更多地在另一個方向上表達——對于今年3月間簽署但有待國會表決的美韓自由貿易協定，她反對；對于是否延長已在今年6月份到期的總統快速貿易談判授權——這個授權要求國會只能通過或者否決總統對外簽署的貿易協定，沒有它就沒有美國的對外貿易談判——她還是反對。

正因如此，有媒體評說，在為民主黨設置競選議題方面，領軍者是愛德華茲，而非在民調中領先的希拉里或者奧巴馬。

哥倫比亞大學國際關系學院的愛德華茲拉克教授（Edwards Luck）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認為，民粹主義向來在民主黨內的總統初選中有市場，是因為那些民主黨內最堅定的競選志愿者以及參加競選活動的黨內人士，與那些在大選中投民主黨選票的一般選民相比，更加自由主義，也更有草根色彩。

但是，今次總統大選進程中，民主黨的民粹主義在時間上來得更早，聲音也更加強烈。

究其原因，還是美國政治氣候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如果說布什政府執政七年，是從共和黨保守右翼的一面造就了美國社會政治態度兩極化，隨著伊戰不利、腐敗丑聞充斥，布什政府在民眾中的印象分降至最低，被壓制數年的民主黨主左翼正卷土重來。

美國社會政治態度兩極化依舊而且更趨激烈，但風向變了。

越來越多的美國普通民眾覺得全民醫療保險制度的想法很好，越來越多的人相信布什政府對于石油巨頭公司們太過寬容，以至于不惜放任氣候變暖加劇。

接下來的問題是，目前甚囂塵上的經濟民粹主義，是僅僅在初選的特殊時間段才強勢存在的議題，還是將主導整個大選進程乃至下一個總統任期？

根據經驗，拉克認為后者的可能性并不太大。

“在初選中民主黨會比平時傾向于左， 而共和黨會比平時更傾向于右，”哥倫比亞大學的拉克說，“但是如果產生黨內提名的候選人后，政治立場會趨于中間化，因為候選人需要爭取到中間和獨立的選民。”

不過，正在退場中的布什政府的執政史，已經提供了令人不安的回憶。誰能想得到，2000年以“有同情心的保守主義”（compassionate conservatism）的口號上臺的布什政府，竟在其任上造就了人們記憶中最為嚴重的美國人政治立場兩極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