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的愉悅

那絕對是一種開啟心智愉悅情感的閱讀。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剛剛半歲的女兒正在熟睡，我偷空看一下書(好久沒看書了)。我坐在陽臺的搖椅上，捧起一本《六祖壇經》，獨自品味著它的深邃、精辟、博大、厚重；感受著它的峭拔、幽深、瑰麗、飄逸。時而會心一笑，時而擊節贊嘆，那真是如飲甘露，如沐春風。

研讀古籍，怎么可能怡然自得呢?是的，古籍只能研讀，研讀，可想而知，一邊鉆研一邊閱讀，是一件多么苦的差使，哪里還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古時候的男人讀書講求氛圍，一個紅袖添香，把個挑燈枯讀打點得很有情致。那么，今人讀古籍，沒有頭懸梁、錐刺股的毅力，怕是很難興趣盎然地讀下去。我之所以這樣怡然自得，是因為讀的是蔡志忠的中國古籍漫畫系列。既然是漫畫就不可能像甲骨文、簡牘那么生澀，也不會像豎排繁體那么費神。蔡志忠的古籍漫畫，是對傳統閱讀習慣的一次革新。通常，我們要欣賞古籍文獻這件瑰寶，最簡捷的途徑就是閱讀斷句標點橫排的文言文。但是，不管怎樣，我們不可能像讀白話文那樣的流暢，不流暢，再好的文章讀起來都少了一點韻味，就無法享受一種由閱讀而帶來的快感。然而，這些佶屈聱牙的古代文獻，對于讀書人來說，就像漂亮的衣裳對于女孩子，是那么的誘人。登臨險峰才能欣賞到無限美景，雖然攀登是艱辛的，卻仍然有人不斷地向高處攀登。當然，現在許多風景點都已經有了索道，你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達到登臨絕頂的愿望，但是，你會失去登山的快感。也正如文言文翻譯成白話以后，幾乎完全失去了神韻，除了能了解思想意義上的一鱗半爪以外，原文的語言藝術已不復存在，就像一個鮮果被加工成蜜餞，雖然吃起來很甜膩，卻沒有原來的酸澀甜脆和清香爽口。蔡志忠的古籍漫畫系列，讓讀書人少了許多困惑。如今，他已經將上古文獻中頗為知名的篇章均納入了他的漫畫系列中，如《孔子說》《孟子說》《大學》《論語》等。蔡志忠對佛教也有較深的研究。如上面提到的《六祖壇經》等。這里不得不提的是，作為禪宗，特別是中國禪，是很難用有形的東西畫出來的，但蔡志忠畫出來了，讀他的佛教漫畫，能從中獲得收益獲得快樂。有很多人知道這樣一個禪宗公案：有一個叫神秀的高僧寫出了“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臺，朝朝勤拂拭，不讓生塵埃”。另一舂碓打雜的小和尚針對此偈，又寫一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睂懗龊笠毁实谋闶谴竺ΧΦ牧婊勰堋＿@一個故事我也很早就聽說過，但這個故事背后還有多少更精彩的故事，我不知道，很多人也不知道，而從這些精彩故事中所得的收益你就更不知道了，這就是《六祖壇經》的魅力。

在閱讀文言文方面，蔡志忠找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真是舉重若輕，四兩撥千斤。既不失原味又通俗易讀。如《中庸》第九章，書頁的左上角有原文：“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然后用漫畫在本頁逐句地解釋。第一幅圖解文字：“孔子說：“天下國家雖然很大，卻可以治理得很太平。一畫面：一個帝王獨坐高處，下面萬民景仰?！钡诙鶊D解文字：“高官厚祿雖然可貴，卻有人辭謝不受?！碑嬅妫阂豢∫葙脙?，背對錦衣烏紗，拂袖而去。第三幅圖解文字：“刀刃雖然很銳利，卻有人可以不畏生死踏過去?！碑嬅妫阂晃渖诘度猩闲凶咦匀?。第四幅圖解文字：“中庸之道看起來很平常，卻不容易做得到!”畫面：一座陡峭的山峰，峰頂插著“中庸”二字，孔夫子在山下無可奈何。最后評述：“中庸的道理真是如此難嗎?只是智者過之，愚者不及的緣故。”

怎么樣?兩全其美吧。我想，它的意義還不僅僅是激起了人們閱讀的興趣。更主要的是在愉悅情感的同時，能輕易地領會事理的核心。毫無疑問，蔡志忠對古文的研究有很深的造詣，他博古通今，是一個智慧極高、悟性極強的人。他對古籍的闡釋，慎重、細致、準確、流暢、生動。他能非常準確地把握原意，分清場合，亦莊亦諧。盡管有人想模仿他，但畫技之拙劣，對人物性格的把握不準等等，實在是不忍卒讀。蔡志忠的畫風瀟灑、精致、奔放、綺麗。他畫人物，將重要的特征十分夸張，其他細節可忽略不計。孔子的形象，是智者的額頭，仁者的鼻子，尊者的飄髯，壽者的耳垂。寥寥幾筆，準確傳神。顏回突出一頭“少年白”，和一副肥厚的上嘴唇。孔子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室，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一個道德完美的形象躍然紙上。子路豎眉粗頸，孔武神威，一個逞勇斗狠，生性剛猛的形象呼之欲出。還有孟嘗君的豁達，春申君的才俊……他的漫畫采用國畫里的工筆畫，瓦片，窗欞，葉片的脈絡都一絲不茍，有時也會用寫意潑墨，無論什么樣的手法，都是自然和諧，水到渠成。|我想，他的創作境界應該到達一種自由狀態了，就像他作品中的列子御風，心凝神聚，形體消釋，骨肉融化，不知不覺隨風飄浮，最后分不清是“風乘我”，還是“我乘風”了。他的心智與創作已完全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了。他那勝人一籌的技藝，沒有過人的智慧和刻苦的磨煉是達不到的，就像他評價師文學琴：“要心領神會，凝聚專精，才能脫俗遠揚，不群于世?！?/p>

我的周圍，還聚集有一些像我一樣懦弱的人。面對你們蛙類一天天在消亡這個可怕的現實，他們憂心忡忡，但是他們和我一樣，同樣毫無辦法。因為我們要合并的，是一個數目過于龐大的、斷然不會被我們合并的同類項。

5

沒有好辦法，孬主意也總想得出幾個吧？記得就在昨天的酒宴上，在一杯杯白酒傾倒入喉之時，我的腦子里是糾纏過這個問題的，而且也好像有了一些明確的結果。

是的，有這回事?，F在，我就把我的建議一條一條地說給你聽。第一條，也是最好的辦法：以毒攻毒。你們得團結一心，迅速地把自己武裝起來。不需要刀和槍，不需要盔甲，只要你們分泌一種毒素，一種讓人吃了能夠快速致命的毒素就行。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欺弱、懼強、怕死。有了它，人類不但不會吃你，而且還會把你敬若神明。你沒聽見有一個故事講么，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少年每次進城總是要遭人白眼和欺負，一次回鄉時，他學著街上二流子把頭發染黃、牛仔褲拉毛，看人時還把一邊的嘴角斜斜上牽著?；剜l的路，就一路綠燈、平安無事了，甚至連車票不打都沒有人敢上前多嘴盤問。當然，倘若你如我一般也是懦弱之輩，這條路肯定是行不通的。第二條，逃。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逃出我們這個國度，逃到悉尼或者與悉尼的生態環境差不多的地方去。建議你逃到悉尼，是因為我知道那里的人們愛護每一只動物，每一個人都會把你當成他們的鄰居一樣愛護你。哪怕是建造有名的悉尼游泳館，如果你抗議與喧鬧的游泳館為鄰，居民為了保護水塘里的你，也會向澳大利亞政府提出建議，把游泳館搬遷出去。在那里，你將會很快樂很個性地生存，還會像人類一樣擁有你的居住權。哪怕是盛大的奧運會，哪怕是再大的商業利潤，都不會成為人類讓你失去家園的理由。只是想了想，這個辦法，也很不現實。此路遙遙，悉尼不會派車船來接應你們，靠你們四足遲緩地爬行，即使你發揚人類在二萬五千里長征時的拼命精神可望堅韌抵達，恐怕你們還沒有走出窩巢，于人類的圍追堵截之下，你早就已經撞到誰的刀下成了一縷冤魂，成了別人的一道美餐。

不過，這兩條路都不通，你也不要絕望。還有一個辦法在等著你呢！

第三個辦法，就是等。從現在起，你們不要到人類的田間去冒險，只要躲到野地里就可以。也只有這樣，你們才能保有生命蓄積精力贏得時間逮到機會看到人類上演的自己吃掉自己的好戲。不信？請你先欣賞人類自畫像中的一幅吧：一個肥頭大耳的人，夾住一只青蛙往嘴里送，說著“好吃”，后面是很多的蚊蠅在叮咬他，說著“好喝”。青蛙少了，蚊蠅就會多。更何況，大量的捕殺，使田里的蛙類越來越少，害蟲越來越多，農田用藥的劑量便也越來越大，農藥隨著雨水和田間水流到河里，水體污染也越來越嚴重。

其實早在人類肆意戮殺你開始，越來越多的生命殺手正以不可抵擋之勢悄悄潛入人類的身體。你沒看見有的人一方面為了蠅頭小利，為了那一嘴口欲，對你們蛙類不惜捕之、殺之、食之，做出上對不起祖宗對不起鄉親，下對不起子孫的事情來，而另一方面，在大熱天里，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敢吃，就是一把青菜一盤瓜果不敢吃。為什么呢，怕青菜里面有農藥罷！但是不敢吃還得吃啊，于是吃出一個個中毒事件，吃出一個個疑難雜癥。到了現在，面對時不時就出現在我們身邊的噩耗，我們只有不斷地忘卻，當然也只能忘卻。因為面對太多的頑癥，猶如面對著人類永遠的有恃無恐，我們的醫學，已經是無能為力了。

加入WTO，糧食出口的一個制約因素就是農藥含量超標，可我們天天吃的就是別的國家不敢吃的糧食、蔬菜、瓜果。癌癥高發，與農藥的大量使用又豈能分得開！

6

我時常陷入一種絕望。一種對人類本性丟失的絕望。

當你們尸陳于我們文明的杯筷之下，我總是固執地把你們蛙類的生命狀態作為一道屏障，擺在同桌朋友勢不可當的叉、筷之前。而且我不但像祥林嫂一樣喃喃自語，我還期待著某種回應。但最后的結果是沒有，連一個故作姿態的回應，也沒有。對你肉體的瓜分，只是溫文爾雅的人們在談笑間一個再輕松、再隨意不過的細小舉動，至于你無依的靈魂會誤入哪一座煉獄，更是無人去顧及。而我的冥頑不化，只是他們嘴里一個懦弱透頂的笑話。

我和你們一樣猜不透。人類在看得見的突發性災害面前，總是能夠同心協力。如非典、禽流感等大的流行病菌開始向人類張開血盆大口，海嘯、地震、水患等自然災害襲擊而來時，人們均表現出了少有的團結與勇敢。所以，非典控制了，禽流感抑制了，海嘯過后，預警機制也開始健全了。而在隱形的、潛在的、即將會釀成大禍端的災難面前，表現得卻是如此的麻木，甚至助紂為虐，還不自知。就像海嘯到來時，不少其實已經站在死亡邊緣的人還以為眼前欣賞到的是絕世美景一樣。面對越來越少的物種，越來越多的有毒水面，越來越多的有毒青菜和有毒糧食，不在少數的人還在任意胡為、盲目樂觀。

蛙類是水陸兩棲動物，一般被視為環境衛生的晴雨表。而現在，有些靠近湖泊和河流的濕地上已經出現了一些嚴重畸形的蛙類，有的三條腿，有的前兩腿缺失，有的后腿長出了三條四條。對此，有的專家曾認為是殺蟲劑，有的認為是臭氧層破壞造成紫外線過多影響環境所致，還有的認為是水源污染。

能導致你的畸形也一定能使人畸變，這是毫無疑問的。我想這一天的到來，只是時間的遲早問題。我們不知道的只是，最后的定勢，是四條腿的動物只剩下兩條腿呢，還是擁有兩條腿的人長成了四條腿？或者是干脆沒有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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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汽車的鳴叫聲開始傳入耳膜，想必外面越拓越寬的街道上早已顯出十足地繁榮了。黑夜無影而遁，但我依然感覺異常的害怕與孤獨。

沒有想到，如此一個漫長的噩夢過后，我的大腦仍然還是被那幾碟田雞的殘骸滿占著，沒有余下一絲一毫的空隙。

網絡的世界，是現實生活的精神避難所。打開電源，開機，連線，把你的名字輸入網絡，我靜靜地等待一種奇跡。誰知虛擬的網絡，也不盡是祥和，除了一個學校幾個十三四歲的小朋友在搞護蛙行動的報道、一個大街上進行萬人簽名護蛙的活動報道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溫暖文字，一句也沒有。大多數網頁都是在濫用你的名字進行各式各樣的游戲娛樂。

于是我開始任由鼠標在網上爬行。

不經意間，一篇題為《我想找一個給英雄下跪的地方》的文章網頁以前所未有的驚心動魄定格了我的視線。咀嚼里面的文字，整個人，如遭電擊。人類英雄為和平而戰，為自由而戰，故而再貧窮的國家，都應儲備糧草滿足英雄之需。生時國家要有絕好的保障與供給，死后將事跡立碑傳后世，供人永久地景仰。而你們蛙類在捕食害蟲、保護農田和維持生態平衡方面，起著怎樣不可估量、無可替代的作用，又有誰個不知哪個不曉？一只青蛙一年捕食害蟲就可達到15000只，你們作為人類生存必須有的田間衛士，窮盡一生的智能打的是維護人類健康生命的持久之戰，連吃的都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全屬義務性質。可現在呢？等待你們的是趕盡殺絕，是死無葬身之地！所有的菜場、所有的賓館酒店，都是你的屠宰場！人類的肚腹早已成了你的亂墳崗！人世間有多少雙眼睛，成了誘捕你的羅網！你為這個龐大的人類竭盡全力守護健康，而又正是這個龐大的群體在一天一天地滅絕你……

“我欲哭無淚，我想跪下叩一萬個響頭……卻找不到他們的牌位！”屏上這24個字，字字穿透我的心腔，進入我思想的內核，令我的血液流轉加速，腦內似有萬獸在奔突、在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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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恐龍時代，平均1000年才有一種動物滅絕，20世紀以前，地球上大約每四年有一種動物滅絕，但是目前，全世界有1000多種脊椎動物瀕于滅絕的危險。到本世紀末，可能還將會有50～100萬個物種要滅絕。

大自然是一個環環相扣的精密系統，喪失了其中任何一個物種都會造成殘缺，都將使大自然陷入潛在的危機。專家早有忠告，隨著一種動物的滅絕，將有十幾種動物會隨之遭殃。面對如此驚人的數字，作為始作俑者的人類，我們是否需要來一次好好的反思？

沒有青蛙的田野只不過是制造人類慢性自殺食品的露天加工廠，沒有綠色食物的宴席只不過是動物尸首的集中營，不與其他物種諧和共生的人類，終將淪為大自然里罪不可恕的囚犯?；厥滓呀洕u次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海嘯、地震等人類災難，我們真的需要來一場戰爭、一場反對人類自身錯誤行為及觀念的戰爭。在造字之先，“人”就企圖以腳踏一切的恣意將自己穩固地立在萬物之上，而千百年來，對人類恩比天高的蛙類及諸多生命鄰居卻以跪的姿態隱忍地匍匐于人類的腳下。想想，我們是否應該把高度還給蛙類以及它們，讓我們低下卑微的頭顱，雙膝著地，尋求一種生命質與量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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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跪在你們面前，為了你們像草芥一樣被抹殺的生命，為了你們承受的不應該承受的屈辱，為了人類在你們生命里犯下的太多的錯。

我要跪在你們面前，一遍遍默念著“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的語句，在這里靜靜地等待。等待更多人性的火焰燃燒盡你們生命天空里的每一寸黑暗；等待在某個黃秧下田的季節，耳邊唱和起蛙聲一片的天籟。

責任編輯 王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