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的排簫

如果你正在被“相思”這種東西折磨的話，不妨聽聽排簫。

將排簫CD盤打開播放，深深地陷進高靠搖椅里，心情在云端悠悠地飄，然后，排簫的旋律輕柔地撫摸著因相思帶來的憂傷。不要害怕憂傷，這種憂傷很美，綿綿的，醇醇的，有點像在燭光里品著干紅的味道。這種狀態的本身，應該把它看成是一種幸福，當然，你生活中如果沒有足夠的痛苦，你也可以把它看成一種痛苦。

比如《回憶》、比如《我是如此愛你》，還有《憂愁河上的金橋》……這些旋律會迫使你不去想一些粗糙的事情，這種氛圍，一下子找不到恰當的比喻，不是小說的敘事，也不是散文的閑適，好像也不是詩歌的抒情，它應該是辭賦，更像漢賦中的司馬相如賦，鋪排、華麗。或者是南朝時期的士大夫，蛾冠博帶，立在高處，浮云從身邊掠過，衣袂飛舞……那種感覺，很貴族氣質，對，貴族氣質!相思本來就是一件奢侈品。人可以富有金錢，也可以富有同情心，沒見過誰富有相思。

你不得不承認，笛子的旋律過于歡快，它只適合人們歡聚的時候。而洞簫又過于低沉，它可能適合失意的人，只有排簫，好像專門為相思的人準備的。當然，也可以聽鋼琴、小提琴，甚至古箏。但不知為什么，為什么排簫的旋律里頭總有那么一點中庸與克制，讓人不至于泛濫，也有壯麗絢爛和縹緲，不至于低沉晦暗。

很偶然，我發現排簫的旋律是專門讓人相思的，思家鄉，思親人，但更適合思愛人，用于別的場合就會糟蹋它。有一個在電視臺工作的朋友，拍了一個專題，準備往上送了評個獎什么的，要我幫助提點意見，他的風格是唯美的，電視的畫面的確很美，但音樂好像是用的塤的旋律。我說，你那個配樂太低沉，本來是個向上的東西，這樣一來，會沖淡它的主題，他說：“你說得太對了，我正在為這個傷腦筋。”他要我幫助選一合適的，我拿出排簫試試，一曲FROM A DISTANCE，我馬上覺得不對頭，太貴族化了，而那個電視畫面是什么啊，是鄉干部和老百姓圍著火爐促膝談心哪。

相思就是這樣的，一點淡淡的憂傷，而且這憂傷像霧靄一樣在空中飄忽，永遠著不著地。這種感覺只有排簫說得清楚。相思就是一個著不到地的東西，如果你的心情此時像一團亂麻，這排簫的旋律，就不快不慢不緊不松地幫你理順，一縷一縷地纏繞；如果你的思緒本來就是一縷一縷的，它又會給你繞得花樣百出，繁而不濫。閉上眼睛，就有一種景象；“霓為裳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你會一下子感到虛無和縹緲。相思的疼痛被麻醉。

當然，大多數情況下，相思是一蓬瘋長的茅草，它沒來由地一個招呼也不打地從你的心底蓬蓬勃勃，或者是一縷鴻影，陰陰地掠過，呼嘯而來呼嘯而去，你只能是硬生生地痛，痛得不能自已。如果這個時候，排蕭的旋律恰好來了，它就會把一蓬野性的茅草化作柔軟縹緲的輕紗，輕盈地撫摸纏綿，那一縷鴻影也會變得明亮而富有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