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好奇害死貓》中的類型和反類型元素

[摘要]在類型片未成規模的中國當下的電影環境中，《好奇害死貓》是比較典型的類型片創作，在人物、環境、結構，以及符號系統等方面，都嚴謹地遵循了類型片的創作規律，但除此之外，本片的創作者在某些環節上，還表現出了含蓄的、耐人尋味的反類型傾向，從而體現出其對復雜主題的潛在訴求。

[關鍵詞] 類型 反類型 符號系統

《好奇害死貓》講述了一個老套的故事，其主干發生在四個人之間，一對地位懸殊的夫妻，以及他們各自的追求者，在各色欲望惘惘的威脅下，上演了一出平靜而慘烈的悲劇。在類型片未成規模的中國當下的電影環境中，《好奇害死貓》應該算得比較典型的類型片創作，在人物、環境、結構，以及符號系統等方面，都嚴謹地遵循了類型片的創作規律，但除此之外，本片的創作者在某些環節上，還表現出了含蓄的、耐人尋味的反類型傾向。

一、《好奇害死貓》的類型元素

1，類型人物

類型電影中的人物性格一般而言是固定化的，具有一定的“原型”性，他或者她曾經在無數的故事中重復出現，盡管面孔和名字不同，卻有著類似的性格內涵，并且在戲劇沖突中發揮著類似的功能。

鄭重是所有出身低微，借助婚姻進入上流社會的男性的縮影。一方面，他向往并珍視通過婚姻所得到的一切，地位，金錢：另一方面，他又難以完全放棄自己的本性。因此，他在獲得一種生活之后，還想要兼顧另一種。這種難以屏棄的人性的貪婪，是此類人物共有的特征，也是故事發生的源頭和情節前進的推動力。就如在伍迪。艾倫的電影《賽末點》中諾拉(梁曉霞的對應角色)一針見血地對威爾頓(鄭重的對應角色)說：你很可以成功(指進入上流社會)，如果你不“犯錯誤”的話。這個錯誤就是“迷上我”。同時，他們發現無法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之后，所想到的解決辦法總是毀滅或者放棄一方，而且幾乎毫無例外，他們決定毀滅或放棄的，都是威脅到婚姻的那一方。此類角色的設置，顯然包含著復雜卻可信的男性生理特征和文化背景。而梁曉霞作為注定要被毀滅的一方，同樣也包含了合理的女性情感特征。她們總是故事中危險的欲望的化身，因為愛，而糾纏，因為糾纏，就此在兩性的爭斗中落了下風，此類角色體現了女性的弱點和恒久的悲哀。

《好奇害死貓》中千羽和保安奮斗的設置，則在類型人物的框架內稍有突破。千羽剛出現的時候，和其他類似的角色一樣，仿佛是一個毫無心機、純情的富家千金，為了愛情可以付出無限犧牲。但接下來的情節發展，卻展露了她內心無比黑暗的一角——強烈的控制欲望和一意孤行的強悍力量。就如她經常喃喃自語的臺詞：它(玫瑰)的花要么全紅，要么全白……性格中的極端和激烈逐漸浮出水面。而保安奮斗，則是類型電影中不常見的復雜角色，他竟然對地位懸殊的美麗女性產生了單方面的欲望。在這里，創作者顯然對奮斗的欲望有點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將它表現的復雜、還是單純美好更合適一點。創作者的模棱兩可、左右搖擺影響了人物的挖掘，電影最后的情節——奮斗將千羽給他的錢都放在保險箱里，并且留下一支枯萎的玫瑰花，墜樓而死——將奮斗的情感粗暴地簡化且升華，充滿了不負責任的文藝腔，而散發著強烈荷爾蒙味道的欲望中所應該摻雜的因為地位懸殊帶來的壓力、向往、渴望這些復雜動人的內容。則被完全放棄。創作者的此舉不異于入寶山卻空手而歸。

梁曉霞和鄭重，鄭重和千羽，千羽和保安，千羽和梁曉霞，彼此之間形成了巨大的情感張力。而劇中女孩陌陌的設置主要是提供一個旁觀者的視點，并且在淺層次上參與了敘事。

2，類型環境

類型片必須選擇一個典型的能夠為故事服務的環境。恐怖片的環境常常是一個封閉幽暗的空間，西部片使用大量遠景空鏡頭表現荒漠和西部城鎮，情感懸疑片的環境則離不開現代都市。“類型電影在銀幕上呈現的環境往往是某一類特定的社會區域，但這一社區的意義不僅在于它是沖突發生的戲劇化場所，更主要的是它是一個蘊含著意識形態對立的文化環境，是由類型人物及其特定的價值觀和態度、行為模式所構成的“場”。”

電影的大環境在重慶。鏡頭多次從人物和故事中抽離出來，搖移，微微俯視，仿佛一雙審視和思考的眼睛，靜靜觀察面前這巨大、怪異的城市。幾乎是刻意地，城市，鱗次櫛比的城市，成為悲劇無處不在的背景。電影的小環境主要有兩處，一個是位子重慶“曼哈頓”朝天門碼頭的豪華住宅區，海客瀛洲。在這座豪華公寓里，又有幾個關鍵地點——鄭重和千羽的家：在廣角鏡頭的表現下，這里雪白、詭異、空蕩，仿佛總是鼓蕩著冰涼的風的呼嘯聲：地下車庫：車庫頂以及四周墻壁管道縱橫，地面常年潮濕，陰暗的冷色布光，更讓人感覺壓抑不安。兇殺、綁架、縱欲，彌漫著欲望和罪惡：地下車庫的出口：這里是光明和黑暗的交匯處，陽光投射到千羽家的玻璃花房上，閃耀著刺目的光芒，又將尖利的金字塔形陰影沉甸甸地覆蓋在這里：奮斗的宿舍：陰冷的藍色光線下，斑駁的墻壁，縱橫的管道，簡陋雜亂。這幾處環境的設置，已經非常明確地烘托了巨大的貧富差距所帶來的意識形態的對立。而本片的另外一個小環境——梁曉霞租住的屋子，則與豪華住宅區形成更為鮮明的對比。要想到達這間屋子，要在高高低低的、長滿青苔的小巷中穿行。這種高低落差巨大的、濕漉漉的小巷是重慶的特殊景觀。小屋外的天臺，則古怪不和諧地淹沒在一群高樓大廈之中。電影中的一個細節，直接把劇烈對立的環境強硬而簡潔地結合在一起。陌陌追蹤鄭重和梁曉霞來到小巷中，回頭卻看到尾隨而至的千羽，兩人相伴而行到小巷的出口，一個長長的搖鏡頭，就完成了從霧氣茫茫、陰暗潮濕的小巷向鋼鐵森林的現代都市的過渡。這蘊含了“意識形態對立”的環境，充滿了奇異的對立中的和諧，和固執的和諧中的對立。

《好奇害死貓》對于環境是格外強調的，人物以及關鍵的戲劇性動作，都有精心設置的與之相襯的背景。鄭重面對一次又一次的紅漆事件無計可施，情緒瀕于崩潰，在小屋的天臺上失聲痛哭。廣角鏡頭下，一個嚎啕的男人，一個因受驚嚇失語的女人。對峙在一個布滿如欲望般瘋長的君子蘭的簡陋天臺上，天臺后面是斜斜插向天空的摩天樓。伴隨著被抽離了空氣一般的給人窒息感的音響，這畫面幾近荒誕不真實，卻嚴酷地逼近了生存的真相。

這部電影中各種戲劇性動作的背后，摩天高樓是一個難以忽略的背景。奮斗第一次和千羽達成“交易”，脫去衣物，遠遠地、由上而下地向花房潑灑油漆——仍舊是廣角的仰視鏡頭，一個黧黑的、扭曲怪異的人體，腳下則是灌木叢一般不安的、蠢蠢欲動的樓層。動作和環境結合起來，成為一則精煉的、關于人被異化的生存狀態的悲劇寓言。

3，類型結構

類型電影的敘事結構一般是經典的三幕式。第一幕主要是為故事以及高潮的到來作鋪墊，交待主要人物、人物所面臨的危機和困境，以及勾勒出戲劇沖突的萌芽；第二幕則盡情鋪陳戲劇沖突的發展，直至接近劍拔弩張的狀態；第三幕則表現全劇的高潮，并提供解決沖突的渠道。

作為類型片中的“懸疑片”這個片種，出于最大程度地維持“懸念”的目的，《好奇害死貓》采用了多視角敘事，即從四個人物的視角重復講述一個故事，并在反復解構中不停地推翻故事的表象，進入更深層次的真相。盡管采用了這種“時髦”的結構形式，這部電影本質上仍然是典型的三幕劇式的格局。第一個段落具有第一幕建置的功能：主要人物紛紛登場，悲劇沖突的原動力人物——梁曉霞和鄭重的關系以及關系中隱含的沖突已經顯露。一連串的怪事出現，而觀眾也隱約認為自己知道了謎底，根據自己看到的信息，在腦子里已經將這個故事推理完成。這個段落提供了敘事發展所必需的有效信息。第二個段落則表現在第一個段落中已經形成的戲劇性沖突的強化和發展，直至鄭重對梁曉霞痛下殺手。故事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出現高潮，這會令有經驗的類型片觀眾猛然意識到，真相還遠得很，眼前的一切只是表象，從而對故事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需求。前兩個段落完成了故事的表層，而第三和第四段落，則具有第三幕的解決功能，諸多細節從奮斗和千羽的視角被重新講述，故事真正的幕后導演出現，沖突以孤獨而慘烈的悲劇收場。

使用多視角敘事結構，缺點和優點都非常明確，缺點是某些場景和片斷反復出現，似有重復和羅嗦之感：優點則是成功地將懸念保留到最后一刻。作為商業電影，類型電影最關心的是如何使得影片的觀眾群最大化。因此，考慮到大眾的接受能力，創作者將段落之間的銜接處做得格外清晰，加上了關于時間和人物的說明字幕。如第一段和第二段的連接處，鄭重開門進來，空間從梁曉霞現在的美甲店變為以前的理發店，時間隨之從現在變為半年前，一個電影中常用的時空轉場。但為了不給觀眾帶來理解上的障礙，還是特意放置了一個字幕“鄭重和梁曉霞半年前”。

4，類型符號

“在類型電影中，一個符號的能指與所指的聯系也是集體的約定。”

“玫瑰”在本片中幾乎無處不在，千羽家中種植玫瑰，且布滿各種玫瑰圖案——巨大的玫瑰花玻璃屏風、玫瑰花辦的掛圖、無字的玫瑰圣經。作為濃情蜜意的愛的象征物，“玫瑰”在這里顯然有進一步的延伸意義，它意味著千羽“因愛之名”而對鄭重進行的精神壓迫。因此，創作者所設計的，鄭重站在玫瑰花玻璃屏風前，翻看著無字的玫瑰圣經，掩飾不住潛意識中的惶恐和無助而像一個犯錯誤的小孩子那樣啃嚙指甲的動作，雖然過于刻意，也是很容易被理解的。同時，“玫瑰”還是千羽個性的一個注解，“要么全紅、要么全白”的喃喃自語要等到真相大白的時刻，才緩緩漫溢出陰森宿命的味道。

“紅”色是含義相當豐富且靈活的顏色。在不同的作品中，它可以象征充溢蓬勃的生命力，也可以象征暴力以及欲望。它在本片中反復出現，紅色的漆、紅色的血、造型古怪的紅色沙發，以及千羽的紅指甲、紅手機、最后所穿的如同浸滿鮮血的紅色睡衣，紅色是一個不斷加強的意指符號，指代著控制欲、罪惡，以及危險的欲望。

《好奇害死貓》中的另外一個符號，是雖然沒有出場、卻無處不在的“爸爸”。“爸爸要和你吃飯”、“爸爸要接小白回家”、“爸爸會在董事會上說我的”、“爸爸會怪你的，你就做不下去了”，猶如《大紅燈籠高高掛》里面從未正式露面的“老爺”，“爸爸”在這里，是一種無所不在的壓力和誘惑。

和許多敘事作品一樣，本片使用“鏡子”來擴充空間，并借此表達對現實的疏離。在梁曉霞租住的簡陋房間里，鄭重將她按倒在地，威脅且傷害之后無情離去。梁曉霞無助的、扭曲地匍匐在地板上的身體，和破舊的穿衣鏡中的圖像重疊在一起，陽光透過窗簾投射下來，質感卻冰涼殘酷。鏡頭在遠處靜止，隱約浮起的鋼琴和小提琴的聲音，為這一圖景涂抹上憐惜和感喟；奮斗就著“交易”的由頭，進入千羽的家，并得寸進尺地要求她為自己換上一件漂亮的衣服。他坐在千羽臥室里潔白的大床上，黧黑粗大的手掌摩挲著絲綢的床罩。鏡頭微微俯視，將璀璨晶瑩的鏡子中的男人也一并納入。接下來，奮斗背向站在臥室的門口，正對著的兩面鏡子，一面映射出正在換衣的千羽的身體，一面則是窺視的男子。鏡像凝縮了此時的存在，而欲望和無法得到的惆悵同時放肆地升騰起來。

二、《好奇害死貓》的反類型因素

《好奇害死貓》是近幾年來中國電影中不多的忠實遵循類型片創作規范的電影，但與此同時，它又含蓄地表現出復雜的超乎普通類型片之上的表達欲求，因此呈現出某些反類型特征。眾所周知，類型片之所以在商業上大獲成功，原因之一便在于對觀眾的慷慨——它總是提供一個社會矛盾的兩難框架，但其目的并不是為了挑起觀眾對現實的警醒和不滿，而僅僅是尋求沖突帶來的戲劇性快感，并且最終總是用假想方式提供各種社會沖突的解決辦法；觀眾在社會上受到某種壓迫，會在類型片中尋找解脫和安慰，回到社會上之后，發現沖突依然存在，于是重新回到類型片中尋找安慰。《好奇害死貓》像其他情感類型片那樣，提供了一個“窮人和富人”的沖突框架，但它著重表現的，并不是愛情能夠沖破一切樊籬的浪漫力量，而是完全相反。地位差別所帶來的壓迫感體現在除了千羽之外的每個人身上，也體現在每一對欲望男女的關系之中。并且，這部電影最終并沒有提供一個救贖的方式，作惡的人逍遙法外，無辜的人卻受到懲罰。于是，電影結束之時，觀眾的心理沖突不但沒有得到緩和，反而加劇了。

鄭重通過和千羽的婚姻獲得地位和金錢，也不缺少溫柔熱烈的情愛，但還是無法摒卻與之隨行的壓迫感。在他和千羽的那個巨大空洞、彌漫著千羽喃喃的誦讀玫瑰圣經的聲音的家中，他總是像一個格格不入的闖入者。夜晚，當他從梁曉霞處回到家中，站在玫瑰屏風前，看著無字的玫瑰圣經，啃嚙指甲的時候，忽然覺察到某種異樣，不安地抬起眼睛，一個短焦距、主觀視點的鏡頭——千羽無聲無息地站在陰影婆娑的房間盡頭，逆光，只是一個影影綽綽的剪影。畫面來回反打幾次，在廣角鏡頭中被夸張了的縱向距離，讓他和她，這一對夫妻之間仿佛隔絕著千山萬水。她淡淡地說：早點休息吧。聲音中夸張地回旋著空蕩的回聲。

而鄭重和梁曉霞的關系，正好可以彌補他的婚姻缺陷。當他卷起西裝的袖子，匆忙地行走在通往梁曉霞的屋子的小巷中，當他穿著大背心，和梁曉霞像家常過日子的普通男女那樣，并肩坐在天臺的石凳上的時候，這種放松的感覺，肯定是在他那個空曠潔白的家里所感受不到的。梁曉霞給他的，就是一個和他自己本來的身世比較貼切的溫暖親切的感覺。當然，這種感覺注定不會長久。當梁曉霞的存在威脅到婚姻的前景，鄭重必然會將自己所感受到的壓迫感轉移到她的身上。并不是沒有愛了，而是愛不能不在殘酷的壓迫感前分崩離析。在兩人分手之后的每一次接觸中，鄭重對梁曉霞都是似拒還迎，每一次，他既想瘋狂地愛她，也想瘋狂地傷害她——終于殺掉她的時候，還是不自禁地慢慢握住她抽搐的手。

保安奮斗和千羽之間，因為存在著更為懸殊的地位差別，從而醞釀出更為窒息的壓迫感。但耐人尋味的是，在壓迫感的俯臨之下，奮斗對千羽的欲望反而具有了一種奇特的扭曲的美感和力量。在少女陌陌的手機鏡頭中，奮斗的身體被花房投射下的金字塔一般的陰影籠罩著，眼睛卻被陽光照耀得難以睜開，整張臉上寫滿渴望，又因為自己也知道這渴望無法實現，而流露出絕望和焦灼。在此一瞬間，他像是一具新鮮的標本，被自己的欲望緊緊地釘在了可以仰視千羽的花崗石墻上——他的仰視和她的俯視，是兩人關系的象征性姿態。創作者設法通過一切場景，讓鏡頭捕捉到這種不平等的本質。千羽帶著奮斗上樓，在樓梯上忽然轉過身來，鏡頭從千羽的腳踝處窺視正在仰視的奮斗，一張無怨無悔、心甘情愿卻又空蕩蕩的臉。奮斗努力爭取到和千羽暍咖啡的機會，座位卻都是高低不平等的。然而，此處的創作者流露出一絲曖昧的寬容和悲憫，在柔和的光線中，在漸漸浮起的憂傷綿長的樂音中，千羽也許因為與之共謀，也許因為寂寞，而對奮斗有一瞬間的情感回應。盡管這模糊的回應如此動人，但在大部分時間里，兩人之間都充滿了無法兼容的不協調——他不停地隔開馬上要關閉的電梯，和千羽商談所謂的計劃，他們的只言片語被不停開合的電梯碾踏得支離破碎，而在電梯最終關閉上的一霎那，她冷冰冰的聲音完整清晰地傳過來：別忘了你只是一個保安。壓迫感甚至直接帶來奮斗性的失敗。當他在黑暗的車庫里緊緊抱住千羽，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壓榨激發出原始的渴望——這渴望總算是平等、人人而有之的。然而奮斗卻無法把握住這千載難逢的平等的一瞬間。當千羽整理好自己的頭發，冷冰冰地看他一眼，轉身離去的時候，奮斗其實已經遭受到如死亡一般的沉重打擊。地位差別的壓迫此時無情地轉換為性的壓迫。最終，奮斗仍舊作為罪犯死去，而千羽以貴婦的身份“夷然”地活下去。奮斗那不顧一切的自毀性的欲望和沖動，無疑是整部電影中最為動人和悲哀的部分。他讓人想起路易。馬勒《愛情重傷》中的外交官弗萊明，想起卡拉克斯《新橋戀人》中的于連，這種純粹非理性的情感從人性深處呼嘯而來，總是擁有著讓人敬畏的、不可知的恐怖力量。

《好奇害死貓》通篇在描述地位和金錢的巨大落差所帶來的愛的不協調。對于悲劇的表象，以及表象后面尖銳的中國當下的現實，創作者沒有刻意烘托，但也并不回避；沒有譴責或者趨同，只是呈現出冷靜的自然主義的姿態。并且，最終也沒有提供類型片所慣有的愛和救贖，大部分人死去了，而活著的那個人也已經心如朽木。劇終之時，千羽在空蕩蕩的玻璃花房中喃喃吟誦著無字的玫瑰圣經，令人心驚地想起張愛玲為七巧套上的黃金枷鎖，雖然有所不同，然而那沉重的枷角無疑都可以用來作為劈殺人的工具。在愛和它的阻礙者這兩個對立面中，《好奇害死貓》通過對后者的強調，成就了一出濃厚的黑色悲劇，從而含蓄地體現出創作者對復雜主題的潛在訴求。當然，類型片的“創新”總是有限的，必須在遵循商業規律、在觀眾接受能力之內。因此，創作者對于反類型元素的追求，不能不迅速地在微妙的表達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