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滿城盡帶黃金甲》在第79屆奧斯卡上的角逐失敗,再次證明了國產大片的群體性沒落,本文基于奧斯卡獎的價值評判標準,分析了好萊塢大片的特點和近年來國產大片過度追求影像華麗而造成人文缺失的弊端。
[關鍵詞] 奧斯卡 好萊塢大片 國產大片 影像 人文
第79屆奧斯卡塵埃落定,號稱國產第一古裝大片的《滿城盡帶黃金甲》繼《英雄》、《十面埋伏》之后再一次鎩羽而歸,這對于中國電影人來說,無論支持或者反對者,無疑都是一種失落。這就好比中國足球之與世界杯,得獎固然成為意外,但被拒之門外,卻又別有一番酸楚。2005年奧斯卡頒獎典禮的音樂總監丹尼爾。沃克的話就頗值得玩味,他說:“《臥虎藏龍》讓我們見識了中國古裝電影,但后來我們看到的大部分中國古裝電影一直停留在皇帝和俠客等元素上,盡管畫面漂亮,但缺乏新意”。
是的,源遠流長的中國歷史、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包含了太多的電影題材,歷史的、現實的,寫實的、傳奇的,古裝的、現代的,劇情、動作、戰爭、懸疑、驚悚、科幻,經典題材不一而足。為什么到了中國電影大導的手中,要炮制一個小小的金人,卻又變得如此艱難?無數國人都在這樣安慰著自己:奧斯卡不是中國電影唯一的評判標準。但為何我們不換一種說法——年年沖奧,年年敗退,連一個小小的奧斯卡獎都拿不到,國產電影如何走向世界?中華文化如何走向世界?
印象中,華語電影與奧斯卡接觸最親密的無非兩部,一部是由意大利導演貝爾納多,貝爾托魯齊執導的《末代皇帝》,獲得了第60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獎,另一部就是旅美導演李安執導的《臥虎藏龍》,成功摘取了第73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而之前或者之后,奧斯卡重要獎項均與中國電影無關。這次,原本呼聲極高的《滿城盡帶黃金甲》再次在奧斯卡上折戟沉沙,包括張藝謀們在內的所有中國電影人和中國觀眾,都應該對國產大片空洞的形式主義進行一次冷靜的思考了:國產大片,離奧斯卡到底有多遠?
奧斯卡和好萊塢大片
一部好的電影其實并不僅僅是故事,而應該是思想和文化的載體,是放諸四海皆準的人類物質、文化和精神財富的再現,它應該具有一種異乎尋常的表現力,能與各種藝術形式如舞蹈、戲劇、音樂、詩歌、文學等糅合并把它們所能表達的抽象概念通過影像——加以直觀的表現。
從某些方面來說,奧斯卡是媚俗的,但我們不可否認,奧斯卡始終追求著與時俱進的、雅俗共賞的美學原則。作為一種被主流社會認可的藝術現象,它不僅僅是一個電影獎項,更包含了主流社會的藝術、政治、經濟、文化、時尚等諸多元素。它的評獎標準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能不能讓美國的每個家庭都能看懂,其中最關鍵的就是:電影作品是不是在弘揚人類普遍認同的價值觀,也就是對真、善、美的追求。
相較于國產大片,好萊塢大片更側重于表達人類的責任感和人性意識,當大部分國產電影還糾纏于政治、體制和意識形態之間時,好萊塢大片卻早已把目光投向了更廣泛的人類和社會,關注了人類的生存、思考著人類的命運以及人性的走向,如《亂世佳人》《音樂之聲》、《魂斷藍橋》、《羅馬假日》、《與狼共舞》等,遼闊壯觀、博大精深的人性視野為其打開了一扇極為厚重的影像之門,鋪就了一條更為立體的、全面的藝術之路,甚至承擔了價值體系的構建。另外,許多在好萊塢取得巨大成功的商業大片如《第一滴血》、《真實的謊言》《生死時速》、《虎膽龍威》、《星球大戰》等,都具有明確的價值取向,承載著美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這些作品中主人公身上所體現出來的勇敢、堅韌、善良、純樸等優秀品質都容易主宰觀眾的思維情緒,使其產生共鳴,從而構造出一系列“美國英雄”的形象。
從本屆奧斯卡來看,最佳影片被黑幫題材的《無間道風云》摘取,與歷屆奧斯卡最佳影片在審美偏好上略有差異,卻也殊途同歸。歷屆奧斯卡最佳影片如《撞車》(第78屆)、《美麗心靈》(第74屆)、《泰坦尼克號》(第70屆)、《英國病人》(第69屆)、《勇敢的心》(第68屆)、《阿甘正傳》(第67屆)、《辛德勒的名單》(第66屆)、《野戰排》(第59屆)、《賓虛》(第32屆)、《卡薩布蘭卡》(第16屆)、《亂世佳人》(第12屆)等等,大都在一定程度上關注了人類和社會問題,那些簡單永恒的人生哲理、觸人心弦的美麗故事和懲惡揚善的行為準則一直受到奧斯卡的垂青,無論從宏觀還是微觀、具體以及抽象、感性或者理性的角度來看,奧斯卡的道德準繩還是比較公正的,基本體現了人類普遍認同的價值觀,也就是對真、善、美的追求。
國產電影的大片情結
面對近年來電影市場的疲軟、好萊塢大片的挑戰和奧斯卡的誘惑,國內大導紛紛“轉型”,盲目跟風,動輒億元投資,前仆后繼地搞起了商業大片,《英雄》、《十面埋伏》、《無極》、《夜宴》、《滿城盡帶黃金甲》,這幾部電影無一不是巨額的投資、大牌的導演、耀眼的明星、華麗的場景,但由于它們過分地渲染了強權政治、宮廷爭斗和江湖恩怨,視角單一,對民族文化的發掘不深,對民眾命運和人性走向的關注程度不夠,造成了人物形象蒼白、故事情節空洞和思想內涵的極度貧乏。這種片面追求電影表象,忽視內在精神教義和價值取向的拍片方式,最終造成了“陣容強、劇本弱,票房高、口碑低”的怪現象。
以《黃金甲》為例。《黃金甲》號稱最奢華的視聽盛宴:最大牌的導演(張藝謀)、最高額的投資(3.6億元)、最當紅的明星(周潤發、鞏俐、周杰倫等)、最華美的場景(單“菊花臺”便耗資百萬)、最昂貴的宣傳(宣傳費高達1億多元),然而,這中國影史上的五“最”雖然在國內市場上創造了高達3億多元的票房收入,但還是招致了大量的質疑和詬病。其一,影片將視角置于大唐盛世的皇宮內苑,以復仇為主線,以皇權、亂倫、陰謀、殺戮為重心,在權欲和肉欲間制造出血雨腥風,其對封建專制下畸形產物的過度解構和民族文化的漠視,使其故事性變強了,但人文內涵卻降至最低:其二,影片對影像和聲色的追求過度,使其表象和內象嚴重剝離而流于形式。奢華的布景和壓抑的氛圍、刻意的人物和乖戾的行為、刺激的感官和變態的情欲,在這個魔幻般的古裝世界里,觀眾看到的只是那些類似的盛世景象、類似的愛恨情仇、類似的血腥殺戮,視聽享受得到了滿足,卻無法進入更深層次的思考。因此,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黃金甲》華麗的外衣下包裹的是一具贏弱的軀體和一顆蒼白、空洞的內心。而這份蒼白和空洞,已經或正在感染著幾乎所有的國產大片,這也正是《黃金甲》與奧斯卡失之交臂的根源,也是國產大片群體性沒落的結癥所在。
國產大片的出路
大片,顧名思義,指的是大成本、大制作的電影。大片之“大”,包括兩個方面。其一,投資大、場面大,導演強、明星強,制作水平高、宣傳費用高,此謂表象,具體表現在影像上的“大”,這是電影商業運作的一個顯著特征;其二,大片還體現在它嚴謹的文本結構、宏大的敘事風格和崇高的價值導向上,此謂內象,即人文意義上的“大”。
反觀國產大片,從《英雄》到《滿城盡帶黃金甲》,它們的商業成功,都與藝術無關,巨額的投資僅僅完成了影像上的“大”,卻暴露出人文上的“小”。一言以蔽之,商業投機、人文缺失,華麗的影像恰好暴露出藝術的蒼白,與“大片”的主旨相去甚遠。
從現實來看,電影一直徘徊于商業和藝術之間,藝術電影往往觀眾少、票房低,曲高而和寡;商業電影卻總是觀眾多、票房高。于是藝術和商業,仿佛成了電影的一個悖論。其實不然,制作精良的商業電影固然占據了大部分的市場份額,但嚴肅的藝術電影也未必沒有市場,如何平衡兩者之間的分野呢?這是所有電影人應該積極思考的問題。在這一點上,好萊塢大片做得比較出色,《亂世佳人》、《阿拉伯的勞倫斯》、《音樂之聲》、《教父》、《泰坦尼克號》等奧斯卡最佳影片無疑就是明證,都達到了影像與人文的完美結合,表象與內象的高度統一,既滿足了藝術追求,又實現了商業運作目的。或者我們可以這樣認為,奧斯卡大獎對視覺和思想結合及藝術和商業統一的要求是相當明確的。
我們前面說過,電影作為一種文化現象和通俗藝術,由于它所表達的是全人類共同推崇的價值觀,真正打動觀眾的總是一些最基本、最樸素的東西。因此,電影要做的就是采取一些人類共同的、美好的事物和情感作為影像敘事的表層結構,通過情節、人物、場景、語言、動作等來詮釋文明、正義、愛情等永恒的人文思考和人生哲理。因此,求新而不媚俗,求變而不流俗,基于現實而又超于現實,把濃郁的東方民族文化氣息融合在電影中,擯棄形式主義,關注社會、關注民生,突現更人性化的主旨,才是國產大片該走的路線。
影像與人文并重、藝術與商業共贏,做到這兩點,國產大片離奧斯卡也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