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張愛玲以女性特有的想象力、獨特的視角與細微的觀察力敘述了金錢、欲望和愛情婚姻,對愛情婚姻進行了徹底的解構。
[關鍵詞]女性敘事 愛情婚姻 金錢觀
蘭塞在其女性主義敘事學的代表作《虛構的權威》一書中指出,作者型敘述聲音這個術語是表示一種“異故事性的”、集體的并具有潛在自我指稱意義的敘事狀態。在這種敘事模式中,敘述者等同于作者,受述者等同于讀者自己或讀者的歷史對應者。女性敘述較傾向采取投入故事和隱蔽自己的‘聲音’敘述策略,以拉近與受敘述者、讀者和人物之間的距離,呈現的更多的是感情而不是權威。在這方面,張愛玲是杰出的代表。張愛玲以女性特有的想象力、獨特的視角和細微的敘事手法對女性婚姻愛情進行了深切把握和透徹理解并將包括愛情婚姻在內的一切人間真情進行了徹底的解構。
1943-1945年正是抗日戰爭如火如荼、接近尾聲的時代,抗日救國成為文壇的主流話語,而張愛玲卻以她獨特的女性敘事角度敘述了“愛情、婚姻、家庭、女人的挫折、女人的處境——一個充滿女性氣息的世界”。張愛玲創造的是一個充滿女性氣息的、不同于男性作家筆下的女性世界,從女性敘事的角度敘述了愛情婚姻。在小說中她沒有采用傳統倫理道德觀的愛情婚姻敘事,即充滿詩意和浪漫情調的那一種,而是充滿現實的和功利的婚姻,充滿了虛偽世儈的所謂愛情。白流蘇的愛情婚姻悲劇正是因為濃厚功利色彩而造成的。張愛玲對筆下女主人公的敘述,一方面深表遺憾和不滿,這主要體現在她們敘述的女主人公結局的安排上:另一方面,張愛玲的敘事又充滿了對女主人公無限的同情和理解,正是這種同情和理解深深打動了讀者《傾城之戀》敘述的是濃厚功利色彩、自私冷酷的愛情婚姻觀:“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白流蘇,一個寄居娘家的離婚女人,遇上了一個原是介紹給她妹妹的男人范柳原。柳原對流蘇有一點愛意,但這點愛意不足以讓他承擔起婚姻的責任,流蘇為了逃離寄食娘家而遭白眼的處境,卻只要一紙婚契。她是離了婚的女人。沒有經濟來源,也知道愛情不能長久,但婚姻能使她生存,她只是想活著,活得好一點而已。在這一場令人身心憔悴的搏戰中。她費盡了心機和手段,只想擺脫“情婦”的命運,與范柳原名正言順地結婚,成為合法的妻子,實際上是為了使自己在經濟上更有保障更安全。這種自私的帶有功利目的對婚姻,揭示了她和范柳原之間毫無真心和愛情可言,雖然香港的淪陷成就了她的婚姻,但并沒有成就她的愛情。張愛玲用這種獨特的、反傳統的東方女性婚姻敘事把這富有情調的傾城之戀兜底翻出了它的交易本質。揭示出了人性的自私、功利的一面。白流蘇為自己有一個依靠,她不得不做一些違背道德的事情;無經濟獨立的她也只能以婚姻作為一種手段,獲得自己的利益,都想獲得自己的幸福,但她們同樣處在以男權為中心的社會環境下,她們根本沒有經濟權和話語權,為了生存,她們不得不違背當時的社會道德。
張愛玲愛情婚姻敘事敘述的是白流蘇單薄且帶著消極色彩的絕望的反抗,透露作者對婚姻的敘事“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敘述了當時中國女性所處的社會地位或世俗禮教導致了這一結果。張愛玲說:“在上古時代,女人因為體力不支,屈服在男性的拳頭下,幾千年來始終受支配,因為適應環境。養成了所謂的妻妾之道”。基于這種歷史和文化傳承的輕視和壓抑自身的集體無意識。使女人無法擺脫對男性的依附,視婚姻為歸宿,而缺乏對自我價值和獨立意義的追求。所以張愛玲婚姻敘事下的女性既不是追求自我價值的英雄,也不是純真浪漫的情種,而是為了“謀生”而嫁人的女人。因此婚姻愛情成為一種交易。張愛玲對愛情婚姻的敘事是從不同藝術角度表現,張愛玲帶著刻薄式的鋒芒,自流蘇依媒妁嫁給一個敗家子,離婚后住在娘家,受著家人與社會的歧視.感到人生毫無希望,白流蘇的魅力吸引著范柳原,白為了擺脫沉悶和無聊的家庭與范柳原周旋,在香港被炮轟,逃難中情不自禁忘了個人狀況的憂患,萌生了瞬間的感情。戰后,她們結婚了,他們婚后生活平淡、枯燥,社會禮教對白流蘇的影響顯現出來,將其牢牢束縛。張愛玲冷眼敘述社會,她用一種冷漠的敘事藝術讓世俗的故事從筆端淌出。在她的敘述里:人是這個殘酷社會里自私的個體,盡管愛情是美好的,轟轟烈烈的。她理想中的戀愛是柏拉圖的精神戀愛,在特殊環境下產生真正的愛情,而面對世俗的眼光愛情又很快湮沒在平淡里,這是愛情不可避免的悲劇。小說的結尾處,在范柳原和白流蘇結婚后,柳原從來不跟她鬧著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來,說給旁的女人聽。對此,流蘇只是有點悵惘,畢竟,那是值得慶幸的現象,表示他完全把她當成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順的妻。傾城覆滅時獲得的那一點真心原來也不是相愛之心,而是荒涼中的一點依靠。作品把女主人公那種悲哀而無奈的愛情心理敘述得淋漓盡致。
張愛玲在《傾城之戀》敘述人類最基本的感情關系——男女性愛,在剖析中告訴人們:“在這世界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在無愛的精神荒原中,人與人之間是層層自私的重隔”,她敘述的親情、愛情、友情,已很少有脈脈的溫暖和愛,其中親情的破產、愛情的幻滅錯失,以及友情的淡薄達到了荒涼與恐怖的地步。白流蘇式的沒落家族女性的灰暗人生,世俗愛情和婚姻敘事多少讓讀者內心感到悲哀,對美好愛情產生動搖。然而,她要尋的是女奴時代謝幕后女性角色的歸宿所在,她以否定女性的女奴角色的方式,敘述了她深深的渴望,渴望女性能掙脫歷史的、文化的、生理的、心理的諸般枷鎖,成為人格獨立的女性。“傾城之戀”最后敘述這么一段話:“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誰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誰知道呢?也許正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成千上萬的人痛苦著,跟著是驚天動地的大改革,白流蘇并不覺得她在歷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點”。這種客觀冷靜甚而帶點冷酷的愛情婚姻敘事敘述出自張愛玲之手一點也不為奇怪。張愛玲幼年就目睹父母失敗的婚姻。不幸的家庭使她敏感、早熟,而在她的生活環境中,敏感早熟又使她過早地積累了對人對愛的否定性情緒。她一直在考慮的問題是生命到底是什么?生命應當是美好的,然而,現實中卻有太多的丑惡。這便是張愛玲愛情婚姻的敘事的基本手法。《傾城之戀》敘述一個受過西式教育的新女性白流蘇,她甚至還大膽地與第一位丈夫離了婚,并始終不放棄擇偶再嫁的自主權。但她骨子里卻依然殘存深濃的封建思想意識,把婚姻看作一種尋找人生保障的必由之路。所以遇到范柳原后她就要抓住不放,想用自己未逝的青春勾引他。自流蘇認為重要的是范柳原是否愛她,而不是她是否愛他。實際上,她是以謀愛來謀生的。這種“自主”中的不由自主。顯然積淀著男權傳統文化,白流蘇就是這樣一個在婚嫁上自覺領受封建男權意識奴役的女人。張愛玲通過對眾多女性殊途同歸的可悲命運的敘述,探幽發微地批判了中國女性骨子里依然深深浸淫的奴性意識,指出正是這種自甘依附于男性,處處以男人為生活中心甚至全部世界的病弱心理和奴性性格,使女性自身成為了阻礙自己發展的內在原因。她用睿智的敘述揭示女性盡快掙脫歷史的、文化的、心理的男權傳統樊籠,盡快結束非人、非女人的女奴心獄生活,成為自由自主的女性優美自在的存在。
張愛玲的極具“個人化”和“女性化”的愛情婚姻敘事語言是當代文壇獨一無二的,張愛玲在小說中從敘事話語的外殼到歷史的內涵把女性情愛觀展現出沉重而凄美的真實面目,她們以女性的獨特想象表現出一種強勁的思想穿透力,使歷史幻化出另一面的真實,拓展了情愛敘事的審美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