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慈詩歌的美學思想探討

[摘要]著名的英國浪漫主義詩人濟慈在其短暫的人生中為世人留下了為數不少的瑰麗詩篇。他的詩作不僅具有強烈的美感，還有著對生活的嚴肅思考，體現著生活的真與美。本文通過對濟慈詩歌的探討，通過濟慈詩歌的理念、想象、生活及修辭手法運用這四個方面分析了濟慈的美學思想，從而尋求從真實中發現美，使人獲得美的享受。

[關鍵詞]濟慈 詩歌理念 美學思想

濟慈是19世紀初英國杰出的浪漫主義詩人。雖然他的人生很短暫，卻為我們留下了數量不少的精美詩篇。濟慈的詩歌想象豐富，語言清新，色彩鮮明，完美地體現了西方浪漫主義詩歌的特色。其對詩歌創作的感悟、主張均散見于其寫給親友的書信之中，其詩論自成體系，在英國浪漫主義詩壇上獨樹一幟。

一、濟慈詩歌的美學理念

首先，濟慈詩歌的核心觀點和理念可以通過單詞——negative capability體現出來。濟慈自己的解釋是：“一些事情開始在我思想上對號入座，使我立刻開始思索是哪種品質使人有所成就，特別是在文學上，像莎士比亞就大大擁有這種品質——我的答案是消極的能力，一個人有能力停留在不確定的，神秘與疑惑的境地，而不急于去弄清事實和原委?！边@里，濟慈本人強調的是詩人進入寫作或者詩歌的一種方式，也就是一種能沉迷于對感官和心靈的美感享受之中而不急于想去弄清事物的本質真相的能力。有了這種能力，詩人的想象力才會更豐富，才能更客觀、更自然的去感受自然界的美。

其次，濟慈詩歌更加強調感性。他認為詩人要欣賞五官所感受到的美，陶醉于美，沉迷于美，逐漸忘掉自我，達到物我同化的境界，這樣才能寫出自然的詩來。詩人常把自己的思想感情、審美意趣融于所描寫的事物或現象之中，在美感意識的指引下，會捧出一幅超凡脫俗的美麗景色：“這是一片素馨花叢，處處是金黃的苔蘚，他如夢似幻，歡欣無限，只見快樂女神飄忽不定地在上空飛馳：他步履輕盈，宛若守護金蘋果園的仙女：他耳際響著神仙世界里靜悄悄的樂音：他的眸子里滿含著露水晶瑩：他的嘆息聲是那么悅耳，一叢叢小花也不禁為之輕輕地顫栗?！睗葻釔勖?，欣賞美，追求美。他向往純粹的真善美。并力圖以美妙的想象、絢麗的詩句把讀者帶到一個“半虛幻、半現實”的藝術境界，讓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美的愉悅和感性的力量。

二、濟慈詩歌的想象美感

濟慈的一生是短暫的，正是由于這種對生命的渴望使得他對于生命中的美比任何人都敏感。他深信，文學藝術必須反映生活的真實，即同時反映生活的美與丑、光明與黑暗，才能真正具有藝術的魅力。于是，他借詩歌來抒發、闡釋自己對美、對理想世界的熱烈追求。他的作品既有對美好的理想生活的藝術描寫。也有對現實生活的真實描繪。他在1817年致出版商柏萊的信中說：“想象就是真實，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能確信。只要想象可以捕捉到的美就一定是真實的……想象好比是亞當的夢——他從夢中醒來發現這就是真實。”

《希臘古甕頌》是濟慈詩歌的典型代表作之一，也成為后人打開濟慈真實內心世界的一把鑰匙。通過詩人的美學想象與思維，他把青春、美麗、愛情與幸福集于一幅恒久不變的畫面中，并借此來表達自己對人生和藝術的看法。在詩中的第三節，濟慈進一步深化了“藝術的美是永恒的美”這一主題，突出了詩歌的想象美感：“啊，幸福的樹木!你的枝葉不會剝落，從不曾離開春天：幸福的吹笛人也不會停歇，他的歌曲永遠是那么新鮮：啊，更為幸福的、幸福的愛!永遠熱烈，正等待情人宴饗，永遠熱情的心跳，永遠年輕：幸福的是這一切超凡的情態?！睘榱岁U釋自己的審美理念，詩人一口氣用了五個“幸?！焙退膫€“永遠”來表現生命的巔峰時刻和為至愛而掙扎的戀人，用“不會剝落的枝葉”來暗示永恒的春天，用“新鮮”來形容吹笛人的歌曲，用“熱情的心跳”來形容年輕人們的活力。詩人一再強調他找到了歡樂和永恒。這是詩歌中的“古甕”對他的啟示，也是他對生命意義的無限感慨。詩中的“古甕”經過想象力的美學轉化?？陀^的外物已進入詩人的主觀世界，而詩人又將自身溶入作為客觀外界的古甕當中。古甕、繪畫、畫中的人和神、那上面的故事，這些都是美的。都顯示著真與美融合為一的統一意境。同時，這些客觀藝術的美又是為詩人的主觀想象所創造的。美與真這一矛盾就這樣在詩人的筆中協調起來了。

濟慈詩歌具有極其豐富的美學想象藝術體現與獨特的美學思維，他能夠把現實世界中所經歷的痛苦失望轉化為美學意義上的美。在他看來，“美”似乎比“真”更重要。只要抓住了“美”，似乎就抓住了“真”。濟慈在《希臘古甕頌》中強調用想象力所捕捉到的美，這種美更強調是客觀真實的反映，也是心靈的感悟和升華。

三、濟慈詩歌中修辭手法的運用

濟慈詩歌的巧妙之處在于精美和細致入微之處的刻畫，他善于用筆把發現的美描繪下來，形成美妙的詩篇。為了給人豐滿的意想和唯美的想象，濟慈在詩中使用了多種修辭手法，形象地刻畫了秋天靜而艷麗的畫面，喚起了讀者的美感享受，從而引起共鳴。

在詩歌《秋頌》中：“迷霧濃濃的季節，甘果累累的金秋：成熟的太陽親密而衷心的朋友：你和太陽默默祝福，秘密籌謀；如何叫屋檐下四周的藤蔓掛滿碩果；如何把屋旁長滿苔鮮的蘋果樹壓彎，用熟透的果汁把所有的果實裝滿：讓葫蘆膨脹，用甜蜜的果仁把榛果，鼓得圓圓；讓蓓蕾越來越多，叫遲來的花朵為蜜蜂開放，直到他們以為日子會永遠溫暖：因為夏日填滿了他們粘糊的蜂房?！笔紫?，在詩的第一節，詩人就概括地刻畫了英國秋天的特點：迷霧濃濃、甘果累累。既說明了英國的氣候，又揭示出秋天是成熟和豐收的季節。其次，詩人運用擬人化(Personification)和隱喻(Metaphor)的手法將一個靜態的秋天完全寫活了，把月亮和太陽比較成親密的朋友，就連蜜蜂也以為“日子會永遠溫暖”。詩人正是從那些具體形象的描繪中、從耐人尋味的情景交融中，使讀者領略到了秋的魅力。另外，詩人還用了一系列的動詞，如：祝福(bless)、秘密籌謀(conspiring)、裝載(to load)、壓彎(to bend)、裝滿(fill)等來刻畫秋。一個有形有色的秋天帶著溫暖、豐收和沉甸甸的感覺躍入讀者的眼簾，使讀者每當賞讀此詩時，就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下面再以該詩的第二節為例：“誰沒有看見你常在豐收的谷倉中間?有時人們外出時會發現：你坐在打谷場上，快活悠閑，你的頭發被揚谷的風輕輕吹起：或者在收割完一半的壟溝里沉睡，那是罌粟花香使你昏睡，擱下鐮刀，留下了下一畦莊稼和纏結的花草：有時，你像一位拾谷穗的小孩，頭上穩頂著一筐谷穗從小溪走過，或者連續幾個小時站在榨果機旁：耐心觀看，直到流盡最后一滴果醬?！痹娙嗽谶@里仍是運用擬人化手法，將一個靜態的秋人格化，重點而突出地描繪了秋的化身。詩歌中，秋天也被比擬為女性，快活悠閑地坐在打谷場上：又像割稻者，伴著罌粟花香在壟溝中沉睡：又像一位拾谷穗的小孩，頭頂一筐谷穗從小溪旁走過：抑或如同一個好奇的兒童，開心地看著果汁流淌。在這里，抽象的秋天被賦予了人的言行和情感，給人以形象的美感，從而達到生動又富有情趣的藝術效果。詩人正是通過以上四個豐收季節勞動的人的描繪，把客觀存在與自己的內心世界交融到一起，充分地刻畫出秋的豐收和溫暖，從而為我們呈現了一副溫暖的浮雕豐收圖，形象至極。

四、濟慈詩歌的現實美

濟慈本來對人生懷有極美好的理想，認為詩的美是現實生活的美的反映。但是他周圍的一切是令他十分失望，他的理想在現實中無法寄托，便只能將理想寄予于幻想中。他一生命運坎坷。濟慈曾經一度行醫，但由于并不安于此道，生活拮據：經歷過苦澀而無望的愛情：不久，他從弟弟那里染上了曾奪取他母親和小弟生命的癆??；在他與女友芳妮·布·勞恩訂婚后三年，他就辭世了。所以，在他的詩歌里，濟慈直觀而真實地反映了生活中的矛盾，將一個痛苦與歡樂并存，黑暗與光明共處的世界客觀地展現給讀者，給人以深沉的現實感。

濟慈的作品中不乏對現實生活的真實描述，如《致喬治·濟慈》、《憂郁》、《伊薩培拉》等。尤其是《夜鶯頌》一詩，淋漓盡致地展示了現實生活中的矛盾和痛苦。夜鶯的叫聲喚起了詩人深深的遐想。他在詩中的表白：“我的心在痛，困盹和麻木刺進了感官，有如飲過毒鴆，又像是剛剛把鴉片吞服于是向著列斯忘川河下沉”。這四行詩表達了詩人想在幻境中擺脫對現實的憂慮。詩人因對現實失望而渴望伴隨那自由的鳥兒遠離人間，使人間的悲哀與夜鶯的歡樂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表達了作者渴求能與那自由的鳥兒一起去“幽暗的林中隱沒”的愿望。為了擺脫人世煩惱，融合于夜鶯的歌聲中，他幻想能有酒來麻木自己，使自己迷而忘返與夜鶯共入深林：“唉，要是有一口酒!那冷藏在地下多年的清醇飲料一嘗就想起綠色之邦……要是有一杯南國的溫暖充滿了鮮紅的靈感之泉……”然而酒并不能使詩人沉迷，詩歌才是令他心醉的力量?！拔乙归_詩歌的無形翅膀，”他憑借詩歌的想象，終于達到與夜鶯歌聲相融合的境界。這時詩人完全迷醉。在清香溫馨的幽林中，只想著如何將這一仙境描繪、歌頌，想著，“該把哪種芬芳賦予這果樹，林莽這白枳花，和田野的玫瑰”。在這里，作者以由夜鶯鳴叫所喚起的一連串幻想為中心，展開豐富的想象，飛向了那個令人神往的光的世界。但人不可能在幻想中生活，他終究要回到現實中來的。他蘇醒了，可腦子里盤旋的還是那個幻想的世界，因為那兒實在太美了。然而，醒來之后，樂聲已然消失，詩人不禁發出這樣的疑問：“我是睡?還是醒?”在詩中貫穿時空的夜鶯鳴叫聲就這樣架起了溝通現實世界與夢幻世界的橋梁。

濟慈認為，直觀地表達生活中的美是不現實的，因為現實的生活有骯臟、庸俗、虛偽的成份，只有從心靈深處去體會現實生活中的事物和現象，用想象去捕捉心靈所感悟到的美，才能獲得真正的美的享受。他善于抓住生活中人們習以為常的或是容易將其忽視的現象，創造與眾不同的意境，不僅具有強烈的美感，還有著對生活的嚴肅思考。這也便是濟慈詩歌中獨特而巧妙的美學思想之精華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