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美

【摘要】2006年國產片在產業環境中努力拓展，涌現出了一大批無論是藝術質量還是商業素質都相當優秀的類型片。本文選取2006年電影市場中頗為成功的古裝武俠片、黑色喜劇、主旋律影片、藝術電影等類型加以分析，從中管窺國產類型電影的藝術特色及其發展歷程。

【關鍵詞】類型片 古裝武俠 黑色喜劇 主旋律

2006年國產片在產業環境中努力拓展，涌現出了一大批無論是藝術質量還是商業素質都相當優秀的類型片。雖然有人質疑當前國內影壇有沒有成型或趨于成熟的類型片，但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影片的類型化創作是國產片在全球化背景下謀求發展的必然要求。事實上。伴隨著國內五大電影檔期的日益成熟，國人對類型電影的認識也經歷了從輕覷到承認直至摹仿的漸進過程。新一代年輕導演在市場和票房的壓力下自覺地拓展類型片品種，注重類型敘事技巧。于是。這才有了2006年國產類型片創作的豐收。不僅是類型種類的豐富，更有原有類型的強化。

其實，國內電影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對類型片有諸多曲解。類型片的生產被看作是一種媚俗的行為，被認為會降低電影的文化和美學品位。中國電影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掙扎在這種媚俗的怪圈中難以自拔。一方面，影片偏執地追求藝術品位，另一方面。沒有票房收不回資金難以維系電影的再生產。也就是在這樣的困境下，國產片開始嘗試走類型化道路，從那種特別規整，特別幼稚的類型電影慢慢走過來的。可以說現如今的電影市場既有經典類型的類型片。又有后現代的，反類型、超類型的類型片。這些多類型影片不僅活躍了電影市場，更滿足了觀眾多層次的文化需求。

雖然用類型來支解一整年的電影，難免有些單薄，但2006年中商業類型電影的豐富和成熟著實令人印象深刻。

古裝武俠片：視覺奇觀路越走越遠

古裝武俠片是國產片中最成熟的電影類型．也是最早走出國門為世人所熟悉的中國類型片。這一類型片自從《臥虎藏龍》在國際上獲獎后便在國內大熱。從2002年的《英雄》到2004年的《十而埋伏》和《功夫》直至2005年的《無極》等，都沿襲了古裝武俠片的套路。這一類型片往往是“國產大片”的同義詞，也都有著一個共同的規律：放映前萬眾期盼，媒體連篇報道：放映后罵聲一片，但票房依舊飆高。與此同時，這些影片也相當符合西方電影界所謂的“高概念”電影要求，契合了當下電影工業所偏好的奇觀電影創作路線：一是故事情節減少，甚至過分簡單：二是極度強化影像奇觀效果，追求驚人而新穎的超級視聽效應。這一類型片的發展過程也見證了中國電影文化所經歷的一個從敘事電影向奇觀電影、從話語中心模式向圖像中心模式的轉化。

2006年度的《霍元甲》、《夜宴》、《滿城盡帶黃金甲》等古裝武俠片依舊沿襲了以往影片的奇觀路線，并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秀美如畫的西部景觀、特技制作的打斗場面、熱情纏綿的激情戲等視覺奇觀，遠遠超越了敘事元素而占據了影片的中心位置。

《霍元甲》是2006年度第一部票房過億的國產影片，是李連杰的收山之作。在好萊塢闖蕩多年的李連杰終于以這部真正意義上的功夫電影獲得了功夫片影迷們的一致稱贊。作為一部號稱“摔斷了足夠骨頭的動作電影”，本片在動作場景上確實令觀眾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李連杰在片中幾乎用遍了十八般兵器。大量高難度的動作場景令觀眾們不由的屏住呼吸。但影片在劇情和剪輯上的混亂成為了評論界批評的重點。可以說除了影片中讓人“震驚”的動作場景外，《霍元甲》作為一部電影在敘事上存在著令人驚訝的混亂和前后矛盾。

馮小剛的轉型之作《夜宴》以不倫不類的中西合璧讓觀眾失望，戲劇式的表演，莎士比亞般的對白根本不符合中國人的欣賞口味。但這并不影響影片帶給觀眾的視覺震撼。導演花費重金聘請了譚盾、葉錦添、袁和平來為影片做包裝，這三人的組合能打造絕對一流的視聽效果。但卻不能保證影片能有一個好故事。影片在服飾、造型、色彩上極富美感，華麗的場景和打斗場面美倫美奐。影片中的宮殿酷似歐洲城堡，頭戴鋼鐵面具的羽林軍像極了日本的黑騎士，中國傳統舞蹈卻似機器人般僵硬，這樣的一個外殼卻搬演到了一個中國宮廷的亂倫故事上。敘事的贏弱并不能支撐起導演意圖中的“宏大的悲劇”。片中奇觀化場景所帶來視覺沖擊力。遠遠游離于故事和人物關系之外，也難怪觀眾在影院里頻頻笑場了。

《滿城盡帶黃金甲》在調動觀眾視覺上更是不惜血本。全片的美術、服裝以及布景都相當奢華。影片以金黃色為主導色，一眼望不到邊的大片金色菊花布景以其大面積的濃烈色快刺激著觀眾眼球。紅藍大花的中國傳統地毯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符號。人物服裝富貴而富有質感。周潤發出場是一套全副武裝的金色盔甲。走動時一片金屬撞擊聲．十分沉重威嚴。鞏俐的服裝性感艷麗，抹胸勾勒出唐末女子豐滿的身材。宮殿全部采用七彩琉璃搭建，流光溢彩輝煌奢靡，讓人眩目。這些奢華的背后只為了講述一個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內宮陰謀。這些奇觀特質的畫面，無助于我們體味電影所要表達的深刻內涵。

馮小剛、張藝謀這兩位巨頭更是深諳當下消費文化的特質，在影片中不約而同地大量運用隱喻“性”表達，甚至出現與情節并無多大關聯的激情戲片段來吸引眼球《夜宴》中章子怡背部全裸入浴，觀眾雖然只能看到后背，卻能帶來無盡的遐想。《黃金甲》中“巨乳”更是開創了中國電影的先河。但這些過多的奇觀也引發了審美疲勞，畢竟僅憑影片的“震撼式”畫面是無法讓人持久感動的。

用華麗外衣來包裝故事并沒有過錯。如果能直面日益發展變化的社會，深入挖掘百姓生活，以此創造出形式和內容都好看的故事，那么沖奧的路也就不那么坎坷了。

黑色喜劇：放下身段做足類型

真正能夠放下身段將類型做足的國產影片實在是太少了。導演們為了完成自己的某些追求總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貼上藝術的標簽。有的影片打著類型片旗號本質上卻不那么類型。而2006年夏天，一部只有400萬元成本的小制作電影《瘋狂的石頭》“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國內引起廣泛關注。評論界對該片給予了很高評價，諸多影評人稱之為“國產電影的新鮮活力”。該片在類型敘事上的彎腰臨摹和大膽革新對于我國類型電影創作有著非常寶貴的示范意義。

《瘋狂的石頭》能成為票房贏家，并不是偶然的。影片利用了類型電影最為人詬病又最易被觀眾接受的特征——復制——來制造特殊效果。“賊”是中國觀眾久違了的類型人物。從吳宇森的“英雄系列”，到《暗戰》、《槍火》等影片．香港電影中的警匪關系一直充滿著悲壯的江湖意味。在大陸電影中，賈樟柯的《小武》演繹了一個邊緣化的小賊，馮小剛的《天下無賊》是集團化的群賊，而《瘋狂的石頭》顛覆了傳統警察抓小偷的經典情節套路，利用電影史上經典的大盜和警察在觀眾心理的固有造型，制造出傻賊笨警的角色落差，形成黑色幽默。

《瘋狂的石頭》除了顛覆傳統之外，還實現了對國外類型片的中國本土化復制。該片明顯借鑒了英國電影《兩桿大煙槍》中的情節結構和人物關系，并在此基礎上加以本土化改造。導演寧浩并不掩飾對他人電影手法的借鑒和轉換：“在中國要做好商業電影，首先要學習。其實我們一直缺少對國外類型片的學習。”影片的敘事情節中直接引入了主流商業電影的經典編碼，對影片的場景和動作進行了模仿，與此同時，加入了本土化的調料，使影片表現的內容具有明顯的中國質感。比如說來自香港的國際大盜模仿，由于賣繩子的小販缺斤少兩沒給足十米導致他沒法夠著目標，只能吊在半空中蕩來蕩去眼睜睜地看著寶物干著急。還有影片結束部分圍捕香港大盜的場景，警察穿著防暴服、全副武裝像極了美國特工。

影片《瘋狂的石頭》在帶動黑色喜劇興起的同時，也帶動了國產方言影片的潮流趨勢。比如《雞犬不寧》、《新街口》等影片都大量采用各地方言，充分發揮方言所蘊含的幽默力量。這些影片因為給觀眾提供了一種娛樂的滿足和快樂的心理而獲得了肯定。在當下，精英文化逐步讓位給大眾文化，娛樂文化，人們對人生意義的追求也漸漸被欲望和日常滿足所替代，漸漸從虛幻的政治信仰和知識的權威話語中解脫出來，越來越追求輕松的文化享受。黑色喜劇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滿足了人們的娛樂文化要求，削弱深度模式和意義。雖然我們的文化從來都沒有給予娛樂高度評價，但電影票房卻毫不遮掩地透露出人們對于喜劇、對于娛樂的訴求。

主旋律電影：自覺的類型化策略

在我國，主旋律影片在電影市場上占有著無可替代的重要位置，無論是革命歷史題材、模范人物題材，甚至是家庭倫理劇中都體現出主旋律的價值取向。在對2006年電影進行回顧時，我們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忽略主旋律影片的。這些影片表達了國家主流意識形態，體現了富有中國特色的時代精神和人文情懷，是社會主流文化的重要體現。

近年來，我國主旋律電影已經學會用一些類型化的方法來拉近和觀眾的距離，注重商業化包裝和市場化運作。2006年的《天狗》就是這樣一部關注當今中國社會現實和農村現實，關心當今中國農村老百姓的生存狀態的主旋律影片。影片注重調動各種類型元素來反映現實的種種問題，把現實的嚴酷性和復雜性通過藝術形象真實地揭示出來，捧得第九屆上海國際電影節評委會大獎。但《天狗》是不徹底的現實主義，它以現實主義開頭，以孤軍奮戰的英雄主義展開，卻用類型片的方式來解決矛盾，影片真正塑造的是一個類型英雄。新生代導演戚健在結構影片時采用了流暢、快節奏多鏡頭來增加影片的可看性，他說：“影片雖說是一部低成本制作，卻具備了好萊塢大片吸引觀眾的元素：有上千人的迎賓大場面，有激烈的山林槍戰，有強烈的二元對立沖突，有完美的三幕劇的結構模式。”《天狗》的成功得益于影片自覺地運用類型片來反映當下題材，很好地完成了現實批判和審美效應的統一。

藝術電影：反其道而行之

每年的賀歲檔之后，電影市場都會遭遇疲軟，大多數發行公司都會避開了這個市場低谷。而所謂的“藝術電影”往往會尷尬地出現在這個空檔期。《無窮動》、《夢想照進現實》就是這類。電影學者郝建指出，這類電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類型片。他們在情節模式、敘事技巧、人物設置上反叛傳統類型片，怎么標新立異怎么來。說到底，只是一種反類型的類型片。

2006年上映的這幾部小成本電影都有著一個全新的電影樣式。《無窮動》是部從篇名到題材都“另類”的電影，僅發行了十五個拷貝的影片憑借爭議卻獲得了100多萬元的票房。影片沒有劇烈的劇情沖突，只有四個女人喋喋不休的對話，而被稱之為意大利新現實主義在中國的“借尸還魂”。影片公映后引發了時尚文化圈內的巨大爭議。新銳女導演寧瀛有著留學背景，在片中對于男性的評價和女性形體和心理的原生態展現多少有點女性主義的意味。《夢想照進現實》刻畫了當代都市人的心理和生活狀態。因其獨特的電影形式，被評價為新現實主義“狀態電影”。影片中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一個夜晚一個酒店的房間里，所有的劇情全靠僅有的兩個演員海量的臺詞來表現。用導演徐靜蕾自己的話來說：“這部電影太‘特殊’了”“除了臺詞還是臺詞。”

這兩部影片雖然沒有大紅大紫的票房，但卻在自己的文化圈中受到了足夠的關注。無論是洪晃的復雜身份還是老徐博客都因為影片的放映成為社會事件。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國內觀眾的多元化需求，而與此對應的國內電影市場也逐漸成熟。

2006年是國產電影全面工業化、商業化進程中的一年，在這一年中我們欣喜地看到了題材選擇和藝術表現都不斷創新的國產類型片。這其中有投資巨大的大片，也有小成本制作，但他們都在不同層面滿足了不同的電影消費。當前大陸電影的發展壯大決不能僅僅依靠大導演、大制作和大宣傳之類的大片，當然這也不可少，而更重要的是要依靠對本土類型片的探索和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