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與守護：平淡生活中的芳香與甜美

[摘要]《芳香之旅》借愛情書寫展示影片主題：商業時代稀釋著人們對日常生活的快樂體驗，由此平淡生活的芳美需要發現、找尋與守護。正是從這一層面，影片蘊含了電影人對社會的責任感與批判性。

[關鍵詞]《芳香之旅》主題 生活 商業時代

影片《芳香之旅》由曾執導過《諾瑪十七歲》、《花腰新娘》的新銳導演章家瑞擔任導演。故事圍繞上世紀六十年代春芬(張靜初飾)、老崔(范偉飾)、劉奮斗三人之間在路途上的感情瓜葛而展開。不少論者據此認為本片的主題意在展現那一年代青年人的愛情生活，這固然是有一定道理的，然而細細的品鑒之下，筆者認為，本片主題另有深意。實際上本片是借愛情這一古老話題的書寫來呈現本片的主題：即平淡生活的那份芳香與甜美，需要發現、找尋與守護。生命的芳美就存在于人們不經意的平常生活中。

影片開始，一輛六十年代特有的外形怪異的老式客車搖搖晃晃在山村、田野行駛。山野間盛開著散發出誘人清香的油菜花。車內清純秀麗的售票員春芬笑語盈盈，熱情招呼著上下車的旅客。她賣完票后還不時向乘客發送報紙和防暑用的清涼油。司機老崔為人憨厚、技術嫻熟、敬業負責。車上顧客有說有笑，不斷互致問候，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客車路經一工地時，老崔遠遠看到路旁有兩名工人吃力地抬著一名受傷的工人，老崔見狀，立即停車，與春芬下車幫助將傷員抬到車上。旅客中有位從上海下放到本地醫院的醫生劉奮斗，自告奮勇對傷員進行了簡易包扎。眾旅客七手八腳一起幫忙。老崔為了盡快將傷員送到醫院搶救，決定后面幾站不再停車，車上旅客齊聲支持。傍晚，客車抵達終點站。在落日的余暉里，老崔開始忙著檢修汽車：春芬則哼著歌兒精心擦洗客車。不久，夜幕降臨，倆人開始用餐，老崔將自己碗里的肉夾給春芬。春芬一邊狼吞虎咽吃著老崔給她的肉，一邊還不放心地回頭張望……導演竄撮了一組男女主人公日常生活的鏡像，展示了普通人平淡生活及其所蘊含的美。老舊的客車，簡陋的車內設施，搖晃行駛的身影，一方面象征著物質貧乏的年代，同時也隱喻著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而影片中反復出現了油菜花地的鏡像，則在指陳這樣一個事實：即平淡素樸的生活中有著油菜花般的清香與純美。

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那種剝去了激情，平淡的婚姻，是每個家庭都要面對的，正如春芬用一生的尋覓才明白老崔無私的愛情一樣。愛情如花，是可以在一個人的心里永遠綻放的。情竇初開的少女春芬在客車上遇見了令她心儀的男人劉奮斗。當倆人終于在一個滂沱雨夜得以彼此親近時，命運卻將這段可能修成正果的情愫戛然掐滅。落寞之下，春芬臉上青春的顏色黯淡了，她最終不得不接受組織上的安排，嫁給了年長自己許多的師傅老崔。老崔因為新婚之夜那場意外從此再也不能給春芬肌膚之親，婚后的春芬，身體卻如花苞，從未綻放。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容顏正在老去，她的聲音、她的身影都在急速地遠離原來那個美麗青春的女孩。而老崔也一樣痛苦著，無論在肉體和精神上，此時他都沒有真正擁有過春芬。他為此偷看了劉奮斗給春芬的信件，從中知道了春芬暗藏于心底的愿望，并一一實現。他帶春芬去買紅頭巾，帶春芬去坐火車，他想帶給春芬所能做到的一切。后來劉奮斗即將去美國前約春芬見面，老崔強硬地阻止了春芬。但也因此，老崔的腳受了傷。第二天，他開的車落下了山谷，老崔成了植物人。

春芬現在真正變成了一個家庭婦女，她騎著車，奔走在車隊和醫院之間照看老崔。直到有一天，春芬找到了老崔的日記，得知出事的那天，老崔感到愧疚，想去接劉奮斗。讓他與春芬見面。春芬恍然明白了老崔。老崔臨終前知道自己被原諒，他流下了眼淚，不久后死去。春芬想起自己走過的道路，她終于明白，肉體上做不到男人的老崔，曾經窮其所能證明，精神上他完完全全是個男人!春芬帶著笑容流著淚水，而此時的長途車在春芬的腦海中又變成了那個“向陽號”，它穿過歲月，似乎再次駛入了油菜花地，春芬終于聞到了和老崔遲來的愛情芳香!

商業時代快節奏的現代生活，嚴峻的生存壓力，在行色匆匆的生活中，不免心為物役，使生活了無情趣。因此．用藝術手段喚醒人們的人文關懷，成為當下不少電影人的行動自覺。《芳香之旅》也意在引領人們思考這一問題，警醒人們，守護平淡與恬靜，才能體認生活的芳美。

當影片中的敘事時空進入八十年代以后。舊客車退役．車隊啟用新客車。春芬成了新客車司機，年青姑娘小玲成了她的學徒。導演依舊將客車作為現實生活的表達的場景，與老客車曾經包裹的那份清香、甜美、和諧不同的是，新客車充塞著商業時代蠢蠢欲動的物欲：小玲與男友在車上做愛的喘息聲：小販為帶私貨給司機、售票員送禮：旅客不時向春芬飄來充滿情欲的眼神……新客車行駛在更加平整、寬敞的道路上，但路邊沒有了散發清香的油菜花地，甚至見不到一塊稍大的空曠地。車窗外掠過的是嘈雜的叫賣聲，縱橫交錯的電線桿以及灰色的水泥圍墻，鏡像色彩灰暗、壓抑。在這里，影片以這種方式強烈地暗示著商業時代人們心靈空間的被擠壓與抽空。春芬行走在這物欲的街道上，她感到不適與困惑。春芬沒有了快樂，往昔春天般的笑容和清脆的話語也許久不見了。下班到醫院照顧老崔時才使春芬感受到些許的溫暖與慰籍。因為在那里她能和已是“植物人”的老崔進行“交流”，和他一起“分享”“這個月又多節省了4公升油”諸如此類平凡的樂趣。

老崔死后不久，“向陽號”客車紀念室被拆。按照外商的要求，這里將改建成一座洗浴中心，“向陽號”也被當作廢品拖住廢品站。春芬心急火燎地趕往廢品站，想拖回曾充滿許多純真生活美好記憶的“向陽號”。她熟練地進行了修理安裝，很快車就開動起來了。但不幸的是，“向陽號”行至鬧市區時突然熄火，招致交通阻塞，司機和過往行人紛紛責怪，春芬沮喪得哭了起來……

春芬“守護”行動的失敗，這既是她個人的無奈，更是整個現代社會的悲哀。這一組充滿悲情的鏡像，卻有如震聾發聵地警醒著現代社會的人們，散發出濃郁的憂患意識。難怪美國評論家認為“章家瑞試圖通過《芳香之旅》延續中國三、四十年代知識分子對時代的責任感和深刻的批判性”。

不過影片最后，還是從這些悲情中脫身而出，給了春芬也給了現代社會中的人們一個可以期待的未來：春芬坐上了豪華大巴到郊外掃墓，光鮮的外景，現代化的高速路，明快的色彩……春芬獨坐車尾，回憶老客車、油菜花地，追憶著過往平淡歲月的每一份生活的芳香與甜美，嘴角邊的笑容天真一如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