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滿城盡帶黃金甲》看中國電影市場化的逐漸成熟

長期以來中國電影無論是官方投資的，非官方投資的甚至是拍攝者自籌資金的電影，其中的娛樂缺失都是很大的問題，電影精英們整天在學院和所謂藝術的象牙塔里面YY，中國電影也正是在這種YY里面日趨衰弱。其實我并不反對那種所謂的藝術電影或小眾電影，幾年前我也還為小眾電影辯護過，但是在今天聽見很多對中國商業電影的無端指責以后，我也想為“中國大片”說幾句。

一、中國電影拍攝者的“藝術片”情結

49年中國共產黨接管大陸以后，中國的文化宣傳更深地受到蘇聯“革命現實主義”的影響。無論是繪畫，音樂，電影以及文學的風格樣式和之前比起來有了很大改變。俄羅斯繪畫及音樂在世界藝術史中有著重要的地位及影響力，蘇聯的電影美學體系延承了其中那種“經典感”和嚴謹性。并把它們與“革命的激情”和“革命的理想”相混合，產生了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感：革命現實主義。因為特殊的原因中國藝術教育用的就是這套前蘇聯研制出來的模式。這種模式的最大好處就是嚴謹，非常嚴謹，體制化，非常體制化，這有點像以前戲曲的科班，要求字正腔圓，一絲不茍，但是其中卻少了幾分創造力和趣味，而這兩樣是商業電影中最重要的兩樣東西。當然。商業化問題在80年代以前不重要，因為藝術是為革命服務的，而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除了戰爭片里面革命暴力以外，電影就基本沒有什么娛樂性了。不過從電影畫面美學的角度來看這種革命現實主義還是非常成功的，其中有很多也具有很高的藝術性。從同時期的美術作品，特別是油畫作品里面不難看出二者的關系。這種以官方為主導的電影對“藝術性”的要求要比其娛樂性高得多。這種極強的近乎古典主義繪畫的形式感對中國的電影拍攝者有著極強的影響力和吸引力，這種吸引力一直延續到現在，主要原因是主體的教育體系沒有改變，而中國的電影拍攝者幾乎全部是畢業于這些電影院校。

80年代的十年，隨著改革開放政策的深入，人們能夠接受到更多的來自于外面世界的信息，這種開放從根本上動搖了中國電影一貫的拍攝方式，官方電影方面，《黃土地》。《紅高梁》等在劇本和視覺處理上都有了巨大的進步：89年張元拍攝《媽媽》，這部電影更被認為是“中國獨立電影的開山之作”。無論是第五代《黃土地》那種“馬一角，夏半邊”構圖方式的創新，還是第六代張元，賈樟柯的電影，雖然電影本身有這樣那樣的突破，但是還是沒有沖破傳統的“藝術片思維”，對于電影生產銷售的市場原理還是沒有關注。所以，雖然80年代有幾部很好的電影，但是并沒有拯救中國電影在市場上的消失。明顯的例子就是全國各地的電影院紛紛關?；蚩s小范圍，把房子出租給錄像廳老板播放港臺錄像。港臺電影和歐美電影通過許多正式的或非正式的渠道漸漸地為更多大陸的中國人所知，人們開始自主選擇和判斷什么是自己喜歡看的電影，這樣電影市場初步形成。

二、中國電影的“外援”年代

1994年中影引進了《亡命天涯》，這部在1993年的美國電影成為49年以后中國引進的第一部公映的商業“大片”在票房上委實給窮途末路的中國電影市場打開了一扇嶄新而閃亮的窗戶。

由于有了一個很好的開頭，陸續的就有很多好萊塢電影通過層層關卡，和更多的中國觀眾見了面，電影院也重新熱鬧起來。面對巨大的市場，每年限額的大片遠遠滿足不了需要，國內也相繼模仿好萊塢的電影拍攝了一些無論在當時還是在今天看都是很爛的“商業片”，這種表面上的模仿雖然有點做作，但是對于中國商業電影的整個歷史來說還是有一定意義的。在這個時候，香港電影正式進入了中國觀眾和中國電影市場的視線。

之前雖然有向像《汪洋中的一條船》和票房奇跡的《媽媽再愛我一次》這樣的臺灣電影，但是從今天電影市場化的角度看，臺灣電影營銷并不是成功的，就算是臺灣島內的電影也很難在國際商業電影市場上取得成功。相比之下，香港電影卻取得了國際性的成功，出現了很多成功的商業片導演。

香港電影的成功就成功在它的高度商業化上。陳嘉上(《老鼠愛上貓》的導演)在說到自己的電影的時候講香港電影就是注重商業上的價值。高度商業化的社會環境就是香港電影的“語境”和土壤。從電影本質來講對商業價值的追逐本身就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拍一部電影就像在運營一間企業，如果老是賠錢，不僅這家“企業”要完蛋，連電影這門藝術本身都要完蛋(起碼在大眾中完蛋)。

七十年代的香港電影就已經依靠功夫片這種極其商業化題材的電影打入了國際市場，李小龍在西方幾乎已經成為功夫的代名詞。八十年代對香港電影來講是向“新商業電影模式”的過渡期，在這個時期的香港電影劇情和拍攝上的質量都不高，說實話基本上是“爛”和“亂”的，但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探索過程。隨著像吳宇森，徐克，黃百鳴，王晶等在商業電影上的成功就將香港電影帶入了一個新的時期。

九十年代以來，香港電影的一個特點我認為恰巧是商業和藝術的整合，這其中最好的例子我認為要算王家衛和周星馳，他們都很“商業”，但同時又都很“藝術”，且兩人的表現方式都不一樣。最初的時候，很多人都認為王家衛很“另類”，他的東西很“藝術”。當時“圈內人士”無不以看懂王氏電影為榮。我一個老師當年就到處托人買《重慶森林》，他們喜歡王氏電影主要是出于看不懂王氏電影：而當時周星馳則被嗤之以鼻，即便自己喜歡得要命，但是只要人家問起也馬上會說：“我最討厭他的片子了，太幼稚。”你看看現在，小資們還不是打著“我們熱愛后現代”的旗號把周星馳奉若神明。香港電影之所以比臺灣電影在國際和國內具有影響力。原因就在于香港電影的商業化程度比臺灣高太多。

三、從《英雄》開始

作為一部商業電影，《英雄》的打造過程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和進口“大片”一樣，《英雄》一開始就策劃了一個全明星的陣容。從導演到演員，再到攝影和音樂，就連劇照也是專門從日本找來，這些元素都為日后對《英雄》電影進行商業包裝提供了絕好的素材。在整個拍攝過程中投資方都不斷像外界有意識的投放消息，在上映以前先發售拍攝記錄片等等手段持續地保持一種市場關注度都是在以前的任何一部中國電影的生產過程里面沒有用過的。最終票房上的勝利模糊了這部電影眾多的不足之處。

今年年末，眾多的賀歲電影擺開陣勢，大有逐鹿中原的意思。其中《滿城盡帶黃金甲》取得的最好成績的重要原因之一居然是張藝謀是去年最受網絡媒體批評的導演。畫面還是那樣艷俗，不過和去年的《無極》與今年暑期檔的《夜宴》比較起來，《黃金甲》運用名著小說來提高影片劇情的企圖是基本成功的《夜宴》讓我比較失望的一點就是這部馮小剛的電影卻有十分嚴重的張藝謀印記!對于一個好的導演或一個好的藝術家來說。用自己的方式說話很重要，哪怕是考慮到市場，要做妥協，也要以自己的方式妥協，《夜宴》的失敗恰恰在于這回馮導把自己整得太像張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