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中的決策,經常會出現價值目標的偏移以及受到沉沒成本支配的問題,李斯就是極好的反面鏡子。
秦始皇的丞相李斯,是一個聰明透頂的人物,能寫一手極漂亮的篆字,文章流傳千古,尤其是《諫逐客書》膾炙人口,政治見解也出類拔萃,高出常人許多。對秦始皇的統一事業,他是互有大功的人物。然而,這樣一位集書法家、文學家、政治家于一身的人才,下場卻不怎么好,被秦二世腰斬滅族。
李斯的劫難,在一定程度上與他的善于算計密不可分。這么精明的人物在算計上是如何失誤的,或許可以為現今的管理者決策提供一些參照。
李斯的發跡,據司馬遷說是從觀察到官倉的老鼠與廁所的老鼠境遇不同而開始的。從這個故事開始,李斯一輩子都在算計。官倉之鼠衣食無憂,廁中之鼠擔驚受怕,于是,李斯發誓要做官鼠。皇天不負有心人,憑借自己的才干和能力,他終于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秦始皇暴卒,趙高密謀除扶蘇而立胡亥。如果李斯反對,這一陰謀就很難得逞。然而,李斯的善于算計,一步步把他推上了不歸之路。
這一算計的特點,在于排除其他制約因素,單純就扶蘇與胡亥誰當皇帝對自己更有利進行權衡。李斯權衡的結果,是扶蘇當皇帝肯定會重用蒙恬排斥自己,而胡亥當皇帝則自己有擁立之功,于是,他與趙高同流合污。當然,這要付出道義上的代價。既然扶立了胡亥,就要幫助胡亥鞏固統治。而嚴刑酷法激起民變,自己的責任又首當其沖,特別是自己兒子李由鎮守的三川,叛亂不斷,李斯父子難逃其咎,于是,他又揣摩胡亥的心意,建議推行“督責之木”。“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眾者為忠臣。”最后,正是李斯自己的策略,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了絕境,不得不與趙高攤牌,結果被以謀反罪處死。臨死前,他對與自己一塊赴死的兒子發出了內心的感嘆:“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
李斯決策的失誤有二:一是選擇中的價值易位,二是決策的沉沒成本牽制。
當今的決策理論,特別重視“有限理性”問題。我們不可能全知全能,在作出選擇的時候總要受到信息的限制,時間的限制和預測的限制。這就好像下棋,一般棋手只能看一兩步或者三四步,高明的棋手可以看到七八步。然而,誰也不可能在開始時就看到終局。所以,我們都只能在有限的范圍內進行選擇。但是,有一點不可忽視,就是決策的價值指向。下棋看得再短淺,也不會為了吃子而放棄贏局。李斯的選擇,就是只吃眼前的棋子,贏棋的道路被自己的吃子堵死了。吃子越多,堵得越嚴實,導致自己再也回不到悠閑的打獵生活中去了。
決策還沒達到目標時,前面已經付出的成本被稱為沉沒成本。這種沉沒成本會強烈影響決策者的后續行為。一個賭徒,當他已經輸了一大筆錢的時候,他下注的心情和沒輸錢時大不一樣。因為他會把前面輸的賬都記到眼下這一把上,所以他的下注是按能“扳回”多少來考慮的。但是,決策研究中的數理邏輯告訴我們,前面已經輸出去的錢,同眼前這一把的輸贏沒有任何關系。立足于沉沒成本的選擇,從有利的角度講,可以保持決策的連續性和穩定性從不利的角度講,如果沉沒成本打了水漂,則會在錯誤道路上越滑越遠。李斯從上了趙高的賊船開始,就已經有了巨大的沉沒成本,導致他在走上擁立胡亥的道路后就很難回頭。
現實中的決策,經常會出現價值目標的偏移以及受到沉沒成本支配的問題,有許多看起來很精明的人,在決策中往往會不知不覺地扭轉預期的價值指向。比如,擴大銷售是為了增添利潤,但有時只顧了銷售而忘記了利潤。已經錯了的花銷明明追不回來,但出于心痛還想再扳一把。對于這種偏失,管理者不可不察,李斯就是極好的反面鏡子。
責編 鄭 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