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文字里沒有期待和承諾。它們只是身在其中轉瞬即逝的個人生活的某些片斷,既沒有高過身體的那個部分,也不會溢出詞語的空間。它們不代表想要離開地面的種種企圖,正相反,它們標示出一種根本的返回:回到自身,回到真正支撐日常生活的承力點,回到心緒的安寧。
越過等級、排位、身份等內化于寫作本身的暴力,這些文字在表達著一種與既往的寫作完全不同的聲音:誰在說話真的非常重要嗎?
有效性源于更深刻的自律:它們首先是時間的產物,抹去了自身的來路,也不奢求對未來的訴諸。脫離了具體的時間和場景,或許它們什么都不是。但它們是此時此刻的自覺。是已經燃起,即刻散盡的硝煙。不要祈求寫作行為之外的東西,作者在文本里只與自身的關系相互響應,只面對語言說話。
不要奢求一篇文字能夠展現全新的經驗和價值含義。這些文本的針對性并不朝向詞與物的意義。共同的鄉村經驗和對事物進程的消逝感,是缺席與在場的二律背反。鄉村的樹木、變化的流程,不是被當作一種定見來展開敘事與描述。在文本與作者之間,鄉村仍然是一個核心的盲點,是個人視野里曾經親歷而尚未到來的一系列事件。作者是觀看者,也是被看者而被看見。他們在詞中間“播撒”自己,讓自己置于詞的沙漠里行路,只留下蹤跡,并不標示路的向度和行走的意義。
同樣不要奢求這些文字的能指和所指之間有余出可供解釋的成分。作者面對的是寫作本身的“暗夜”。
“在黑夜里顯現的只是顯現的黑夜”。
假定所有作者的寫作行為都不乏誠實真摯,但對他們而言還遠遠不夠。他們還是一群探尋不確定性,與我們置身其中的變化相呼應的同謀。
這些文字不是出自象牙塔,也絕非緣于田野街道。它們來自兩者之間。剔除了語言的綠銹,褪棄了想象的浮華和浪漫,像一塊塊滾石,只留下命定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