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從菜市場回來,買了一大把柿子,樹枝還未枯掉,帶著綠皮,懸掛在客廳一角,火紅火紅的,甚是鮮艷,真叫人嘴饞。我輕輕捏了捏,都還沒熟透,硬邦邦的。再掂掂,足有十多斤之重。我興奮地問父親:怎么買了這么多的柿子啊?能吃得完嗎?父親答道:正是柿子熟了的季節,過了這陣兒,想吃都沒有了。我聽到這里,忽然間覺得,這些不知道從哪兒出產,曾經十分熟悉的紅柿子,多像不經意間游離在鄉村與城市間遙遠的童年記憶!它是紅色而甜蜜的,讓定居城市的我,似乎快要忘卻了。
我的老家在關中東府,柿子在那一帶農村是很常見極普通的果子,特別在山嶺、丘陵和溝峁等地,望一望,便能瞅見。每到十一月份,深秋時節,紅葉飄零,柿子完全成熟,漫山遍野,房前院后,田間山坡,都布滿了柿子樹,一株株的,或傲然挺立,或壓彎了枝頭,或抱在一起,猶如團團火焰,簇簇彩球,燒紅了山嶺,點燃了秋風,熱烈奔放,那豐碩的果實讓人看了煞是喜愛。那一顆一顆掛在枝頭,艷艷的,又像是少女羞澀的臉龐,深藏在林子樹葉間,令人垂涎欲滴,大有一飽口福的欲望。但這時,你可千萬不能摘一個就吃,不然準會澀得要命,只有經過去澀催熟,方可食用。我對柿子的特殊感情可以追溯到童年,它給我的記憶是甜蜜,是樂趣,是對鄉下無法舍棄的綿綿情懷。我們村南靠大山,北向河流,剛好是渭河平原與秦嶺北麓的相加的緩坡腹地。這種地勢,利于很多果樹的生長和果實成熟。比較常見的,就有蘋果樹、梨樹、棗樹、石榴樹等等,而柿子樹更是處處都可以看到的。柿子樹不擇地勢,柿子又為大眾口味所能接受,所以,它曾經成為我們那里的特色農副產品而揚名周邊鄰縣。
每當柿子熟了,村民們便把它們從樹上摘下來,如果一下子吃不完,它們便被做成柿餅。記得外婆在做柿餅時,我常趴在一旁觀看。她先把柿子剝了皮,然后用榆樹枝或穗草連成串,掛在樹上或房檐上,等曬得半干時,再把它們放進缸里,過一段時間,柿子變軟,表面形成白色的霜,大小一般,極圓極圓,用手掰開,紫紅色的濃液拉成明漬漬的絲,嘗一口,像一包蜜,軟軟的細甜,能滲透心田。柿子還可制成柿餅、柿角、柿干、柿汁,可以加工成為柿蜜、柿霜糖、柿子果丹皮、柿了果脯、糖漬柿片等。還可以釀酒、制醋,這種醋味道醇美,是烹調之佳品,已成為百姓廚房必備調料,經常食用,能起到健脾開胃和降血壓的保健作用。
據書中記載:“柿解熱,以生津,甘寒可口,滋腸燥而涼血,紅潤歸營。”你看,每年到了柿子成熟的季節,家家戶戶的門前屋后都掛著紅紅的柿子。那紅艷艷、一串串的柿子,給農家小院增添了不少熱烈而吉祥的氣氛,著實像村民們一天勝似一天紅紅火火的日子。柿子的種類也很多,全世界大概約有二百之多,主要的有紅柿、黃柿、朱柿、方柿、塔柿、牛心柿、鏡面柿、銅盆柿、燈籠柿,而我們那里主要以火晶柿子為主。這種柿子個頭不大,但味道香甜,吃了還想吃。但可惜,我由于求學、工作離開家鄉后,已多年沒嘗到那里的火晶柿子。
在城市,幾乎看不到柿子樹,市面上出售的柿子也是經過小販從農村運輸而來。我前不久曾經買了一些,價格挺高,和橘子差不多,一斤要價1.2元。去北院門辦事,母親說,讓我順路捎幾斤柿餅回來,她想嘗嘗。去了北院門,做柿餅的店鋪比比皆是,一個就六七毛,很便宜。買回家一嘗,家人都感到口味不錯,甜而不膩。
小時候村前屋后唾手可得的柿子,到了城市就成了稀罕物。它以各種形式出現,讓人們享上了口福。就像父親剛買來懸掛在客廳一角的那一大把柿子,叫人不忍心一下子摘下吃完,而是慢慢的一口一口地嘗。因為當這些來自鄉野的水果一旦消失掉,它們真的可能只有去在夢中鄉下的村莊回憶和品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