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新版的陜西省三圍(維)景觀圖中,那塊秦嶺以北,西安城以南正對著的綠色地帶,從古長安的冊頁開始就時隱時現。一度被老版地圖輕描淡寫的秦嶺和他北坡的地標之一終南山,在我此刻的端詳中,充滿著成熟男人裸露皮膚部分的質感:具體、有力、實在。
作為西安指南針的電視塔以南的山,我想當然地叫他南山。我在想,有意無意,這些年卻為什么對他屢屢視而不見。
日常生活中,我們不可能做到開門見山,即使是南北通透的房子。主要原因是站在門前,或倚在窗前,向南的方向,不是障礙物太高,就是太多,人的身高,實在是過于低矮。不要說見不到山,就是見到,也頂多算“管窺”,所以我們面前的南山是部分的南山。同時一年中望見南山的日子屈指可數,輕松點說,南山與媒體們的幫腔相反,不使用電話,無法預約,也不用視頻,沒法隨時來到你的面前?,F實點說,和唐人同等距離下眺望的不同結果肯定和環保指數有關。
所以是否碰見南山是無法預告的。有時候是在房東的出租屋頂,有時是在慢速行駛的公交車上,有時候是在開闊的路邊:一抹青色的陰影真的在遠方不遠。問題是,就是看見了南山,人的耐心也實在有限。哦,那里有山。但那山能影響或改變我們生活的百分率是多少,還不是個必須回答的問號。所以年輕人繼續把目光投射到十步之前,丁是丁,卯是卯,好牙齒,才有好味道。
但是源源不斷的人,還是階段性地需要南山的服務:避暑,挖坑,釣魚,找野味,農家樂,似乎正在回歸自然;拉練,培訓,拓展,做報告,望未來,真得如同假的一般。我們在南山之上的寺廟里讓風把頭發吹亂,在南山之下的小溪里復習童年,楞是沒看出什么名堂來。轉來轉去,看山還是山。
當年的某某人,把馬放南山。留在南山的馬,只在跑游樂場的圈。沒得跑的日子是悠然見南山,還是茫然見南山?額頭下的大眼里,沒有答案。
作為進發的方向,時代的大巴一路向前向前再向前,沿著北斗星的指示牌。而南山屬于紅塵的側面,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在熱鬧的網頁間,我驚詫各個方向的外鄉人,不傍大款傍南山,深入簡出,已經用不著甲子和相關的計算。
其實不管有沒有地圖,或者不管地圖是手繪還是印刷,南山都一直站在那里。伸開著他的手臂: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記就記吧,忘就忘吧。南山始終根深,葉茂,草長,鷹飛。
與南山的直線距離,從明德門出發,現在也就一小時車程。但我常常懶得動身,或者是陷得太深?可是只要感覺到南山一直就會在那里,就像一位老哥們,或者是一把烏木的椅子,就覺得沒有那么心慌慌,繼續膽正地走在欲望的陽光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