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
哭過,才不負這多情的人生。
我有發達的淚腺、脆弱的神經、豐富的情感、敏感的心靈,因此,我常哭。
小時候,住在幼兒園,一周才能回一次家。想家了,別的小朋友都大哭大鬧,滿地打滾兒,喊聲震天。我可不,只一個人縮在角落里,任淚水靜靜地流淌,偶爾抬起頭來,讓阿姨看到一雙哀怨令人心疼的默默乞求的眼睛。這樣的哭法,連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動容。于是,阿姨只得將我快快送回家去。我哭得特別,哭得聰明。
童年的淚水多半是滴給別人看的,長大了才懂得要為自己哭,而且要敢哭。
因為敢哭,所以哭得無法控制,哭得忘記場合環境。當淚水隨著心靈深處的感動涌上來時,仿佛決了堤的河水傾瀉而出,無論是在講臺上當著幾十位同學的面講宋詞,還是為一大群男孩子的惡作劇而不知所措。我的哭常常折磨著看著我哭的人,他們常會委婉地暗示:“別當眾失態,多不好!”可是,哭與笑似孿生兄弟般并存在這個世界上,人們都期望“歡聲笑語”“笑容可掬”,卻將哭──最真實的情感流露──視為失態,真是荒謬至極!沒有淚水的世界是虛假的。如果把哭斥為失態,便是無視這真實與正常。所以我認為,只求笑卻蔑視哭才是標準的失態。
哭是一個徹悟的過程。從哭前的緣由到哭過的體味,使人的心態更趨于成熟。黛玉為落花而哭,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前途渺茫,更覺情不可抑。于是,將淚水灑于花冢,以獲得心靈的安慰。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男人的哭泣并非全是脆弱。荊軻臨行前悲切而不失豪情的驪歌響起:“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這飽含多么深沉的感慨!屈原淚灑汨羅江,清醒的慟哭至今讓人心痛!阮籍駕車亂走,窮途而返的哭聲中寄托著多少對現實的憤懣與痛楚!
誰說哭是迷亂盲目的?只怕笑到得意時忘形,才真正使人迷亂與盲目吧!哭是痛苦的心之旅程,它會讓人清醒地面對人生。當哭過以后,云開霧散之后,人生便又添了一份閱歷與厚重。
淚是哭的表現,然而最刻骨銘心的哭卻不是淚水縱橫,而是淚流心中。當陸游悲吟“錯錯錯”“莫莫莫”的時候,他沒有哭,只是回味一飲而盡唐婉捧上的黃縢酒;當東坡高歌“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時候,他沒有哭,而是在命運的風風雨雨中上路……可誰又能說他們沒有哭?縱然臉上沒有淚,可他們的心早已被和酒和血的淚浸透……
朋友說:“我想看看你睫毛掛滿淚珠的樣子,你好久沒有哭了。”
我反而笑了。哭讓我從一個肆無忌憚的孩童成長為學會在心中流淚的少年。的確,我的睫毛很久沒有掛滿淚珠,但我仍然愛哭,只是讓哭的理由與淚水在心里緩緩地流動。
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
哭過,才不負這多情的人生。
(指導教師張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