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利姆·埃盧：挨罵的世界新首富

盡管比爾·蓋茨在過去13年中不止一次地公開說過將會有未來者取代自己全球首富的位置，但當如今新的世界首富真正產生時，人們還是不約而同地瞪大了好奇的眼睛。卡洛斯·斯利姆·埃盧——一個從只有中等經濟發展程度的國家——墨西哥走出的符號式人物，似乎并沒有像蓋茨那樣成為眾人傳唱的英雄，相反由于其特殊的財富成長背景和非常另類的觀點表達而招徠了不小的非議。因此，等待斯利姆·埃盧的也許是前行路上更加嚴峻的考驗與挑戰。

財富加速度

在名流簇擁、奇才云集的國際商界，斯利姆·埃盧這一名字對于人們來說似乎顯得十分地陌生，而其跳入公眾的眼球也只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2007年３月，《福布斯》公布的2006年度全球富豪榜顯示，蓋茨以560億美元的資產再次位列榜首，“股神”巴菲特以420億美元的身價排名第二，而緊追巴菲特之后的則是從墨西哥跳出的一匹“黑馬”——斯利姆，當時其個人資產為490億美元。

《經濟學家》雜志經過仔細地推算后稱，在2006年，平均每小時有近220萬美元流入斯利姆的腰包，而且在截止去年年底的14個月內，斯利姆的個人資產增加了230億美元。當時有專家預測，以斯利姆資產驚人的增長速度，他將在不久超越蓋茨成為新首富。而一個非常具有詮釋意義的新聞是，《福布斯》網站在４月份公布了一條統計數據，即斯利姆當時的個人資產已達到531億美元，超過了巴菲特。

當財富如同吹氣球般膨脹的事實公諸于眾時，斯利姆所具備的新聞效應就可能一次又一次被撐大。前不久，墨西哥權威網上財經雜志《共同感受》以整版網頁向全球釋放出了一個精彩的財富數據：截至６月底，斯利姆個人身價已達到678億美元，超出蓋茨86億美元，成為世界新首富。

顯然，成就斯利姆王者位置的關鍵年代是2007。統計數據顯示，今年第二季度，斯利姆控股的美洲移動通訊公司股價飆升了27％，其控股的固定電話公司墨西哥電信公司的股價也上升了11%，旗下的銀行股價格也升值了20%……，股價的快速拉升導致了斯利姆的財富一路狂飆到了678億美元，從而助推了斯利姆進軍世界首富的速度。

斯利姆的出現卻打破了蓋茨先前關于世界首富將產生于生物制品行業的預言，同時，斯利姆也創造了財富遞增的另一個全新記錄。最早成為世界首富的石油大王洛克菲勒，他的財富靠幾代人用100年時間積累而成，接著成為世界首富的比爾·蓋茨僅用20年時間就積累而成，再接下來的是沃爾瑪老板沃爾頓，他僅利用13年時間使個人資產翻了1700倍，而斯利姆則創下了最近10年全球個人資產增值速度最快的紀錄。

當然，《共同感受》目前所界定的斯利姆財富位置還有待于全球所公認的《福布斯》雜志的最終認可。按照一般慣例，《福布斯》雜志將在今年9月份發布美國年度富豪400強的最新財富數據，而有關斯利姆個人資產的數據則要等到2008年３月份才會公布。不過，權威專家預計，隨著墨西哥股市的進一步看漲，斯利姆的財富還會進一步增值。雖然墨西哥股市在第二季度創下新高，但漲幅明顯落后于拉丁美洲整體股市的表現，考慮到風險因素，下半年的上漲空間仍在10%左右。由于斯利姆名下企業的總市值占到目前墨西哥股市總市值3660億美元的近一半，因此，未來股市的財富活動還會讓斯利姆大筆進賬。預計明年《福布斯》公布新的富豪榜之時，也就是斯利姆最終登上世界首富位置之日。

過人的商業稟賦

也許連《共同感受》網絡雜志部沒有想到，當斯利姆的財富數量被公布出來時，對此發出強烈認同聲音的并不是來自墨西哥國內，而是大樣彼岸的土耳其。《土耳其每日新聞》報在一篇十分顯赫的報道中夸張式歡呼：“斯利姆是中東移民的后裔，這是土耳其帝國商業傳統的發揚光大。”而也正是根據這句攝人眼球的語言，外界才清晰地牽出了斯利姆過去的生活歷史。

現年67歲的斯利姆并非是土著的墨西哥人，而是一個黎巴嫩移民家庭的后代。斯利姆清楚地記得，就在自己9歲時，父親為了逃避政府的迫害帶著全家移居到了墨西哥。斯利姆的父親在黎巴嫩就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商人，來到墨西哥仍然操持著舊業。他先是在墨西哥首都開了一家名為“東方之星”的干貨店，后來趁著墨西哥經濟困難時期在市中心買下了一筆地產，而正是這項具有賭博風險的行為讓斯利姆的父親從此一發不收拾，直至后來成為了一個著名的地產開發商。及至父親去世后，斯利姆從其手中接下了一筆豐厚的遺產。

父親無疑是帶領斯利姆進入商業殿堂的導師。小時候，父親經常有意安排斯利姆在商店柜臺后幫忙收錢，并不時告誡斯利姆要培養和保持銷貨的津貼和開支分類記賬的習慣。在一個筆記本中，父親給斯利姆寫了這樣一段話：“卡洛斯：記住，所有分配給你的工作一定要立即做完。賬目要迅速地，盡量清晰地記錄下來，不能有差錯。如果不能，我將要在我的津貼中扣除。”這個筆記本連同當年記下的5本賬本，斯利姆如今依然將它們放在自己辦公室書架中最顯眼的位置。

雛鳥總有單飛的時候。11歲時，父親給了斯利姆一筆約合20美元的資金，斯利姆興高采烈地拿著這筆自己看來非常“巨大”的資本做出了人生第一項投資——購買政府儲蓄公債，一年之后，20美元升值到40美元；緊接著，斯利姆連本帶利地將其投放到股票市場，結果也是連翻數倍，而等到斯利姆 15歲的時候，他已經成為墨西哥最大銀行的股東。

也許是陰差陽錯，考上了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的斯利姆并沒有能夠選擇自己喜愛的金融專業，而是進入到了土木工程系學習。自然，斯利姆并沒有將全部精力放在學業上，而是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時間進行著股票投資。因此，到斯利姆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已經從股市中獨立賺取了40萬美元。盡管在畢業之后斯利姆當過一段時間的老師，但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興趣還在于商業，于是不久便辭職。30歲時，斯利姆開始利用從股市中得來的資本投資于采礦、制造、造紙和煙草業，此舉為日后的“斯利姆王國”奠定了十分厚實的基礎。

許多人至今認為斯利姆的投資市場只局限在墨西哥，其實不然。以龐大的墨西哥電信公司為基地，斯利姆通過控制拉丁美洲最大的手機生產商AmericaMovil公司把觸角伸向了多米尼加、智利等拉丁美洲國家。七年前，斯利姆就收購了美國CompUSA和薩克斯第五大道，前者是美國最大的電腦零售商，后者是全球最大專營奢侈品的百貨公司。一個縱橫美洲的斯利姆商業王國依稀可現。

看準機遇就下手

對于斯利姆而言，從父親那里得到的并不只是商業的啟蒙和巨額的遺產，更學會了發現和掌控商機的特殊本領。1980年代初，墨西哥遭遇外債重壓而出現嚴重的經濟危機，本幣瘋狂貶值，外資撒腿逃離，國內絕大多數投資者也是退避三舍，而此時的斯利姆拿出了像父親當年投資房地產那樣的勇氣，一口氣收購了許多瀕臨破產的煙草企業和餐飲連鎖公司，并最終成功地將它們扭虧為盈。

作為斯利姆最終崛起為墨西哥商業精英的另一個重要機遇則是1990年代初墨西哥薩利納斯總統所進行的大規模國有企業私有化浪潮。精明的斯利姆當然不會放過這一千載難逢的時機。他組織了一個包括法國電信公司、西南電話集團在內的豪華投資集團，出資17.6億美元從薩利納斯政府手里買下了墨西哥電信公司，其中斯利姆本人得到了20％的控股股份。在接下來的5年里，斯利姆與合伙人為墨西哥電信公司投入了100億美元。作為交換，斯利姆也得到了政府一份慷慨的承諾——在六年內維持其在電信公司的壟斷地位。

6年的壟斷保護期為斯利姆制造了讓企業轉軌和重生的寶貴機遇。斯利姆由此開始了從人力資本調整、產品市場開發到服務質量承諾等糾錯性的深度改革，最終斯利姆將墨西哥電話公司成功地改造成了一個現代化、專業化的大企業。

不過，隨著6年壟斷期的結束，斯利姆旋即遭遇到了一場更加艱苦的挑戰——一批國內外競爭者開始尋求在墨西哥電信市場分得一杯羹。作為一種策略性的保護，斯利姆提前出資創辦了一家新公司，并購買下墨西哥電信公司的大部分股份，最終確保了自己在電信市場的優勢。一位墨西哥著名的財經評論家這樣評論道：“他把錢花在嘴巴可及的地方。他的觀點就是墨西哥電信公司必須繼續保持電信市場的主導游戲者地位。”

與在國內競爭市場的行事風格一樣，斯利姆在國際商界也表現得非常活躍。他曾是紐約股票交易所管理委員會的第一個拉美裔主席，擔任過SBC通訊公司的的首席董事和Altria煙草集團董事等要職；現在，斯利姆還在繼續擔任阿爾卡特公司的董事會成員、墨西哥股票交易所副主席、墨西哥經紀行主席。

大膽的壟斷辯護士

每天早上，墨西哥人在手機鬧鈴聲中醒來，他們使用的手機服務是斯利姆提供的；他們出門開車上班，車的輪胎是在斯利姆開的店里買的，路上基礎設施建設使用的鋼材是斯利姆的公司生產的；中午，他們可能在斯利姆開的一家餐館吃飯。晚上回到家里打開電視，墨西哥人收看的是斯利姆電視臺播放的新聞；上網，他們用的是斯利姆公司提供的網絡。墨西哥國內報道說，斯利姆是至少25萬墨西哥雇員的“衣食父母”，而且只要在墨西哥生活，你很難想像可以不需要斯利姆的產品。《紐約時報》形象的描述是：“斯利姆的產業簡直從搖籃覆蓋到墳墓，墨西哥就像是一個‘斯利姆王國’，他簡直無處不在。”

龐大的商業帝國很容易與“壟斷”交織在一起，因此，斯利姆的財富地位在墨西哥一直存在爭議。他甚至被墨西哥人視為一個“將帝國建立在與墨西哥總統和其他政客牢靠關系之上的貪婪的壟斷者”。一份名叫《La Reforma》的右翼報紙刊登了一幅漫畫，漫畫上的斯利姆被置于一個拳擊場中央，拳擊場四周被電話線圍繞。斯利姆的身材被嚴重放大，他龐大的后背把一個羸弱的對手狠狠壓在下面。這幅漫畫暗示了斯利姆對電信行業和手機市場的壟斷。漫畫取名為《十億美元寶貝》。

對于這些指責，斯利姆似乎不以為然。他直接告訴媒體說：“當你為了別人的看法活著時，你就相當于一個死人了，我不想在活著的時候考慮我死后人們會如何想起我。”他還表示，因為生活在墨西哥，需要被雙重標準衡量。但在美國就沒有這類干擾，很多美國的公司，比如微軟、波音和英特爾，它們在各自領域也處于絕對壟斷地位，卻并未受到指責。

但是，斯利姆必須承認這樣一種事實：他掌管的墨西哥電話公司控制了墨西哥本國90%以上的電話業務，電話費價格比別的國家高出許多。此外，墨西哥73%的手機用戶使用的是斯利姆移動公司的網絡，70%的寬帶網絡市場也被斯利姆所控制。

斯利姆還必須面對這樣一種現實：墨西哥的人均年收入只有6800美元，還有一半人口生活在貧困之中，每天收入不足5美元；與此相反照，斯利姆掌控的上市公司市值占墨西哥股市半壁江山，個人財富相當于墨西哥國民生產總值８％。貧富之間的巨大落差構成了對斯利姆壟斷詬病的總背景。

斯利姆更不能回避這樣一種嚴峻的挑戰：墨西哥聯邦競爭委員會將要對斯利姆旗下兩家電信公司——墨西哥電話公司和美洲移動展開調查，以確定其是否存在壟斷行為。同前幾任總統不同，上任不久的墨西哥總統卡爾德龍誓言將努力實現促進市場競爭的承諾，特別是嚴厲打擊電信業的壟斷行為。

不錯，在斯利姆的企業中就業的墨西哥公民就達21.8萬之多，斯利姆也算得上是一位功臣；在經商40多年中，斯利姆也從未因為什么理由被官方正式調查和指控，其超然般的“清白”連出租車司機和餐廳服務生都覺得可疑。但是，高處不勝寒。站到世界財富之巔的斯利姆已經很難逃脫公眾近乎苛責的審視目光。

以慈善回贈社會

就像比爾·蓋茨創建了世界上最大的慈善基金、巴菲特捐出了全球歷史上最大的一筆個人慈善捐款那樣，斯利姆也是一個樂于慈善事業的老人。

先前斯利姆所把持的慈善觀與蓋茨、巴菲特等人有些不同，他曾經不止一次就巴菲特的善舉表示質疑：“我認為，貧困問題是無法靠捐獻來解決的。相比起像圣誕老人一樣四處散發錢財，商業可以給社會帶來更多的益處。”因此，在很長的時間里，斯利姆并沒有和其他人分享他的財產。

但是，偶發的意外事故卻讓斯利姆改變了自己的想法。1999年，與斯利姆相伴30余年的妻子蘇瑪雅因患腎病撒手而去；次年，斯利姆本人又進行了一次心臟大手術。這兩件事對斯利姆觸動非常大，并徹底改變了他從前一味追逐財富的念頭。出院之后，斯利姆做出了一項重大決定：逐步把事業轉移給三個兒子，而自己則騰出更多的時間去專注和從事健康、教育等慈善工作。

斯利姆向慈善事業投入的第一筆善款是為沒有能力支付手術費用的墨西哥人支付了超過20萬美元的手術費用，并且成立了一個腎臟移植中心。在所有的求助對象中，斯利姆似乎對教育事業格外地情有獨鐘。他向幼稚園的貧困兒童免費捐贈了9.5萬輛自行車和9萬副眼鏡，并為15萬名大學生提供獎學金。最近，斯利姆準備發起成立一個專門的教育基金會，并且表示計劃出資25億到40億美元。

然而，令斯利姆非常難受的是，自己的慷慨慈善之舉似乎并沒有像巴菲特和蓋茨那樣贏得國民的贊美和喝彩，相反他卻聽到了許多不可理解的雜音。墨西哥許多人認為，斯利姆與其向社會捐款，還不如降低一些服務價格更實惠，因為在他們看來，斯利姆通過壟斷獲得的利潤比捐出來的錢多得多，甚至有人指出，斯利姆的慈善只是往其臉上貼金的行為，目的是維護其壟斷地位。

熱心的舉動換來如此的苛責可能對于任何人來說都顯得有點殘酷。令人尊敬的是，已經對各種刺耳言語習以為常的斯利姆并沒有因為外界對自己不公平的看法而改變慈善之舉。在《福布斯》雜志宣布斯利姆為全球第二富人的時候，斯利姆就發表聲明，在未來4年里將慈善捐贈增加到100億，并建立3到5家慈善機構。

實際上，熱心于社會慈善事業還只是斯利姆良好人格品質的一面，而一個鮮為人知的事實是，財冠全球的斯利姆在生活中異常地節儉，甚至可以用吝嗇來形容。幾十年來，他的辦公室仍然在墨西哥城摩天大樓夾縫中的一個兩層水泥小樓里，家中的住房也是一幢不到百平米的舊房子。平日里，斯利姆總是穿著一身松垮的衣服，手上至今戴著的還是上個世紀90年代買的一只廉價的塑料電子表。

生活中的斯利姆也格外地低調：幾乎從不在媒體上曝光，也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面。盡管在墨西哥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但是對于他的個人隱私還是無人知曉。對此，斯利姆的回答也非常地簡單：“我不想因此惹出麻煩！”

（作者系廣東技術師范學院管理學院副院長、經濟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