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沙拉夫再度當選總統沒有懸念,但巴基斯坦政壇風云方起

歷經今春以來的動蕩局勢后,巴基斯坦總統選舉終于如期于10月6日舉行。此前,巴最高法院在10月5日宣布,選舉結果不會在計票完成后即時公布,而要延遲到10月17日。屆時,最高法院將就一項關于質疑現總統穆沙拉夫同時以軍人身份參選的上訴作出裁定。
不過,雖然身兼陸軍參謀長的穆沙拉夫總統能否獲得連任尚存理論上的變數,已無人真正懷疑其必將繼續掌權。
支持穆沙拉夫的穆斯林聯盟(領袖派)及其盟友在國民議會342個席位中擁有200席,而在參議院100席中擁有58席。根據巴基斯坦憲法,總統由議會兩院及四個省議會間接選舉產生。穆沙拉夫獲得最多選舉人票早屬板上釘釘。
選舉的初步結果表明,盡管有多達200多名的反對派議員從總數為1170名的合格選舉人名單中退出,穆沙拉夫依然在巴國民議會和參議院議員投出的257張選票中獲得252票,取得絕對優勢。
正是看到在選舉中擊敗穆沙拉夫毫無勝算,反對派選擇在有關選舉資格的程序問題上頻頻發難,希望憑借憲法規定的軍人不得參加民選總統的條款,來達到褫奪穆沙拉夫參選總統權利的目的。
穆沙拉夫之所以當初能在出任文職的同時身兼軍職,主要是因為他在2004年10月得到當時的國民議會和參議院的認可,允許其在當年12月31日后,繼續以陸軍參謀長的身份擔任文職總統,而這一授權將在今年12月31日到期。
從當前巴基斯坦面臨的國內亂局看,巴國內尚未出現一名足以替代穆沙拉夫的政治人物。盡管年初穆沙拉夫解除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喬杜里的職務,引發現政權與最高法院之間矛盾深化,最高法院在最終就穆沙拉夫參選總統的資格認定上,依然必須考慮裁決對國內政治的影響。因此,穆沙拉夫順利當選總統雖有變數,但無大礙。
實際上,巴最高法院早在9月28日即已就穆沙拉夫的選舉資格作出一審裁定,認定兼任軍職的穆沙拉夫可以參選總統。之所以10月6日的選舉結果節外生枝,要等到10月17日才能公布,系出于反對派就一審裁定上訴的緣故。
一旦總統選舉塵埃落定,未來困擾穆沙拉夫和巴基斯坦政局最大的問題,在于前總理貝布托的回歸,以及將于明年1月舉行的議會大選。
前總理貝布托出身望族,父親阿里布托是巴基斯坦人民黨的創始人,曾擔任過巴總統、總理,后被軍事政變推翻,于1979年遇難。布托本人先后于1988年、1993年兩度出任總理,均因涉嫌腐敗案下臺。1999年,布托因受賄罪被判刑五年,由此流亡海外至今。
在與穆沙拉夫達成政治協議后,布托將于10月18日結束放逐返回故里。雙方達成的協議是,政府大赦1985年至1999年間所有遭腐敗指控的政界人士,其中自然包括布托。引人注目的是,另一位巴基斯坦政壇重量級人物、穆斯林聯盟領導人謝里夫未在赦免之列,表面上的理由是謝里夫被指控腐敗發生于2000年,不在大赦之列,實則這一安排體現了穆沙拉夫對民主派勢力分而治之的策略。
爭取由貝布托領導的人民黨的支持,是穆沙拉夫在面臨內憂外患、民意下跌之后不得已的妥協。而妥協的背景是穆沙拉夫同時面對來自最高法院、兩位前總理謝里夫和貝布托代表的民主派勢力,以及極端伊斯蘭宗教力量的挑戰。這三股勢力盡管各自出發點不一,目標集不同,但在結束1999年后穆沙拉夫一人把持國政的現狀上取得交集。
穆沙拉夫與各方力量妥協的內容包括:與人民黨領袖、前總理貝布托達成旨在同后者分享行政權的協議;在最高法院法官一致做出穆沙拉夫解除首席大法官喬杜里職務行為違憲的裁決后,穆沙拉夫宣布接受最高法院的裁定;在巴基斯坦同阿富汗相鄰的北部部族地區,允許由當地部族長老負責地方事務。
穆沙拉夫之所以選擇同貝布托領導的人民黨進行合作,主要基于三個原因。首先人民黨是議會第一大反對黨,實力雄厚,與其合作可確保當選總統不致發生意外。其次,相較于伊斯蘭色彩更濃、有著更深代議制民主情結的謝里夫而言,出身于依靠于土地政治世家的貝布托,其統治難以擺脫傳統家族政治色彩。第三,正如云南大學國際關系研究院趙伯樂教授告訴記者的那樣,貝布托父親阿里布托被軍政權處死,使其在國際舞臺獲得較多同情分,與其合作對穆沙拉夫重獲國際認可有利。
但貝布托的回歸對穆沙拉夫絕不輕松。貝布托選擇歸國,首要目的即帶領人民黨參加明年的議會大選,并借此當選總理。但貝布托此前已兩度出任總理,而現行巴憲法禁止同一人三任總理。因此,穆沙拉夫首先需要保證進行修憲,以此為貝布托出任總理掃清程序障礙。
其次,根據現行憲法第17修正案,總統經最高法院批準后有權解散議會,與總理協商后有權任免三軍領導人。換言之,總統擁有相當的權力。因此,為了確保當選總理后再無后顧之憂,貝布托要求穆沙拉夫放棄解散議會的權利,將更多的行政權讓渡給由總理主導的政府。
應該說,后者的要求真正構成對穆沙拉夫總統權力的侵蝕。拋開巴基斯坦建國后軍人政權時期,從1989年持續到1999年的十年民主憲政期間,巴基斯坦實行的是議會制而非總統制。在這種體制下,總理而非總統實際控制國家權力。正是因為巴基斯坦的民主框架是圍繞議會民主制發展的,一旦總理職位由一名有著深刻影響力的政治家掌握,不可避免地會喚醒巴基斯坦議會制的傳統,從而可能傷及總統的權威。
因此,穆沙拉夫必須在向一種類似雙首長制的政體過渡,或是繼續現有的權力框架下做出抉擇。而實際上,早自穆沙拉夫允許貝布托回國之際起,他至少是暫時選擇放棄了后者。這部分因為考慮到目前已恢復相當獨立性的最高法院,如果穆沙拉夫不能保證執政力量在議會獲得多數,他在第二屆任內政策的推行也將受到掣肘。
不過,鑒于巴基斯坦有著長期軍人干政的歷史,軍隊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縱使上述雙首長制得以實現,只要穆沙拉夫繼續保持對軍隊的控制,他就可保無虞。穆沙拉夫特地在選前的10月2日任命三軍情報局局長基亞尼(Ashfaq Pervez Kiyani)為其接班人,將在穆沙拉夫11月15日就任總統前,接替由其辭去的陸軍參謀長一職。基亞尼不僅被認為軍情練達,同時也是穆沙拉夫的堅定支持者。此外,穆沙拉夫最近對軍方高層做了一番人事調整,以確保在脫離軍職后繼續保持對軍隊的絕對控制權。
不過,穆沙拉夫對民主派實行既打又拉的政策,難免招致同為民主派的前總理謝里夫支持者的反制。一面是為貝布托量身定制的豁免令,一面是謝里夫高調回國、最終卻怏怏離去的結局。這勢必激起謝里夫支持者某種悲情反應,進而令巴未來局勢的發展充滿變數。
有分析認為,由于目前執政的穆斯林聯盟(領袖派)主要成員來自2001年從穆斯林聯盟(謝里夫派)出走的黨員,謝里夫的回歸努力以及由此帶來的連帶效應,可能使得這些出走黨員部分重新回到謝里夫陣營,造成領袖派席位的流失。
而穆沙拉夫再次驅逐謝里夫的做法,也違背了最高法院作出的允許后者回國的決定,勢必激化政府同最高法院的矛盾。目前,最高法院已就維護司法機關的獨立性從多個方面對穆沙拉夫提出挑戰。隨著明年1月議會大選的臨近,巴基斯坦的政治紛紜將重起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