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從文化、語言、翻譯三者之間關系以及英漢文化背景的角度闡述了文化翻譯中“意義相符”的原則。“意義相符”是翻譯的標準之一,即文本的整體效果必須通過意義的表達來實現。在翻譯文本的時候既要傳達原文的美,又要注意“忠實性”的問題,讓譯文讀者感受到原作的語言魅力。
關鍵詞:意義相符 指稱意義 內涵意義 語用意義
傅雷先生早在1951年就提出了文學翻譯的“傳神論”,他認為“以效果而論,翻譯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1964年錢鐘書在此基礎上又提出“化境”之說:“把作品從一國文字轉變成另一國文字,既不能因語文習慣的差異而露出生硬牽強的痕跡,又能完全保存原有的風味,那就算入得‘化境’。”兩位大文學家最強調的還是“意義相符,功能相似”這一原則。這即是說,功能反映出文本的整體效果,而該效果必須通過意義的表達來實現。由此可見,“意義相符”在翻譯過程中的重要性。
所謂“意義相符”指的是指稱意義、內涵意義和語用意義相符。
一、對指稱意義的翻譯
指稱意義是詞語、句子和篇章所反映的客觀世界。語言是客觀世界的反映,是一種社會現象。人們生活在什么樣的環境里,就會有什么樣的語言,他們對自然和社會的認識深淺不一,角度也不同,因此對指稱意義的翻譯根據情況可分為:
(一)漢英完全對應
例如:太陽——sun,我吃了一個蘋果。——I ate an apple. 這種對應直接、明確,比較容易處理。
(二)漢英不完全對應
例如:“紅茶”譯成“black tea”而不是“red tea”;“新手”譯成“green hand”而不是“new hand”;“新聞照片”是“press photo”而不是“news photo”。這些詞語往往是專有名詞或專門術語,在翻譯時根據具體情況而定。
(三)部分漢語詞匯在英語中產生“詞匯空缺”現象
首先應當清楚的是什么是詞匯空缺現象。簡言之,這種現象就是指一種語言能用單個詞語明確標記的東西,另一種語言卻可能要兜圈子才能表達。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種:1.生活環境和生活經驗的差異。某一種事物在人們生活的環境里不存在,那么語言里就可能出現空缺。例如:Salad這種涼拌菜最早源于法國,英國是沒有這種菜的,所以語言中沒有這個詞,只好從法語中直接移植過來,漢語也是如此,直接音譯成“沙拉”。還有,漢語中我們常說“吃閑飯”(lead an idle life)、“吃香”(be very popular),也在英語中找不到字字對應的表達。2.風俗習慣、宗教信仰的不同或人們的認識不同也會引起這種現象。例如英語和漢語中都有“龍”這個詞,但含義截然相反。“龍”在英語文化中是指丑陋的爬行動物,是令人惡心和邪惡的象征,而在漢語文化中“龍”是皇帝的象征,后來引申為尊貴吉祥的象征。所以在翻譯時不能簡單地把“龍”和“dragon”對應起來。
語言之間存在詞匯、語義上的空缺是很正常的,在翻譯時使用一些技巧便可以盡量克服。一般有直譯、意譯、音譯等幾種方法。人名、地名或地方文化色彩重的詞宜用音譯,例如秧歌——yangko,磕頭——kowtow;而因文化習俗不同宜用意譯,例如“對牛彈琴”翻譯成to teach a pig to play on a flute。
二、對內涵意義的翻譯
內涵意義又稱言內意義,是指詞、句、篇各成分之間的關系所反映的內在含義,表現在重復、雙關和音韻等修辭手法上。言內意義生動形象,是原文的精髓所在,翻譯時要注意保存原作的感情、韻味、意境的風格,要把原文創作的藝術境界傳達出來。譯者在翻譯時應充分發揮想象力和直覺的作用,對原文心領神會而移情于自身,把原文的藝術美展現出來,從而使讀者在讀譯文時能像讀原著一樣得到啟發、感動和美的享受。下面結合朱自清的《匆匆》中一段文字的翻譯進行闡述:
原文:去的盡管去了,來的盡管來著,去來的中間,又是怎樣地匆匆呢?……于是——洗手的時候,日子從水盆里過去;吃飯的時候,日子從飯碗里過去;默默時,便從凝然的雙眼前過去。
譯文:Those that have gone have gone for good, those to come keep coming; yet in between, how swift the shift, in such a rush? ... Thus— the day flows away through the sink when I wash my hands, wears off in the bowl when I eat my meal, and passes away before my day-dreaming gaze as I reflect in silence. (朱純深譯)
分析:這段譯文當中最為精彩的要數“又是怎樣地匆匆呢?”這句話的翻譯:“how swift the shift, in such a rush?”。它以排比和設問表達出對時光匆匆流逝的惋惜之情,而且swift,shift,rush,such這四個詞通過詞尾爆破音和摩擦音的重復又映射出“匆匆”之間的紛擾。在原文破折號后面出現了三個排比句,都是“從……過去”,譯者并沒有簡單重復地使用pass away,而是用了三個同義詞組flows away,wears off 和passes away,增加了譯文語言的美感,讀起來朗朗上口。
翻譯言內意義時,不拘泥于原文的形式,通過譯文語言的魅力展現出原作的藝術境界,是非常重要的。但同時也不能忽視“忠實性”這個原則,不能完全拋開原作。這就有一個尺度的問題。再來比較一下《Jane Eyre》(簡·愛)的兩部中譯本,它們分別出自李霽野和黃源深兩位翻譯家。
原文:I continued the labors of the village school as actively and faithfully as I could. It was truly hard work at first. Some time clasped before, with all my efforts, I could comprehend my scholars and their nature. Wholly untaught, with faculties quite torpid, they seemed to me hopelessly dull... Their amazement at me, my language, my rules and ways, once subsided, I found some of these heavy-looking, gaping rustics wake up into sharp-witted girls enough. (Volume III, Chapter VI)
譯文(李):我盡力忠實積極地繼續鄉村學校的工作。一路上確是艱辛的工作呵。我費盡全力,過了些時才了解我的學生和她們的天性。她們完全沒有受過教育,心智十分麻木不仁,在我看來,是笨得沒有希望了……她們對于我、我的言語、規律和習慣一不大感驚異,我發覺這些張著嘴的笨樣鄉下人中,有幾個倒覺悟過來,成為十分伶俐的人了。
譯文(黃):我繼續為辦好鄉村學校盡心盡力,起初確實困難重重,盡管我使出渾身解數,還是過了一段時間才了解我的學生和她們的天性。她們完全沒有受過教育,官能都很遲鈍,我覺得這些人笨得無可救藥……一旦她們對我的語言、習慣和生活方式不再感到驚訝,我便發現一些神態呆滯、目光遲鈍的鄉巴佬,蛻變成了頭腦機靈的姑娘。
原文描述了簡·愛作為鄉村女教師的一段心路歷程。李霽野的譯文中用了“艱辛”、“心智十分麻木不仁”、“覺悟”等詞,讓讀者以為簡愛是一個有著高度覺悟的革命者,肩負著拯救那些鄉下女孩靈魂的責任。黃源深的譯文用了“困難重重”、“官能遲鈍”、“頭腦機靈”等詞,流露出一位教師對一群遲鈍學生變得機靈的由衷的喜悅。通讀原著,可以發現作者用了大量筆墨描寫簡·愛與羅斯特之間的愛情,也描寫了簡·愛為了生計,為了強迫自己忘記對羅斯特的愛情的煩惱。一個深陷于愛情煩惱中的女子應該不會有那么多革命責任感,所以黃源深的譯本更忠實于原文的感情色彩。
三、對語用意義的翻譯
語用意義是指語言符號與使用者之間的關系,是語言符號對人產生的影響,即常說的蘊涵意義(connotative meaning)或聯想意義(associative meaning),甚至象征意義(symbolic meaning)。
語用意義的涵蓋面極廣,與各類文化的關系非常密切,與社會中約定俗成的交際原則猶為密切。理解和表達詞語的語用意義離不開雙語交際的語境。美國翻譯理論家尤金·奈達指出,“翻譯是兩種文化之間的交流。對于真正成功的翻譯而言,熟悉兩種文化甚至比掌握兩種語言更重要。因為詞語只有在其作用的文化背景中才有意義。”這說明翻譯要將中西文化結合起來,離開文化背景去翻譯,不可能達到兩種語言之間的真正交流。
生活中有這樣一個簡單的例子。在許諾的時候人們常說:“撒謊的是小狗!”而譯成英語時不可說“I’ll be a dog!”因為狗在英語中的形象與在漢語中完全不符,不但不是罵人的反而是可愛與忠誠的化身,所以應譯為 “I’ll be damned!”。
再看翻譯界有名的“東西風之爭”。東風在中國人的概念中是和煦溫暖的,代表著春天和美好的事物,而由于地理位置的差異,東風在英國人眼中則是凜冽和刺骨的,西風卻是溫暖柔和的。李商隱的千古佳句“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有這樣的譯文:
It’s difficult for us to meet and hard to part;
The east wind is too weak to revive flowers dead(許淵沖)
這種譯文在西方人眼中已經沒有了淡淡的幽怨之意,東風刺骨花朵凋零是很正常的。而在中國讀者看來,東風本該是催開百花的使者,而它卻如此毫無生機軟弱無力,讓人不禁產生百花殘而怨東風的感慨。
再如下面這首詩:
It’s a warm wind, the west wind, full of bird’s cries;
I never hear the west wind but tears are in my ears,
For it comes from the west lands, the old brown hill,
And April’s in the west wind, and daffodils.
這是暖風喲,西風喲,充滿了小鳥的歌唱;
我每一次聽到了西風,就不禁淚水喲盈眶。
因為它來自那西土,那蒼老而暗黃的山巒,
西風吹來了四月,也吹來了水仙。 (余光中)
詩中的意境無疑是讓中國讀者迷惑的,因為中國讀者很難將西風與“暖風”、“小鳥的歌唱”、“四月水仙”等聯系起來。西風在這里的意境與整首詩抒情的懷鄉基調不符合,顯得突兀,而在英國的文化環境下則恰到好處。
在翻譯具有文化內涵的文字時一般有兩種方法:歸化策略(Domesticating method)和以美國翻譯理論家Lawrence Venuti為代表的異化策略(Foreignizing method)。歸化是采用民族中心主義態度使外語文本符合譯語的文化價值觀,把原作者帶入譯語文化。異化是指在譯作中盡可能地保留外語的語文習慣,以表現不同文本在語言和文化上的差異,使譯文帶有異國情調。歸化和異化的例子在我國的翻譯史中是很多見的。
張友松、張振先的《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譯本中(第十七章),有一個典型的例子:
“I bet you can’t spell my name,” says I.
“I bet you, what you dare I can,” says he.
“All right,” says I, “go ahead.”
“George Jaxon — then now,” says he.
最后一句被譯為“蕎麥的蕎,自治的治,清潔的潔,克服的克,孫子的孫——怎么樣,”。這種翻譯方法在當今當然不太可取,但它卻提供了歸化的典型。異化的例子也是不勝枚舉,外國的人名地名、文化內涵詞(cultural items)以及一些西方實物的象征性內涵等等都是異化的典型。例如我們在翻譯中國俗語“情人眼中出西施”時就要調整語序以符合西語習俗,譯成“Beauty is in the eye of the beholder”。再如rose(玫瑰)一詞,在西方文化下具有象征“愛情”的特定含義,后被中國讀者普遍接受。
歸化和異化各有利弊,不能絕對地擯棄任何一方。文化傳達問題上的異化是為了最終使得讀者在文學作品的欣賞中做到真正的歸化,也就是說使讀者把原語經譯者所傳達的異域視野經自身的文化視野過濾、對比、沉淀而后引起視野的重新定位,在對比中做到對自身文化和原語文化的再認識,即在文化意義上的完成真正的歸化。
翻譯是一項非常復雜的語言符號轉換工作,在具體實踐過程中,指稱意義、內涵意義和語用意義往往交叉出現,要做到兼而顧之。奈達曾說過:“The best translation does not sound like translation.”(好的翻譯聽起來不像是譯品)。這就是說翻譯要能做到文化傳真,讓譯文讀者感受到原作的語言魅力。譯文實際是原文+原文文化背景+譯文+譯文文化背景+原作者的氣質和風格+譯者的氣質和風格的混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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