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楊松為了辦一件事,便去機關求人幫忙。可是求誰呢,機關里的那幫大爺們都很牛,見了人一個個都表現得面無表情,一句話都不愿多說。
走在機關的長廊里,楊松這時候便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是個少婦,在機關干打字員。名叫沈小沉。前兩年,單位為了參加市里舉辦的歌詠比賽,曾經組織了一個臨時性的合唱團。沈小沉和楊松在一個合唱團里一起訓練過一個多月。也就是說,楊松和沈小沉談不上熟悉,也談不上不熟悉。兩個人頂多只能算是認識。
辦事找不到人,楊松又不想馬上撤退,便很自然地走進到了打字室。楊松進打字室,也不是為了找沈小沉幫忙,楊松知道,在機關,打字員也屬于弱勢群體,和自己差不多的情況。因此楊松進打字室也只是簡單地坐坐,僅此而已。
坐定后,寒暄了幾句,還是不自覺地談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這時候,楊松仍只是為了說話,因為你坐到那里總不能不說話吧,不說話,氣氛該是多么的尷尬啊。
這里就得交代一下了,我們筆下的這個小人物楊松,臉皮比較厚,也比較瓷實。還有一樣,這個人很會套瓷,屬于見面熟的那種人。所以就這么著,這個叫楊松的小人物便和打字員沈小沉,像個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一樣,很親熱地聊了一會,然后便又很親熱地說明了來意。
沈小沉說,這叫個什么事啊,找領導就是了。
楊松想,找領導能利索地辦成,那不就好了么。這時候,楊松便說,你和領導關系比較熟,能搭上話,幫你哥把話遞過去吧。
你瞧,就這么一會工夫,他就成了別人的“哥”。
沈小沉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沈小沉笑了一下,說試試吧。楊松便笑了。楊松的笑在沈小沉看來是感激,但在楊松心里卻是一種禮節。有棗沒棗打一桿子吧,反正人家這么說,總沒有壞處的。
沈小沉這么大包大攬地把楊松的事弄了過來,其實也不是信口開河。最近沈小沉和單位上王處長好到了一起。當然,是那個王處長主動找的沈小沉。最初的時候,沈小沉也沒想到自己和王處長的關系能發展到如此緊密的層面上,沈小沉個人也明白,自己長相一般,也就是皮膚好,身材好,性格么比較溫柔,屬于那種比較可人的小家碧玉。因此,沈小沉雖然和王處長好在了一起,但內心并不自信,背地里偷偷地問過王處長究竟愛自己什么。沈小沉的意思是,自己算不上特別漂亮的那種類型么。可是,王處長卻似乎不是很在意相貌。王處長說,什么叫漂亮,年輕就是漂亮。
年輕就算漂亮嗎?沈小沉自己也沒底,因為這個世界上,年輕的女人多了去了,如果年輕就算漂亮,那么生活里的漂亮女可就比比皆是了。可是,誰愿意跟漂亮這兩個字過不去呢,年輕少婦沈小沉便把這個詞笑納了。
但到底還是放不下心來,便準備再見到王處長時,說說楊松的事兒,也不是想怎么的,主要是想看看自己在王處長那里說話是否管用,用現在的比較時尚的話來說,那叫“態度決定一切”啊。
這一天,王處長在賓館親切地會見了沈小沉。王處長和沈小沉先親熱了一會兒,然后便按照程序進入到了前戲階段。王處長正投入地前戲時,冷不丁的,沈小沉便把這事拎了出來。
沈小沉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最后悅,我們是朋友,你給他辦一下吧。
可是王處長卻不表態。王處長埋著頭按照最初的節奏繼續進行著前戲,但表情卻沒了最初的激動和狂熱,看得出,王處長比較生氣。原來,王處長很討厭在做愛時分散精力,王處長認為,那是一種很不投入也很不認真的態度,于是王處長當然就沒表態。
完事后,王處長躺在床上,點了一支煙。王處長太累,點一支煙是為了解乏。抽著煙,王處長就想起了沈小沉的話,王處長就問,剛才,你說的那個人叫什么來著,叫楊什么——哦,對了,叫楊松。你說楊松那小子和你關系不錯,那么你們是什么關系?
王處長這么一問,沈小沉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因為王處長的口吻里已經有了對“關系”這個詞的敏感了。是啊,在這種場合,說關系“不錯”,無論如何都有一種曖昧的感覺。那么沈小沉應該說什么呢,說“一般”吧,那不就違背了給人家辦事的初衷了么。
本來,王處長這么問,也就是隨口一問,可懷里的沈小沉支支吾吾的這么搞一下,王處長覺得事情恐怕就不是那么簡單了。王處長想,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東西在瞞著自己。
楊松是誰呀?王處長重復地問了一遍。
沈小沉便如實地說了。王處長“嗯”了一聲。前兩年,的確是有這么個關于合唱團的情況,那個鳥地方沒什么好雜碎,一幫子男男女女天天混在一起又說又唱,歌詠比賽還沒開始,就有好幾對兒混到了一起。嚴格地說,對這事兒王處長是有看法的,企業么,規規矩矩地搞你的生產經營就可以了,還搞什么歌詠比賽,比他娘個腿呀,還還還拿什么企業文化來說事兒,等有一天制造幾個私孩子出來,恐怕后悔都來不及了。現在的問題是,合唱團的事都過去兩年了,楊松這個東西居然還和沈小沉好著,這本身就不正常。
楊松多大?王處長問。
三十吧。
多高?
一米七幾,不到一米八。
漂亮嗎?
一般。
王處長很討厭“一般”這個問,用這個詞,本身就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遮掩。現在,王處長已經對楊松這個人有了一個基本的判斷。這個人,人長得應該很端正,也應該很魁梧,不像自己脫了衣服便是一堆松垮垮的贅肉。
王處長看看自己這身肉,就有點慚愧,也有點生氣。王處長就警惕地想,我這邊和這個小娘們剛好上沒多久,他那里就求我辦事,這家伙怎么知道的這么及時呢。
是啊,怎么就這么及時呢,沒辦法啊,我們只能說這叫湊巧。生活就是這樣,有時,就這么寸,寸得和我們的影視劇里的那些個蹩腳的情節一樣。
不過,王處長卻不這么看。王處長覺得,這事兒沒那么簡單,起碼在沒搞明白事情真相的時候,那是萬萬不能隨便給人辦事。再說了,你知道他在辦這個事之前,都找了些什么人,那些人為什么不給他辦,具體牽扯到了什么樣的利益關系,這些情況都不清楚么。不清楚就不能貿然去辦。上床怎么了,上床也不能和工作聯系到一起,這種瞎扯蛋的口子是萬萬不能開的。于是王處很干脆地說,這個事不能辦。
沈小沉就問為啥,王處長悅,不為啥,能辦也不給辦。
王處長拒絕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他向你表示過嗎。這么說,王處長右手上的三個手指頭便不自覺地做了一個點錢的動作。王處長的意思是,如果楊松提前燒了香,那這事還有個商量,辦也就辦了,畢竟,懷里的這個女人怎么的也算是自己的偏房,即便算不上偏房,但起碼也算是外室了。
可是,沈小沉只簡單地搖了搖頭。
王處長進一步想,既然楊松這小子能想到走這樣的“后門”,就一定應該想到表示一下;沒表示,那么就只能說明,他們的交情真的不一般。
這么一分析,王處長就好像驗證了自己的判斷。王處長推斷,不是楊松動了自己的奶酪,那就有可能是楊松這個東西拿他本人的“奶酪”,對王處長進行性賄賂。
可是,這個小女人真的是楊松的奶酪嗎?王處長是個急性子。急性子的人大都這么一副德行,即,心直口快,直來直去,遇到事情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是的,看來真的有必要搞明白沈小沉是不是楊松的奶酪——因為王處長也怕制造冤假錯案啊。
于是,王處長又笑嘻嘻地問懷里的女人。王處長說,哎,我問你,你倒是說說看,是我的身體強壯還是楊松的身體強壯。
當然是你呀!沈小沉說。到了這個份上,不說瞎話似乎都不行了。
你沒告訴他我這方面的能力吧。
哪方面?
床上的呀。
哪能告訴他呀,告訴他,他還不得羞愧地跳樓啊。沈小沉笑嘻嘻地說。
媽的,到底說了實話!現在,王處長己經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了。王處長暗暗地罵了一句,心想這個女人是不能再留到手上了,哪有領導和大頭兵共用一個女人的事呢,那樣也太荒唐了。興趣索然的王處長把女人推到了一邊。他坐了起來,便把衣服穿到了身上。
穿上衣服后,王處長像一條訓練有素的警犬在賓館的屋子里到處尋找著什么。
找啥呢?沈小沉問。
這間屋子讓我沒有安全感。王處長說,我想看看這屋里有沒有針眼攝像機。
王處長老實地回答著。既然楊松敢拿自己的奶酪對領導進行性賄賂,那么偷偷安裝針眼攝像機,便是一件十分可能的事情。
王處長這么說,還沒忘記回過頭來仔細地觀察小情人的表情。見沈小沉一臉的不解,王處長這才有點放心。王處長把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心下里稍稍喘了口氣。王處長想,以后可不能這樣了,別是人不是人的就亂上,這個毛病得改一下了,要不,早晚會出問題的。從古至今,多少英雄豪杰不都是在這個上面栽了跟頭么。
現在王處長該走了。
王處長看看表,說我還有個會,得去坐坐。要不,你先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吧。這么說著,王處長便向門走去。
臨出門了,王處長又走了回來。王處長覺得,既然自己動了別人的奶酪,那么不給別人辦事就說不過去了,那樣就等于給自己找麻煩,一般素質低的老百姓都這么個熊樣,當你動了他的奶酪又不給他辦事時,他們會砸玻璃、拍黑磚、寫匿名信,啥事都能干出來的。罷了,辦吧,權當是等價交換。于是王處長便表情豐富地嘆了口氣,說,老百姓辦個事很難,這個我理解。你告訴楊松吧,我給他辦那件事。
王處長說,不過,有個事我得說一下,我們的事可不要亂說啊。
沈小沉疑惑地看著王處長。她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神經好像出問題了。
王處長解釋說,你們這個年齡段的女人,思想比較開放,啥都不在乎,口無遮攔。這個我是知道的。
王處長說,出去后,萬不可信口開河啊。
跟誰信口開河呀?沈小沉生氣地問。
楊松啊。
年輕的女人驚訝地看著面前的這個老男人,心說,這個人果然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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