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維坦的云

紅色記憶

我們這一輩人是在蘇聯文化的背景下成長的，不管這幾十年來中蘇或中俄的關系如何的冷暖涼熱，不管俄羅斯發生了多大變化，那塊北方的土地總是我們最大的關注之一，我們對它的文化之熟悉，恐怕要甚于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一個紅色的政權，在替代了它以前那個強大的政權之后，在幾十年的歲月里變得更加強大，它傲然挺立，把自己的紅色文化播射四方，也炙烤著中國這塊紅色的土地。即使它現在已經訇然解體，然而飽受蘇聯文化影響的我們仍不能不對它產生一種憧憬和向往。

蘇俄700多年的歷史就像一根金箍棒，它兩端的金色是俄羅斯，當中的那段紅則是蘇聯，而無論金色抑或是紅色都曾令中國人無限地景仰。不過，由于意識形態方面的相同，蘇聯的紅色文藝更多地對中國人以召喚。盡管人們對列賓和蘇里柯夫充滿崇拜之情，但穆希娜和約干松則更多地出現在中國的美術雜志上。蘇維埃所特有的那種英雄主義加浪漫主義的方法給予了中國藝術家以極大的鼓舞，在很長的一個年代里，我們都是按照這種模式來進行創作的。坦率地說，蘇俄是新中國藝術的老師，俄羅斯教給了我們以技巧；而蘇聯則傳授了我們創作方法，這種影響之巨大，以致我們在很久的時間內還無法消除，甚至無法超越。我們這一輩人是從小就穿著蘇聯大花布，翻看著《星火畫報》和《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唱著《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學習著馬克西莫夫的技法進入美術殿堂的。

我是第一次踏上俄羅斯的土地，但對它的藝術早已通過各種媒體的介紹而耳熟能詳了。盡管俄羅斯已經改弦易幟，但昔日蘇聯的遺跡還是隨處可見。盡管俄羅斯和蘇聯密不可分，但兩者之間還是判然有別的：大體說來，圣彼得堡是屬于俄羅斯，而莫斯科則是屬于蘇聯。前者是沙皇的帝都，后者是蘇聯的紅都。

我去的時候，正是紀念“二戰”勝利60周年，在各種各樣的紀念展覽中，早入冷宮的藝術品又被搬了出來。許多塵封已久的紅色經典，比如庫克雷尼克塞的《末日》和《德國法西斯從諾夫哥德逃跑之前》、約干松的《審問革命者》、莫依申科的《勝利》、梅爾尼科夫的《告別》等名作都重見天日，與我們咫尺相對。一幅幅巨大的油畫上，早已銷聲匿跡的斯大林、莫洛托夫、伏羅希洛夫和朱可夫等蘇聯領導人或是在發布文告，或是正在紅場檢閱，或是以肖像的形式被展覽。《你參加紅軍了嗎？》和《紅軍來了》等早期革命作品也朗然出現在展廳里，重新煥發著革命的熱情。當然這些作品的出現并非表明意識形態的解凍，而是意味著這些藝術作品已經成為不可更改的歷史，俄羅斯人民不能忘掉那場戰爭。

勝利者的紀念

60年前的衛國戰爭是蘇聯人心頭永遠的痛，但也是蘇聯人永遠的驕傲。一如蘇沃洛夫擊敗拿破侖，蘇聯打敗納粹

德國被視為是世紀大捷，好大喜功的蘇聯為此在各地建立了許多紀念碑，莫斯科的“二戰”勝利公園就是其中之一。這是一處集建筑、紀念碑和環境景觀于一體的藝術綜合體，是在10年前建立的。它的氣勢雖沒有斯大林格勒紀念碑那般雄偉恢宏，但規模非常大，占了好幾個街區，從凱旋門沿著中軸線走到中心廣場要花很長的時間，也只有在俄羅斯才有可能這樣奢侈地使用土地。公園里大面積的森林里，散放著一些戰爭時期的坦克、大炮和戰車等，作為實景的藝術品而陳列。公園的主體是一座紀念碑，碑身做成一柄利劍，細細長長，直指青天，劍身和劍柄上都滿飾著浮雕，在劍的頂部飛翔著一位勝利女神的雕像。碑體下部有一座騎馬的勇士雕塑，正在揮動長矛戳向一條惡龍，龍身已經被斬為幾截。雕塑沒有出現蘇聯紅軍戰士，也沒有直接出現德軍敵人的形象，而是借用了俄羅斯的神話傳說，作了象征主義的表現。紀念碑的背后，隔著紀念館，有一組戰爭受難者雕塑群，規模非常龐大。一個個受難者排成了長長的隊列，仿佛被納粹士兵押著走向集中營，走向刑場。長長的隊列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都被特意拉長了比例，看上去瘦骨嶙峋。排在前列的人還是昂首挺胸，但排在后面的人已經漸次而倒下，化成了一塊塊細長的墓碑，上面刻著死者的名字和年代。雕塑家采利捷利在創作時用了現代的手法，用變形的結構來塑造人物，并不注重細節，簡潔明了，使它們具有紀念碑性。但有些帽子、鞋子和玩具等東西都被做得非常具象，一個個地散落在隊列人群的腳下，這一細節給人以非常深刻的印象。雕塑群的背后有一堵半圓形的墻壁，襯著用青銅做成的雕塑隊列，黑黑的，細細的，長長的人形，默默地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地走向死亡，沒有抗爭性的呼喊，也沒有悲泣哀告的場面，靜悄悄地卻具有著一種無比的震撼力，令人心碎。

兩座紀念碑當中有一座紀念館，里面陳列著戰爭期間的各種史料，還配有逼真的實景畫和高水平的油畫。中央一個紀念大廳，背景是一幅巨型的玻璃鑲嵌壁畫，畫著一片熾熱燃燒的火焰，襯著前面一排“二戰”英雄的肖像，讓人崇敬。但最富感染力的是旁側的一尊等人大銅雕，這是一位全身戎裝的蘇軍戰士，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孔洞，這是雕塑家用電焊機燒出來的，孔洞的邊緣還留有焦黑的痕跡，酷似戰爭中打出的彈洞效果，蘇軍戰士浴血苦戰的形象已經油然而出了。

城雕處處

列寧于1918年頒布了《紀念碑宣傳法令》，主旨在破舊立新，下令把全境內在沙俄時期遺留下來的帝王將相的雕像統統拆除，而代之以無產階級的全新雕塑，從此蘇聯開始了大規模的城市雕塑的建設。以后又提出“軍事愛國主義”的口號，許多大型乃至巨型紀念碑便紛紛建立。80多年來，蘇聯的紀念性雕塑已經成為國家的一道不可或缺的風景線。有的非常成功。比如矗立在街頭的那座《加加林紀念碑》，這是為了紀念人類第一位上太空的宇航員而建立的，紀念碑采用了特殊的鈦合金，鈦是一種太空金屬，可以永不生銹。雕像的手法具有現代感，大塊面組成的加加林雙手張開，猶如展翼欲飛。他的腳下是一根多棱形的長柱形碑座，座底下擺放著一只地球，象征著加加林已經超越到了地球之上。我沒料到這樣一尊非常有名的雕塑被置放在一個四面都有道路的環境當中。但雕塑家顯然注意到了環境，他將碑體縱向拉長，將人們的視線引向高空，基座的占地面積并不大，所以人們見到的就是一位凌空欲飛的蘇聯英雄形象，與碑的主題非常契合。

但莫斯科也有并不成功的范例，那是蘇聯國民經濟成就展覽館。在它的入口處門廊頂部立著那尊著名的《工人和集體農莊莊員》，這是著名雕塑家穆希娜在1937年時為在巴黎的世界博覽會的蘇聯館而設計的，后來它們就成為了蘇聯的國家形象而遍布全國。展覽館廣場的正中有一組《人民友誼》的群雕，有15尊身著民族服裝的少女在載歌載舞，分別代表著蘇聯15個加盟共和國。但人物的身上被不恰當地全部鍍上了金，這樣人物的形體結構因金箔的閃光而看不清楚，就如同一圈燦燦發光的金牙，俗不可耐，與周邊的環境很不協調。

莫斯科有一個非常好的藝術環境，到處都能受到藝術品的感染。我們所住的伊茲梅爾酒店曾經是1987年的奧運村，由3棟30層的大樓組成，雖然已顯陳舊，但總體氣魄極大，還保持著一副超級大國的派頭。這里曾經是舉世矚目的地方，周邊還保持著許多藝術品，墻上嵌著大幅的青銅浮雕，還有彩釉燒成的瓷磚壁畫，即便是點景的小品也出手不凡。行走街頭，到處都能見到雕塑在綠蔭叢中散布：有時能見到托爾斯泰在托頤深思，有時能見到列寧在揮手指方向，偶爾也能見到馬雅可夫斯基在怒目橫眉。熱鬧的阿爾巴特大街上，普希金攜著他的愛侶在怡然眺望，享受著人們仰慕的目光。即使在新圣女公墓里，各種人物的墓碑也是一道特別的風景，這里是雕塑品集結的場所，有許多作品堪稱是佳作。赫魯曉夫那黑白分明的墓碑別具一格，孰是孰非任人評說。卓婭的雕像凌空欲飛，完全沒有一點哀傷的成分。契訶夫和果戈里的墓前擺滿了鮮花，很多名演員的雕塑音容宛在，雖死猶生。有的只是半個頭，有的只是一雙手，到處參觀到處贊嘆，完全忘了自己是置身于死亡的墓地，而是在與活著的人對話。

豪情紅場

莫斯科的紅場是我們曾經無比景仰的地方，來到此地甚至有舊曾相識之感。從中國的眼光來看，紅場并不如想象中的大，但蘇維埃的無比豪情和氣魄宏大在這里得到了最淋漓的發揮，俄羅斯和蘇維埃也在這里成功地融為一體。紅場并沒有中國那樣的中軸線，然而卻是有著瓦西里教堂、克里姆林宮和阿歷山大花園3個中心。瓦西里教堂是俄羅斯傳統文化的集中區，在一大堆東正教的花尖頂前，是一尊《米寧和波查爾斯基》的青銅像，這是嚴格的古典寫實手法雕塑出的俄羅斯英雄，這里的一切都是蘇里柯夫《近衛兵臨刑的早晨》里逼真描繪的場景。

克里姆林宮正門前，是昔日蘇聯最莊嚴的場所，前面的列寧墓與背后的鐘樓和紅墻交相輝映，并不沖突。列寧墓半入地下，接受著深紅色宮墻的襯托，并沒有搶占克里姆林宮的風景線。在它的背后，立有一排蘇聯國家領導人、偉人和名人的胸像雕塑，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甚至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安德羅波夫、戈爾巴喬夫都在其列，蘇聯女英雄丹娘也在其中，這里是“蘇聯”最為集中的地方。廣場的另一側以無名烈士墓為主體，烈士墓的設計也是主次有別，既沒有高大的紀念碑，也沒有具體的人物形象，而是在深紅色宮墻的襯托下，平平的紅色大理石底座，一頂銅鑄的鋼盔下，覆蓋著銅鑄的軍旗，前面的五星中央點燃著長年不熄的火焰。整個紀念碑的設計莊嚴肅穆，別具一格，一側有武裝戰士站崗。稍遠一點的地方，在高大紅樓的襯托下，一尊青銅的騎馬雕像高高聳立，這就是在“二戰”中輔佐斯大林立下了赫赫戰功的朱可夫元帥，這是被獲準在紅場上立像的唯一的蘇聯將領。無名烈士紀念碑的左側，有著克里姆林宮最原始的宮墻遺址，也有著根據俄羅斯民間傳說而創作的雕塑和噴泉。歷史和現代，民族和神話，沙皇和革命，一切都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盡管莫斯科已經有了700多年的歷史，但它卻是多災多難、屢遭兵燹。但無論是拿破侖還是希特勒都沒有讓這個英雄的城市屈服，莫斯科曾6次被大火焚燒，這也為蘇聯建造一座紅色新都在客觀上提供了機遇。現存的莫斯科除了紅場附近和一些教堂之外，基本上是在十月革命之后新建的。五六十年代的蘇聯是半個世界的中心，它雄心勃勃地要壓倒那另半個世界。斯大林一聲令下，在莫斯科全市建造了十幾座摩天高樓。和蘇聯的體制一樣，它們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樣，都是用幾層立方體疊加起來的金字塔式建筑，宏偉、莊嚴、氣魄大，然而也并不缺少細節和裝飾。外交部大樓和莫斯科大學的大樓最為突出。這種建筑形式已經成為俄羅斯的紅色經典，它是在克林姆里宮塔樓的基礎上有所發展的。建筑本身是成功的，不成功之處是它太多了，在一個城市里重復十幾次地出現，不免使人厭煩。它甚至溢出了國界，來到中國，在北京和上海成為中蘇友好展覽館。它們曾被人批評為崇尚外表、藝術裝飾性太強的負面效應建筑物，但事實上這些建筑物所具有的宏偉氣勢和標志性是其他建筑難以企及的。

朝圣之旅

到俄羅斯來重要的日程之一就是看列維坦，這是一次朝圣之旅。而最重要的圣壇就是俄羅斯博物館和特列恰科夫畫廊。俄羅斯的博物館和美術館很多，里面都收藏有各種世界名畫，然而在年代上卻是有所劃分：著名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也就是冬宮，是收藏歐洲畫作和俄羅斯古典畫作的場所，是世界第三收藏量的博物館。圣彼得堡的俄羅斯博物館和莫斯科的特列恰科夫畫廊以收藏俄羅斯巡回畫派的作品為主。而莫斯科的普希金美術館則專門收藏蘇聯時期和現代派的作品。

俄羅斯博物館是原來的米海洛夫斯基宮殿，里面的各類藏品有40萬件，分好幾個館展出。特列恰科夫兄弟是成功的企業家，也是俄羅斯畫家的資助者，他們兄弟倆熱心收藏巡回畫派的作品，最后把它們捐獻給國家，那里就專門展覽著巡回畫派的重要作品。盡管這兩處也陳列著其他大師的扛鼎之作，然而我的焦點卻一直集中在列維坦的作品上。巡回畫派里的風景畫家不止列維坦一人，然而最能代表俄羅斯，能用風景畫來寫詩的，能使風景畫如音樂般抒情的，最能用他的畫來深深地打動人心的，唯有列維坦一人。我把“俄羅斯最優秀的風景畫家”的桂冠，只戴在他一人的頭上。

列維坦是個短命的天才，一生只活了39歲，然而他留給俄羅斯的不僅僅是那無數的杰作，而是代表著俄羅斯的文藝品牌。他的畫挑動了深潛在人們心底的那種憧憬和激情，觸動了人們的一種崇高的憂傷詩情，使人們從他筆底的風景中凈化自己，與大自然共鳴。偉大的天才總是具有共同性的，列維坦一如中國的王維，都是風景的詩人和歌手，他們都是“畫中有詩”的代表人物，都能夠通過風景來創造詩情，使客體的美與主觀的感情交融于一體，從而把風景外延到人們的心底，撞擊著人們的心靈，把畫中之美交給欣賞畫作的觀眾去完成。在列維坦之前和之后的俄羅斯都不乏風景畫家，然而他們大都是把風景作為自己的一種描繪對象，很少有人去與風景進行對話，也很少有人把風景之外的東西畫出來。即使偉大如希施金，一輩子為俄羅斯的森林而謳歌，描繪了無數的俄羅斯美景，但他的目光似乎集中于風景的“形”和“質”上，用他那高超的技藝去如實地刻畫自然，把它們栩栩栩如生地描繪出來。他的畫作以“逼真”和“酷肖”為目的，固然也能給人以鼓舞，能夠激發人的愛國主義情操，卻是缺少一種詩人的氣質，缺少一種表現的從容和瀟灑。而同樣是畫森林，列維坦就和他判然有別，他并不如實地去刻畫樹木的質感，而是用那揮灑的筆觸飽蘸著感情，富于彈性地落在畫布上。他畫出的是樹木的“神”和“氣”，畫出的是樹的美麗姿態并通過這種美麗的姿態把人對樹木的感情傾注上去。他有時逸筆草草，有時揮灑自如，有時飄逸瀟灑，并不著意刻畫，然而一切的無生命之物到了他的筆下就被蘊含著生機。列維坦筆下的那迷倒了無數人的《金色的秋天》，那如同抒情詩一般的《春水》，夢幻一般的《薄暮月初升》，那純凈清澈得幾近透明的《湖》，無一不是醉人心魄的傳世之作。列維坦并不著意告訴你“這是美的”，而是要讓他的畫使你發出贊嘆：“這是美的”，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

列維坦的畫中總是彌散著一種憂郁，一種淡淡的哀愁，這使他的畫更令人著迷。希施金的畫如同一位高大魁梧、正襟危坐的偉男子，豪邁、爽朗；列維坦的畫則如一位略帶憂郁的瀟灑男子，使人產生憐愛。這兩位畫家恰如俄羅斯民族性格的兩大構成：豪情與憂郁并存。無比遼闊的土地，稀少的人口，苦難的歷史，這一切都賦予了俄羅斯民族一種落寂孤寂的憂郁。列維坦在他的畫中滲透出的那種憂郁，在屠格涅夫的小說中有，在普希金的詩里有，在柴可夫斯基的樂曲里也有，甚至在《三套車》和《伏爾加船夫曲》里都有。他不像希施金那樣以無比的豪情去打動人，而是用那種淡淡的哀愁去感染人。希施金是震撼人心的交響曲，而列維坦則是抒情的小夜曲。列維坦的作品中出現了許多的云，這是俄羅斯上空特有的云，它們在他的畫中千變萬化，各具奇姿，對于畫中意境的表現起著相當重要的作用，那幅《墓地上空》的畫中，云的形狀和色彩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湖》上沒有那些云和云的倒影，那是不可想象的空缺和蒼白。列維坦的慧眼獨具就在于此。

列維坦之所以具有這種憂郁，是和他的經歷、秉賦有關。他出生于一個貧寒的猶太人家庭，父母早亡，從小就受盡苦難，以后又受到民族主義者的種種迫害。個人的苦難和民族的性格結合在一起，促使他具備了一位偉人才有的憂患意識，去用他的畫來表現現實中所沒有的美，用他的畫去叩響人們心底的弦。那樣一種憂郁在他的前輩克拉姆斯科依的作品中也有出現，他根據屠格涅夫小說《僻靜的角落》而創作的《月夜》，畫面中出現了一位身著白色衣裙的少女，正坐在池塘邊的長椅上憂傷地深思著，畫面中洋溢著的那種迷蒙而憂郁的情調令后世的無數觀眾著迷。而列維坦則繼承了這一優良傳統，卻是走得更遠，他從法國巴比松畫派和印象派那里都汲取了營養，把巴比松的寫實、批判現實主義與印象派的光與色帶到了俄羅斯，最終形成了自己的和民族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