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石油與荔枝共舞的城市

幸福的石油

茂名曾經因為油頁巖而出名。

在貧油的年代，油頁巖是我國石油工業的希望，以至茂名的油頁巖被寫進那一個時代的教科書。

說到茂名的油頁巖不能不說油柑窩。油柑窩是個小村，早先叫油柑坡，周圍的山坡上生長著不少油柑樹。油柑樹是一種不堪大用的樹，除葉子曬干可以填充農家的枕頭外，它的枝干只能用來燒柴，沒有什么經濟價值。這個村子的小孩放牛的時候，經常玩一種叫“壓窯”的游戲。用石頭和泥團壘起一個小小的窯體，然后撿一些柴草燒窯，等到泥團燒紅了，把從田地里挖出來的番薯塞進窯里，再把窯體捅塌，泥團搗碎，番薯很快就煨熟了。“壓窯”的時候，一些淺褐色的石頭經常冒出火焰，繚繞帶有煤油氣味的青色煙霧。當地的老百姓把煤油叫做火水，意思是，雖然是流動的液體，但卻是可以燃燒的火。相應地把這種能夠燃燒的石頭叫做火水石，出產這種石頭的小山叫做火水山。

火水石便是油頁巖，剛從地層深處挖出來的時候，因為蘊含水分呈深褐色，隨著水分的蒸發顏色逐漸變淺。它的特點是內部含有石油，外表卻不顯現，只有通過低溫干餾才能提煉出來。這種油稱“頁巖油”，屬人造石油。因為內含石油，在明火的環境下，油頁巖也可以燃燒，但是熱值不如煤高。油柑坡的放牛娃在壓窯的時候能夠把一種淺褐色石頭燒著了，其原因就在這里。油頁巖還有一個特點是巖石的層理結構，在外力的作用下，可以分裂出猶如書頁的薄片。由于這兩個特點，油頁巖一稱油母，含油；一稱頁巖，如頁。總稱油母頁巖，簡稱油頁巖，直稱頁巖。

油頁巖分布遼闊，但蘊藏量與含油率達到開采價值的并不多。我國油頁巖的資源十分豐富，已探明的儲量有315.67億噸，遼寧的撫順、吉林的樺甸、廣東的茂名都是著名的礦產蘊藏地。茂名約占全國的1/6。根據地質學家考證，茂名的油頁巖形成于新生代第三紀的始新世，距今大約有6000萬年了。茂名的四周是丘陵，中間低洼，在遠古時代是一處與海相通的瀉湖。后來隨著地殼運動，湖、海不再相連，動植物的遺體與大量的泥土在湖底沉積形成油頁巖。又不知過了若干年，地殼再次運動，湖水也不存在了，再一次發生了滄海桑田的變化，有些深藏在湖底的油頁巖袒露出來，被放牛娃無意中撿為壓窯的石頭，成為震驚寰宇的大發現。

石油是工業的血液，在石油匱乏的時代，油頁巖成為吸引人的寶貴東西。1954年的春天，燃料工業部石油管理總局局長康世恩——后來做過石油工業部部長、國務院副總理，率領一批專家到廣西百色調查石油資源，回京路經廣州聽到茂名有油頁巖，很是重視。回到北京以后，他立即向燃料工業部部長陳郁匯報。4月，陳郁派出地質工程師劉毓初率領一支40多人的地質普查大隊到茂名進行地質普查。同年8月，煤炭管理總局也派出中南煤田地質管理局130勘探隊來到茂名進行勘探工作。從1954年8月到1957年4月，歷時3年4個月，130勘探隊完成了對茂名油頁巖的清查工作，查清這里的油頁巖礦脈從東向西綿延，長50多公里，寬3到10公里，總面積360平方公里，儲量約51億噸，平均含油率4％以上，富礦含油率在6％至7％之間。礦層的平均厚度15.5米，最厚的地方達到100米，宜于大型露天開采。按照設計能力100萬噸人造石油計算，茂名的油頁巖可以開采100年以上。

茂名的油頁巖引起了國家最高領導層的關注。1956年4月25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發表《論十大關系》，其中說道：“現在我們準備在廣東的茂名（那地方有油頁巖），搞人造油，那也是重工業。”三天以后，周恩來總理批示：“經中央同意，在茂名建設規模為年產100萬噸原油的油頁巖煉油廠”。

很快茂名油頁巖的開發被列入國家第一個五年計劃156個重點項目內，成立了茂名油頁巖廠籌建處——今天茂名石化公司的前身，并開始了茂名建市的籌備工作。這個新興的工業城市叫什么名字，是有過一番爭議與探索的。這個地方歷史上叫茂名縣，茂名即潘茂名，相傳是一個得道成仙的道士，用他的名字做一座新興的城市的名稱，是不是有些封建氣息？最后考慮到在國務院的批文中茂名之稱已經使用，而且流傳國內海外，難以改動了。1959年3月22日國務院行文批復，5月9日正式建市，從湛江獨立出來。一向喜歡以全國各地城市作為道路名稱的上海，在茂名建市以后，立即將一條新開辟的道路命名為茂名路。茂名雖然在1800年前的隋朝已經出現，但是作為現代工業城市的興起卻是因為石油，是我國最早的石油基地之一。因此，茂名人在說到自己的城市時，總是把石油放在前面，石油在先，茂名在后，沒有石油便沒有茂名市。

在2007年茂名市舉辦的“茂名石油·荔枝文化博覽會”中，有一個項目是書法展，云南的一位書家書寫了這樣四句詩：

火水山下萬年愁，

兒童無意燃石頭。

神工劈開新天地，

頁巖流出幸福油。

歷史是不應該遺忘的，撫今追昔，展望未來，茂名市作為我國著名的石油城市必然會擁有更加壯麗璀璨的明天。

羞紅的荔枝

2007年茂名市“茂名石油·荔枝文化博覽會”中有一項活動是“高力士史跡研討會”。 高力士與博覽會掛鉤的原因是茂名的荔枝。

高力士原本姓馮，祖先是北燕的天王。北燕是東晉十六國時期的一國，國君稱天王。第一任天王是慕容云。慕容云被部下所殺，馮跋繼為第二任天王，馮跋故后，其弟馮弘為第三任天王。太興六年（436年）北燕為北魏所攻，馮弘失國，囑咐兒子馮業“以三百人浮海”投奔南朝的劉宋，被任命為新會郡（今新會市）的太守，封懷化（今番禺東南）侯，定居潘州，即今天茂名市的高州。高力士是馮業的九世孫。高力士的曾祖馮盎在隋文帝時做過漢陰（現今甘肅禮縣）太守。隋朝滅亡以后，馮盎回到嶺南，唐高祖武德五年（公元622年）降唐，被任命為高州總管。后來，嶺南發生叛亂，馮盎因平叛有功 “使持節高州都督、廣韶等十八州總管，封耿國公”。 馮盎有三個兒子，第三子馮智玳即高力士的祖父，也是唐朝的高官，做過潘州刺史。

高力士的家世就是這樣的顯赫。但是，在他祖父逝世不久，家里突然遭受了巨大災難。他的父親馮君衡在即將繼承祖父的職務時被上級誣陷，“裂冠毀冕，籍沒其家”。 馮君衡最小的兒子馮元一，也就是后來的高力士，未滿十歲，也受到摧殘，被閹割以后送到宮中，做了皇家的太監。馮元一辦事機敏很得上面的賞識。但是，好景不長，因為小的過失，被逐出皇宮，被一個叫高延福的宦官收留，“養為子，故冒姓高”。 為什么叫力士呢？是因為他精于騎射“百發百中，因而有力士之稱”。有一次高力士跟隨皇帝到三山宮，看見有兩只鷲啄食一只小鹿，皇帝命令武士們把那兩只鷲射下來。羽箭紛飛，沒有一支射中。皇帝命令高力士射，這時候，兩只鷲已經飛到云端了，高力士只一箭便把鷲射了下來。當時的情景是：“控弦而滿月初開，飲羽而片云徐下。壯六軍而增氣，呼萬歲以動天。” 高力士不僅有騎射的身手，而且具有頗高的軍事領導才能。天寶十一年（公元752年）4月，長安城內爆發了一場內亂。楊國忠領導的軍隊與叛軍相持不下。高力士率領400名飛龍禁軍很快就平定了叛亂。“安史之亂” 爆發以后，玄宗逃入蜀中避難，郭千仞謀反，高力士會同陳玄禮削而平之。因為有這樣的能力與功勞，對玄宗又是忠心耿耿，故而受到玄宗的器重授予他從一品的官位，說有高力士在睡覺吃飯都安心。對于高力士，無論是內臣還是外臣都很敬畏。在他的家鄉高州，高力士也有頗大的影響，至今還保留有故宅遺址靈惠寺以及和他相關的荔枝樹。在清代做過兩廣總督的阮元在《嶺南荔枝詞》中吟哦：

新歌初譜荔枝香，

豈獨楊妃帶笑嘗。

應是殿前高力士，

最將風味念家鄉。

荔枝是百果之王，在長安皇宮中的高力士思念故鄉的荔枝，把家鄉的珍品推薦給唐玄宗與楊貴妃很難說不在情理之中。在電白縣羊角鎮綠段管理區登高坡，有一株高力士系過馬的荔枝樹，周圍生長著幾十棵古老的荔枝樹，專家考證樹齡都在1200年以上，當地人說，楊貴妃品嘗的荔枝就是采摘于此。高州市的根子鎮也有一處貢園生產的荔枝稱妃子笑，在貢園的東南隅有一株古老的菠蘿蜜樹，便是當年朝官督促果農采摘荔枝拴馬時的物證。唐時進貢到皇室的荔枝，就是從這里在滾滾紅塵、迅疾如驟雨般的馬蹄聲中運到長安的。妃子笑俗名落塘蒲，核小肉厚，肉色白嫩，液汁豐富，充溢一種沁人心脾的香蜜味道。它的得名與楊貴妃有關，據說是因為得到楊貴妃的青睞與褒獎而稱。當然，茂名的荔枝不止妃子笑一種，著名的還有白臘、桂味、黑葉、糯米粢和白糖罌。白臘和黑葉都是根據葉子的顏色而叫出來的名稱。前者葉色淺白，后者葉面幽暗。桂味帶有清淡的玉桂香氣，糯米粢則是說它的果肉滑膩綿軟如同煮熟的糯米。白糖罌謂其甜，宛如吃了一罐白糖。1988年白糖罌參加廣東省荔枝評比，獲得早熟荔枝第一名。1997年與1999年白糖罌參加中國農業博覽會，獲得名牌產品稱號。2000年白糖罌被選送到中國國際農業博覽會參展又一次獲得名牌產品的稱號。種類不同，荔枝的成熟的時間也不同。早熟的叫三月紅，初春的時候，就赫然上市了。晚熟的是鑒江紅糯，在各類品種的荔枝都已經下市的季節，鑒江紅糯卻剛剛上市，從而格外受到珍重。這些果中的珍品，都是果農辛勞與智慧的結晶。20世紀80年代，根子鎮的領導層提出了“四個一萬”的設想，即：擴種荔枝一萬畝；柑橙一萬畝；胡椒一萬畝；橡膠一萬畝。簡稱“四個一萬”。對于這個經濟發展藍圖，根子鎮的果農不同意，認為這個前景規劃是兵力分散，不應該發展胡椒、橡膠、柑橙，而應該發揮根子鎮種植荔枝的優勢。果農們認為根子鎮有五個優勢：

一、氣候。根子鎮地處亞熱帶，氣候溫暖濕潤；二、土質。根子鎮70%是丘陵，坡度舒緩，土質疏松肥沃；三、品種。根子鎮出產的桂味、白糖罌、糯米粢，都是荔枝之中的優良品種，而且相對附近地區的荔枝早熟一個月；四、技術。根子鎮種植荔枝的歷史悠久，果農擁有豐富的經驗；五、人文優勢。這里的荔枝相傳是高力士引薦進貢給楊貴妃的。

果農的建議被根子鎮的領導接受，把“四個一萬”，改為“一個四萬”，集中力量發展荔枝，在原來一萬畝的基礎上又擴種了四萬畝，成為鎮里的農業支柱和牽動全鎮經濟騰飛的龍頭產品。根子鎮由此被稱為“中國荔枝第一鎮”，被國家有關部門命名為“南亞熱帶作物名優基地——白糖罌、白臘荔枝生產基地”和“國家荔枝標準化示范區”。

2000年初春，江澤民同志來到根子鎮柏橋村視察工作，在浮山觀荔亭下面種植了一株名曰“中華紅”的荔枝樹，興致勃勃地到一個叫吳明理的荔農家探訪，親切詢問這里的荔枝生產與荔農的生活情況。 觀荔亭由是成為著名的觀光景點。站在亭中眺望，群山起伏，荔林如海，羞紅的荔枝明媚閃灼，荔農居住的白色的樓房掩隱其間，頗有一派人間桃源的景象。

根子鎮是這樣，茂名市也是這樣，發揮優勢，廣植荔枝，成為世界上栽種荔枝最多的地方。現在的茂名市有170多萬畝荔園，荔枝產量占全國1/4，接近世界的1/5，是名副其實甜蜜芳香流光溢彩的荔枝城。

施釉的磁盤

2007年6月8日，“茂名石油·荔枝文化博覽會”的開幕式在茂名影劇院舉行，場面十分火爆。一位當地的朋友對我說，茂名人喜歡熱鬧，家里辦事一定要請許多人參加，誰家請的人多，誰家就有面子。這個風氣影響到政界，辦事講究排場，追求熱鬧。博覽會約請了這么多客人，便是明證。在眾多的客人中不僅有國內，還有海外，比如芬蘭、新加坡、泰國、韓國、柬埔寨等國駐廣東的領事也來了不少。博覽會希望喜慶、熱鬧，在喜慶熱鬧之中進行貿易從而發展經濟建設。茂名人當然也希望這樣。

當天晚間，在茂名市體育館舉行“荔紅飄香·茂名歡迎您”的大型文藝晚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會務組沒有發給我們入場券，理所當然地被拒之門外。領隊唯一的辦法就是通知會務組用最快的速度把入場券送來。等候的時候，一位中年人同我們攀談。他向我們介紹茂名，介紹博覽會，對我們的處境表示同情，同時向我們表示，他要代表茂名人向我們致歉，請我們諒解。對這樣誠懇的致歉，我們雖然有些怨氣，這時候自然只能消解，同時也大度地表示沒有什么理由可以生氣而不高興。我們以為他是會務組的同志，會務組的人來了以后才知道不是，他與博覽會沒有任何關系，只是一個普通的茂名市民，一個尋求入場券的人。這樣的人物主動為我們排除煩惱，為舉辦博覽會的官方承攬責任，這是我們無論如何沒有料想到的。類似的人物，我后來又接觸了一位。在第二天參觀的車上，剛參觀完書展，大家意猶未盡，難免議論書家的優劣，我的看法是可以圈點的作品不多，沒有必要請這么多的書家。坐在我前邊的一位先生不同意我的看法，理由是茂名這么多年沒有出頭，現在出了頭，多請一些書家有什么不可以？后來知道他是茂名人，但不在茂名而在深圳工作，是一位搞裝潢工程的，曾經在清華大學讀書。同桌吃飯的時候，他說他雖然很早就離開茂名，但是對茂名的情感始終割舍不下。而他對故鄉的情感我們很快就在他的實踐中得到印證。

第二天的晚間我們出席“貢荔燭光詩會”。在晚會上，行云流水般的詩歌，在浪漫的鋼琴音樂、搖曳的燭光，以及主持人聲情并茂的詩朗誦中，如同甜美的千年紅荔，徐徐滲透了嘉賓的心田，令人為之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