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力救治籃壇“巨人”，張衛平與孫明明的師徒深情

張衛平在籃壇大名鼎鼎，他上世紀八十年代入選國家隊，多次為國爭光，曾在亞洲男籃錦標賽上被評為最佳前鋒；在世錦賽上獲得最佳運動員提名，并獲“得分王”稱號；還獲得過“新中國籃球運動杰出貢獻獎”。張衛平退役后做了6年國家隊教練，隨后赴美國留學，回國后在央視擔任NBA比賽特約嘉賓主持。

2002年為奧運希望隊選隊員的時候，張衛平遇上了身高2.30米的孫明明。但就在他全力培養孫明明的同時，卻發現孫明明患有“巨人癥”……

籃壇名師與“巨人”結下特殊父子情

2002年夏，國家籃管中心成立奧運希望隊，在眾多權威人士的舉薦下，張衛平出任主教練。受命之后，張衛平開始選拔隊員。他聽說大慶籃球俱樂部有一位比姚明還高的選手叫孫明明，當即趕去考察。

孫明明1986年出生于黑龍江省巴彥縣一個小山村，從小就比同齡人高很多，顯得鶴立雞群，很早就被招入了縣體校。張衛平見到他時，他的身高已達2.30米。張衛平又驚又喜：這孩子說不定就是第二個姚明呢！

可當他仔細觀察了孫明明后，卻有些失望。孫明明接受正規訓練的時間短，動作很不規范，上場十幾分鐘便氣喘吁吁、臉色蒼白，體能嚴重不足，況且他已過了技術敏感期，很難再雕琢了。

幾天后張衛平帶著失望返京，可腦海里還不時浮現出孫明明的身影。一個月后他再次來到大慶，親自上場與孫明明過招，發現孫明明手感極佳，而且還能做360度轉身扣籃，柔韌性極好，領悟力也很強。張衛平當即決定收下這名弟子。

就這樣，孫明明作為奧運希望隊的第一批隊員來到了北京。張衛平像關心家人一樣關心他的隊員，而對大高個孫明明更加愛護。第一堂訓練課結束，張衛平看到孫明明的腳，心疼得不得了。原來，由于腳太大，孫明明買不到合適的鞋，家里又沒錢給他定做，所以他從10歲起就沒穿過合腳鞋子，導致腳趾嚴重畸型，這回隊里發給他的鞋仍然不夠大。張衛平問清他穿57碼鞋后，馬上通過鞋廠找到了56碼鞋。雖然仍小一碼，但孫明明感覺舒服了許多。孫明明還有頭痛的老毛病，發作時痛苦萬分，隊醫不在時，張衛平就親自為他按摩，幫他減輕痛苦。

偶爾孫明明表現失誤，張衛平也會忍不住大罵。罵完他又擔心孫明明鬧情緒，影響訓練。一次，他私下里問孫明明：“你恨不恨我？”孫明明真誠地回答道：“我父親死得早，入隊第一天我就把您當父親了。父親罵兒子，是為兒子好。您放心罵吧。”張衛平感到說不出的欣慰：“這孩子真懂事，以后我就真把你當兒子了。”

張衛平的器重讓孫明明十分感動，他訓練更加刻苦，每天還認真作訓練筆記，球技一天天進步了。

第二年夏天，奧運希望隊赴美訓練。在美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孫明明與當地大學生隊及NBA退役球星過招，他的天賦和出色表現從此引起了廣泛注意，國內媒體開始稱他為“姚二世”。

巨人癥作祟，孫明明游走在懸崖邊上

2004年，奧運希望隊解散。孫明明想征戰乙級聯賽，但體能測試沒過關。回到大慶后，他的情緒一落千丈，甚至產生了從此遠離籃球的念頭。

仿佛有心靈感應般，張衛平及時打來電話安慰他：“這次落選，說明你的水平有待提高。不過我從沒懷疑過你的天賦，只要努力你一定會有美好的未來。如果你放棄，那一切就都失去了。”

孫明明苦惱地說：“我想提高，可現在只能和預備隊一起訓練。”張衛平深知這意味著什么，沉吟片刻，幽默地說：“從今天起，‘NBA希望隊’成立，教練是我，隊員就是你一個。”兩人商定，每天互通電子郵件，一周一次電話。張衛平布置訓練內容，孫明明匯報完成情況。

從這以后，張衛平每天無論多忙，都通過電子郵件遙控孫明明的訓練。然而轉眼半年多過去，孫明明其他方面都有提高，唯獨體能訓練進展緩慢，這成了阻礙孫明明成長的最大瓶頸。困惑之余，張衛平冒出一個大膽想法：美國的體能訓練方法先進，如果把孫明明送到美國，也許他的體能會有突破性進展。巧的是，機會很快來了。

那天，張衛平接到美國人查爾斯的電話。查爾斯是一名籃球經紀人，張衛平早年赴美期間與他相識。這次他組織明星隊來華，讓張衛平幫忙聯系球隊打比賽。張衛平馬上想到孫明明，立即與大慶籃球俱樂部聯系，并把明星隊帶到了大慶。

通過比賽，查爾斯看中了孫明明，提出要帶他去美國，并主動承諾負責他的訓練及日常費用。大慶籃球俱樂部表態：可以放人，但孫明明的關系必須隸屬大慶籃球俱樂部。這條件近乎苛刻，但查爾斯還是同意了。

2005年初春，孫明明終于登上赴美班機，張衛平自費陪同。查爾斯把孫明明安排在位于加州文圖拉市的私宅居住，還聘請教練訓練他。

遠在他鄉，張衛平完全進入了父親的角色。事無巨細，他全替孫明明安排好，還叮囑孫明明：住在查爾斯家要講衛生，不要讓人家反感；要時刻記住自己是個中國人，注意言行舉止，只有品德和球藝都出眾，才能像姚明一樣成為“中國名片”；必須時刻牢記遠大志向，才能承受得住高強度訓練；必須盡快學好英語，不然無法領會教練意圖……

一切安排妥當，張衛平才回國。臨登機時，孫明明突然問：“張導，您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張衛平一笑，逗他：“你說呢？”孫明明囁嚅著，張衛平意識到他想說什么，心里涌起一股暖融融的感覺，期待著。然而孫明明話沒說出口，淚水已洶涌而出。為了掩飾失態，他轉身離去。

張衛平回國不久，美國當地一家電視臺以“中國長城”為題邀請孫明明錄制節目，孫明明格外興奮，打電話向恩師報喜。張衛平不再像以前那樣委婉：“明明，你的舞臺不在直播間，而是在籃球場。”孫明明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責任，這以后他謝絕了媒體采訪，靜心訓練。

但令查爾斯和張衛平苦惱的是，孫明明進步很快，體能卻仍然上不去。雖然有七支NBA球隊的球探對他有興趣，但看了他的比賽后，都因為他的體能太差而放棄了。

一名球探曾接觸過患“巨人癥”的球員，他建議查爾斯帶孫明明去檢查一下。結果醫生證實，孫明明果然患有腦垂體瘤，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巨人癥”，這就是他身高增長超過常人，體能卻明顯低于常人的原因。

醫生說如果再拖下去，孫明明不但前途無望，而且還有生命危險。查爾斯沒敢對孫明明說明實情，給張衛平打了越洋電話。張衛平聽到這情況，如遭五雷轟頂。查爾斯問張衛平該怎么辦，張衛平不假思索地回答：“現在孫明明的籃球前途在我眼里已不重要了。他是我的弟子，中國有句古話‘師徒如父子’，我會救他到底。”查爾斯沉吟片刻說：“張，你把我感動了。在美國，人們施愛心都是眾人各幫一點，可你卻大包大攬。也許你們中國人總是愛得這樣悲壯。本來我打算送孫明明回國，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們一起幫孫。先治病，再談其他。”張衛平和查爾斯商量了大半夜，考慮到美國做這類手術是用探針從鼻蝶部位進入腦腔摘除腫瘤，技術先進，風險小，于是決定讓孫明明在美國治療。

師恩如山，籌巨款救弟子感動世人

2005年夏天，張衛平帶領國內新秀赴美參加費尼克斯夏令營，他把孫明明也叫來一起參加夏令營。孫明明每天都很開心，看著他無憂無慮的笑容，張衛平無比傷感，他不知道這個大男孩還能不能實現自己的夢，生命還能延續多久。一天他試探地問孫明明：“在美國，除了進入NBA以外，你還有什么強烈的愿望？”孫明明不假思索地說：“喬丹是我的偶像，哪怕遠遠地看看他，我也心滿意足。”張衛平暗下決心：孩子，我一定幫你實現這個愿望。張衛平通過多種關系，終于讓孫明明獲得了與喬丹一對一打對抗的機會，還榮幸地與偶像合了影。

與此同時，查爾斯打聽到洛杉磯塞達西奈醫護中心的赫雷爾醫生是全美治療腦垂體瘤的權威，決定送孫明明到那兒治療。他當即成立基金會，并舉行新聞發布會，面向全球為孫明明籌措手術款。

夏令營結束后，張衛平放心不下孫明明，便讓其他人先回國，自己留下來等待結果。直到幾天后他看到美國許多報紙登載了救助孫明明的消息，“孫明明救助網”也啟動了，還陸續收到善款，才放心地踏上回國班機。

一個多月后，基金會共募得善款1.35萬美元，而手術至少需要10萬美元。8月末美國遭遇颶風、海嘯，公眾捐款紛紛轉向災區，孫明明的賬戶再沒進賬。

手術日期越來越近，張衛平無比著急，又上了飛往美國的班機。一下飛機，他便到銀行取款，打入孫明明的賬戶。當晚查爾斯和張衛平在餐館吃飯，查爾斯問：“張，你為孫明明奔走、呼吁，付出的愛心已夠多了，現在你又捐出這么多錢，不怕影響家庭生活嗎？”張衛平說：“家里的積蓄幾乎都拿出來了，但相比一個生命，這點付出算什么。你可能不了解我對他的感情，可以說，我就是在幫自己的兒子。”

查爾斯定定地望著張衛平，再沒說什么。張衛平回到住處剛要睡覺，查爾斯打來電話：“張，你再次感動了我，我也要給孫捐款。”張衛平無比感動：“孫明明有救了！我代表所有中國球迷感謝你們。”

盡管如此，手術費用仍有1.6萬美元缺口。情急之下，張衛平不顧冒昧，來到醫院直接找到赫雷爾醫生，拿出自己的綠卡和資產證明，請求先給孫明明做手術，手術費用暫時拖欠一部分。開始赫雷爾一個勁說“NO，NO”，但了解原委后，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他的父親，只是他的教練？”張衛平點點頭。他豎起大拇指：“你太偉大了！”當即答應先給孫明明做手術，不足的費用以后再說。事實上，以后他也沒催討過。落實了手術，張衛平才匆匆飛回國。

手術那天，孫明明平靜地躺上手術臺。手術順利結束后，孫明明對查爾斯做了一個“V”形手勢。北京時間凌晨4時許，孫明明給一直守在電話旁的張衛平打電話報平安。張衛平詳細詢問手術情況，孫明明一一回答后激動地說：“張導，現在我終于可以全力以赴地為夢想奮斗了。您還記得2005年那次在機場為您送行時的情景嗎，那時我就想當面叫您一聲父親，可有點說不出口。現在我想叫您‘父親’，以后也這樣叫，可以嗎？”頃刻間淚水模糊了張衛平的雙眼，他在心里默默地說：“有這句話，我付出多少都值了。”

然而孫明明不知道，由于他腦內腫瘤幾乎包住了生長激素細胞腺，手術難度極大，出于安全考慮，醫生只摘除了腫瘤的五分之四，這意味著他還得接受第二次手術。他更不知道，從第一次手術結束起，張衛平就開始為他償還手術欠款，并籌集第二次手術的費用。

休養一段時間后，孫明明開始恢復性訓練。他的體能、敏捷性得到極大提高，性格也開朗了許多。2006年春，他與美國籃球聯盟道奇城市傳奇隊簽約，正式登上美國賽場。這年秋季，他回國隨大慶男籃參加國內聯賽。首個主場比賽，他出場30分鐘，獲得26分和9個籃板，行家無不嘖嘖稱贊。而這時張衛平和查爾斯已為孫明明籌集到進行第二次手術的費用6萬多美元。

好事接踵而來，2007年2月1日，孫明明被美國ABA籃球聯盟夜鷹隊相中。該聯盟是僅次于NBA的籃球聯盟。2月2日，在夜鷹隊安排的新聞發布會上，孫明明講述了他投身籃球運動的經歷，然后飽含深情地說：“我能有今天，要感謝眾多美國朋友對我的幫助，更要感謝待我如親生父親的張衛平先生。我會盡最大努力進入NBA，因為這是我的夢想，也是他的希望。”夜鷹隊老板，同時身為NBA聯盟首席執行官的湯姆·多伊爾表示：“孫是幸運的，他也值得人們這么做。我非常肯定孫能實現這一夢想！”

發稿前，張衛平再次接受本文作者采訪時說：“第二次手術后，孫明明將徹底遠離‘巨人癥’困擾。一旦體能問題解決，他在兩年內登陸ＮＢＡ不成問題。至于他能否達到姚明的高度，還要看他的勤奮與機緣。我們共同祝福他吧！”

（編輯：梁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