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前,四川岳池縣人雷強在重慶暴富后因嗜賭而傾家蕩產,基于對財富的渴望,他瞄準了身邊的闊商,殺人劫財,制造了轟動重慶的“3#8226;9”血案,致兩人死亡。其后,為躲避警方的追捕,他一路逃亡,最終落腳西藏,并再次成為百萬富翁。但他最終未能逃脫追捕,被重慶警方抓獲。2007年3月24日,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雷強在重慶市北郊歌樂山被執行死刑。
“公安部A級逃犯雷強被槍斃了。”2007年3月底,這一驚天消息在重慶市“爆”出后,市民們無不拍手稱快。
雷強被抓獲后,筆者曾多次到重慶市公安局渝中區分局刑警支隊采訪這一重案,并到看守所采訪了雷強,完整地了解了案件真相。
“3#8226;9”血案
2000年3月9日深夜11時許,在重慶市菜園壩火車站做生意的闊老板田書云,開著別克轎車回到了自己家。當他打開房門時,一股嗆人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他急忙打開房燈,發現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妻子楊麗倒在客廳的血泊中,早已氣絕身亡。田書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戰戰兢兢地喊著女兒小夢的名字,希望女兒別出事,然而,在鮮血染紅的衛生間里,9歲的女兒仰面倒在浴缸里,面容恐怖,怒睜大眼,全身也布滿了刀痕。
接到田書云的報警電話,重慶市渝中區公安分局刑警支隊重案大隊大隊長倪光明立即帶領法醫#65380;技偵人員趕到現場,經勘查,警方迅速確定這是一樁特大殺人劫財案。根據犯罪嫌疑人從容地入室,狠毒地殺人滅口,掠走所有錢財等情況來看,這是一個心狠手辣#65380;與楊麗熟識#65380;急于想發大財的人干的。
倪光明經與田書云交談,第二天早上初步鎖定了犯罪嫌疑人雷強。在菜園壩火車站恃強凌弱,最近因狂賭輸得傾家蕩產的雷強早就放出惡言:要發一筆橫財!雷強與楊麗很熟。
2000年3月10日上午,倪光明帶領民警秘密來到菜園壩火車站,通過了解發現,2000年春節期間,雷強賭博輸掉了20多萬元現金和價值30萬元的飯館后,曾與另一個想發大財的老鄉陸剛糾集在一起,每天鬼鬼祟祟,案發后已不知蹤影。
兵貴神速,立即追捕!倪光明大隊長當即帶領專案組四處追查雷強和陸剛的下落。他們在重慶市區未發現兩人的蹤跡,隨后立即驅車趕往雷強的老家四川省岳池縣。在追捕過程中,他們首先趕到陸剛家所在的高興鎮。與鎮派出所聯系后,派出所李所長帶著他們趕往陸剛家。
3月11日上午,民警們在路過一家卡拉0K廳時,李所長剛好見到陸剛從里面出來,正往一輛摩托車上坐。李所長見狀,馬上駕駛警車沖到門口,擋住其去路,并招呼倪光明等人下車捉人。陸剛被按倒在地,锃亮的手銬銬住了他的雙手。
被捉住的陸剛回過神,回頭向卡拉OK廳里大聲喊道:“強哥,救我啊,公安局抓住我啦……啊喲……快跑啊!”
在陸剛狂叫的同時,幾名刑警已沖進了卡拉OK廳,雷強已抓起衣服,縱身躍出后窗,撒腿狂奔逃命。
民警們追了出來并大聲喊道:“站住!站住!”隨后便是“砰砰”的槍聲響起。雷強一邊躲著飛來的子彈,一邊奔逃,仗著熟悉地形,很快就逃得無影無蹤。
從3月11日下午起,岳池縣公安局緊急出動200多名民警在全縣各車站#65380;碼頭拉網搜查#65380;布控,但一天一夜的拉網搜捕,連雷強的影子也沒有發現。
再說雷強,他從槍口下逃脫后,躲在高興鎮一個果園內的守夜棚里,兩天兩夜都不敢出來。直到3月14日凌晨,雷強在夜幕的掩護下來到村里的一戶農家,花錢吃了一頓飽飯,然后躲躲藏藏來到幾十公里外的華鎣市火車站,買了張票,跳上一列南下的火車。
因賭生惡
1971年8月,雷強出生在四川省岳池縣臨溪鄉一個農民家庭。他是家中惟一的孩子,自幼父母對他溺愛#65380;嬌慣,使他從小養成了我行我素#65380;橫行霸道的性格。
上學后,雷強在學校里打架斗毆,曠課逃學,初二沒念完就輟學了。
在家呆了半年,雷強便跟著母親到重慶市菜園壩火車站擦皮鞋#65380;賣水果。后來,他伙同一幫爛仔干起了拉客#65380;倒賣車票#65380;用假幣和假珠寶詐騙錢財等非法勾當,很快就暴富了。在他21歲那年,已斂財高達30余萬元,成為菜園壩地區小有名氣的“少款爺”。
雷強有了錢之后,做生意的勁頭也小了,他天天過著花天酒地,逍遙自在的生活,經常與一幫混混狂賭,每次上賭桌,輸贏都是成千上萬元。
2000年春節,他沒有回家過年,而是與一幫賭棍狂賭了5天5夜,輸掉了22萬元。后來,賭紅了眼的雷強把戒指#65380;摩托車#65380;手機,甚至把地處火車站門口#65380;價值30多萬元的飯館也押上,結果還是輸掉了……
一夜之間,他從腰纏萬貫的闊老板變成了身無分文的窮光蛋。從走出賭場的那一刻起,雷強就陡升了兩個念頭:一是想自殺,二是想殺人,沒有錢的日子他過不下去。
后來,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岳池縣老家,告訴老婆苗秋紅,自己已輸得身無分文了。善解人意的苗秋紅沒有責罵雷強一句,抱著他大哭了一場后,問他今后怎么辦。雷強把牙齒咬得格格響,憋了半天說:“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老子馬上回重慶,不撈回輸的錢,就不是男人!”
苗秋紅知道雷強的性格,害怕他來橫的,堅決不讓他回重慶。她安慰雷強說:“算了,錢財是身外之物,輸了就算了,在家好好呆著吧,我種田來養你!”
老婆越是體貼理解他,雷強越是不甘心。胸中積淀的惡氣,賭徒意識的膨脹,還有血液中充滿的那份殘忍,使他已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個殺人劫財,“奪回”財富的惡念很快就在他腦海里形成了。
2000年2月29日凌晨5點,雷強把藏在家里的一只火藥槍和一支電擊棍取出來放在提包里,悄然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重慶,他找到臭味相投的同鄉陸剛,商議“暴富”計劃,最后決定搶幾個闊老板,狠狠地“發”一筆財,奪回牌桌上的損失。他倆篩選了好幾個對象,最后把目標鎖定在常年在菜園壩火車站做生意的闊老板田書云身上。
田書云與楊麗常跟他們打麻將,贏了不少錢,而且這兩口子做生意順水順風,在菜園壩經營的商鋪店面有六七個,還買了中巴車跑客運,買了卡車跑貨運。
2000年3月9日中午,一場血腥的殺戮開始了。
當時,他們在田書云家樓下守候到中午,等到楊麗接著放學的女兒小夢,一路歡聲笑語地回來了。
等楊麗母女進了家,他倆馬上按響門鈴。楊麗打開門,見是兩個熟人,便熱情地請他倆進了客廳。踩著松軟的地毯,坐在軟皮沙發上,看著金碧輝煌的房子,雷強既羨慕又不平衡,狠撈一筆的心情更急切。
趁楊麗低頭在茶幾上拿煙,雷強迅速從提包里抽出萬伏高壓電擊棍,猛地向她后腦勺戳去,隨著高壓電流的弧圈閃過,楊麗來不及喊叫便昏倒在地。
很快,雷強和陸剛用繩子將楊麗的手腳綁了個結實,同時把嚇得躲在衣柜里瑟瑟發抖的小夢捆綁結實。然后,他倆急忙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專撿現金#65380;珠寶#65380;首飾#65380;手機等值錢的東西拿。
忙活了半天,他們把房間從里到外翻得一片狼藉,才搜到2.9萬元現金,加上手機#65380;金佛像#65380;金戒指#65380;金項鏈等物,不過八九萬元。這與他們想大撈一把的企圖相去甚遠。雷強氣急敗壞,用火藥槍頂著楊麗的頭,逼她說出巨款和存折的藏匿地方,但遭到楊麗破口大罵。雷強惱怒至極,又狠狠電擊了她一下,把她擊昏。
逼問不出巨款的下落,又搶不到別的值錢東西,兩個惡徒決定:殺人滅口。
他們兩個“演”完血腥的一幕后,在衛生間里洗凈手上的血漬,然后提著兩個大提包,關好房門,在夜幕的掩護下悄然下樓逃匿。
亡命天涯
在高興鎮從警察槍口下逃脫后,雷強猶如喪家之犬,開始了在全國10多個省市亡命的生涯。
那天,從華鎣火車站上車后,雷強蹲在南下的車廂里,心里惶恐不安,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猶如身負芒刺。不久,一個穿制服的警察突然向他走來,嚇得他魂飛魄散,打顫的雙腿快站不住了。警察問道:“票呢?”他趕緊掏出票遞過去。警察看完走后,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當火車停靠在貴州遵義時,雷強下了車,來到城郊一家偏僻的小旅館住下,晝伏夜出,躲避警方的追捕。
為求生存,雷強買了一把鋒利的尖刀藏在身上,經常出沒在遵義市的夜總會#65380;發廊和卡拉OK廳,引誘小姐進行搶劫。
他如幽靈一樣出沒在遵義市各個夜總會和發廊,搶得2萬多元錢財。2000年5月初,遵義市警方接到報案,在全市開展大搜捕,嚇得雷強逃到了貴州都勻市。
來到新的地方,雷強不敢貿然行搶,只好通過幫人擦皮鞋#65380;收舊貨#65380;踏三輪車#65380;打短工等方式維持生活。在躲藏的日子里,為防被人認出,他蓄起了長發,總是讓頭發遮擋住半邊臉。他不敢住正規旅館,只在小旅社#65380;火車站候車室#65380;未竣工的樓房里露宿,一旦發現異常情況,立即起身逃跑。
盡管雷強身上有假身份證,但他從來不敢去大城市。他知道大城市治安抓得緊,身份證可驗真偽。逃亡中,他先后去過廣東#65380;云南#65380;貴州等省份的10多個中小城市躲藏。
在逃亡中,雷強也差點被抓獲。那是2002年2月一個凌晨,雷強步行逃往四川省渠縣,想找個熟人騙點錢。當夜,寒氣逼人,山風夾著潮濕的空氣一陣陣襲來,冷得他全身打顫。他便摸到一個山坳的農家烤火。誰知,他剛敲開一家農戶,就有人喊“抓賊”。聽到喊聲,他趕緊扔掉身上的匕首,拔腿狂奔??墒怯捎谔旌诘匕?,環境不熟,他很快就被追來的人按倒在地,被捆綁了起來。
村民把雷強關了起來,準備第二天送到派出所審查。雷強聽后,內心萬分恐慌。為了盡快逃脫,他在下半夜大喊要“解手”,看守他的村民迷迷糊糊給他松開捆綁的繩子,雷強突然將那個村民撞翻在地,撒開雙腿狂跑,終于在黑幕的掩護下,消失在茫茫的曠野之中……
這次逃脫后,雷強精神極度緊張。他覺得要繼續呆在內地,可能只有死路一條。于是,他橫下一條心,逃亡到西藏,認為在偏遠的地方藏身,或許會少些危險。
2002年3月9日,雷強輾轉數千里,來到西藏拉薩市,化名張勇,開始了高原的傳奇經歷。他撿破爛#65380;當小販#65380;做小工,決心在西藏立足。
雷強茍延殘喘地活了下來,并于2002年10月應聘到拉薩市一家四川籍老板開的夜總會當雜工。老板見他頭腦靈活,能說會道,不久便提拔他當大堂經理。雷強使出原來鬼混時的伎倆,極力討好老板,老板非常賞識他,跟他做了結拜兄弟,還把“生意經”傳授給他。狡猾的雷強鞍前馬后,跟班“苦學”,學到了不少賺錢的“經驗”。
難逃法網
2003年,是雷強的好運年。那年初,他接手經營“夢緣”歌舞城。隨后,他玩弄手段,很快便使“夢緣”歌舞城紅遍了拉薩市。不到半年時間,雷強凈賺60多萬元。
盡管腰纏萬貫,天天錦衣玉食,可他心中有“鬼”,只要一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夢見慘死在自己和陸剛屠刀下的那對母女,夢見警察開著警車,提著手槍來抓捕他。
狡詐的雷強害怕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容易暴露真實身份。于是,2004年4月,雷強把拉薩的生意交給一位情人打理,自己帶著一個叫張倩的情婦,躲到阿里地區開茶館和飯莊。
躲藏在阿里,盡管有緊張而火爆的商戰,讓雷強暫時忘記了深藏在內心的恐懼,然而,一旦忙碌完畢,負案在身的痛苦又像一條毒蛇鉆出來,不停地吞噬他的心,讓他日夜不得安寧。
在這種莫名恐懼中,雷強經常一個人在酒樓喝得酩酊大醉。本想借酒銷愁,不料,醉眼朦朧中,他又經常想起了老家的老婆孩子。在思念中,他悄悄地讓朋友從拉薩寄錢給老婆孩子,并打電話轉告苗秋紅,讓她悄悄來西藏見面。雷強怎么也不會想到,與老婆見面,竟是他的末日來臨。
苗秋紅到拉薩后告訴雷強,陸剛已于2001年6月被法院依法判處死刑,重慶市警方也一直沒有停止對他的追捕,將他的名字上報公安部批準,列為A級通緝犯,在全國范圍內追捕。
的確,雷強逃亡后,重慶市渝中區公安分局刑警支隊一刻也沒放松對他的監控和偵查。倪光明帶領“3#8226;9”專案組的民警追捕他的行程是8萬多公里,走訪群眾5000多人次,形成筆錄案卷堆起來就有1米多高。
2005年年初,倪光明從線報中得知,連日來,有人經常從拉薩給四川岳池縣的苗秋紅寄錢,每次都是幾千元甚至近萬元的大宗款項。此外,苗秋紅經常在縣城往拉薩市打電話,原來憂郁的苗秋紅也變得開朗了。苗秋紅在春節期間曾坐飛機去拉薩玩?!瓕τ谶@些線索,倪光明大隊長非常敏感,從2005年2月起,他幾次帶專案組來到岳池縣秘密調查,發現苗秋紅沒有親戚在拉薩,突然與拉薩的某人頻繁聯系,專案組推斷在拉薩的此人肯定是其丈夫雷強。
倪光明大隊長迅速派刑偵人員到拉薩與當地民警一起秘密調查,發現一個開卡拉OK廳的名叫“張勇”的男子體形#65380;外貌與雷強極像。而且,“張勇”帶有岳池口音,與苗秋紅常通電話。
經過技術偵查,倪光明大隊長與專案組民警確定:“張勇”就是雷強,必須馬上抓捕。
2005年11月,重慶市渝中區分局刑警支隊順著苗秋紅摸出的線索,很快查明了雷強的蹤跡,11月9日,倪光明大隊長帶領4名民警飛赴拉薩。
2005年11月20日,專案組設計了一個秘密抓捕方案。中午11時許,雷強正在休息,突然接到一位朋友的電話:“12點到紅樓大酒店喝酒?!?/p>
接到“赴宴”的電話,雷強不敢怠慢,駕車與情婦興沖沖地趕到約定地點。當他大咧咧地跨進酒店,埋伏在包間門外的民警一擁而上,將這位冷血殺手撲翻在地,黑洞洞的槍口抵住了他的腦袋。雷強沒有反抗,他知道他的大限來臨了。
10天后,雷強被押解回重慶。接著,苗秋紅因涉嫌包庇罪被逮捕。
經偵查終結,雷強涉嫌搶劫#65380;故意殺人罪一案被移送渝中區人民檢察院。2006年9月初,因案情重大,該案由重慶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向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2006年11月25日,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雷強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雷強不服,提起上訴。2006年12月,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經審理后,裁定駁回上訴,維持一審判決。
2007年3月,經報送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對雷強下達了執行死刑的命令。
2007年3月24日清晨,在重慶市北郊歌樂山,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結束了雷強罪惡的生命。臨刑前,雷強淚流滿面地說:“我死有余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