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歷來有重“名”的傳統,追捧名人又更甚。一旦與名人有點瓜葛,往往就身價倍增,忘乎所以了。不說別的,以刊物為例,把名人聘為顧問(有的是名譽顧問)作為一塊金字招牌,這是近些年來流行的時尚,似乎只要版權頁上標上一長串名家,刊物的質量就上了一個檔次,于是也時不時鬧出一些笑話。
記得在幾年前,有一家頗有影響的全國性文藝刊物,在顧問的名單中曾連續四個月出現了作家方紀的大名,最讓人稱奇的是在人名上打了黑框(因為方紀已經故去)。眾所周知,在人名上打黑框表明斯人已故,帶有哀悼、治喪的性質。“顧問”剛剛逝去,由于時間匆忙來不及刪除,或從經濟角度考慮避免重印而來一個臨時的處理辦法,讀者是能理解的。但連續四個月之久就實在有點“那個”了。“顧問”生前為貴刊做了不少貢獻,現在已經作古,無法再履行職責,不可能再“顧”一下,“問”一次,畢竟是陰陽相隔啊!有好事者對此提出了責疑,有的媒體還作了披露,好在很快就得到糾正,但卻留下一則荒唐的笑柄!
這只是一個個例,不具有普遍的意義,但大打故去名人效應之牌的類似現象卻并不少見。近幾年來,名人故里、名人陵墓的數量不僅激增,同一位名人甚至有多處,為爭得“正宗”,一些地方不惜重金,大興土木,還聘請專家、學者研討論證,鬧到沸沸揚揚你爭我奪的地步!
1994年金秋時節,筆者曾到河北晉州去采訪,當地的同行力邀我去新建的魏征公園去瞻仰。據他們說這是晉州人為紀念祖籍晉州龐表村的大唐貞觀名相魏征興建的。公園古樸典雅,已成為當地一景。由于筆者親臨實地,至今仍記憶猶新。
但就在前幾天,忽然從媒體上得知,河北巨鹿縣舉辦了有500人之眾的“首屆魏征懇談大會”,筆者一時十分困惑,這魏征的祖籍怎么從晉州遷到巨鹿去了,雖然這兩地都在河北境內,但相距并不很近啊!后來又聽說,去年在河北館陶縣還舉辦了“魏征故里館陶——臺州產業合作懇談會”。筆者又到網上瀏覽一下,竟發現魏征的故里在陜西和山西都有,他們言之鑿鑿,說是以唐代的石碑作證,不容他人質疑,魏征的故里就在他們那里。魏征真成了神人,分身有術,他的故里竟有五處之多,這真讓人一頭霧水,到底何處才是魏征的出生地呢?
在這場爭奪歷史名人的大軍中,魏征并不孤獨,與他同命運的人大有人在,李自成就是一個。去年清明節期間,在黃河東岸龍頭堡山下的三座墳前,鼓樂齊鳴。舉行祭祀儀式,原來這是青城鎮葦茨灣村的農民在頂禮膜拜,他們自稱是闖王李自成的后人,在為先人添土圓墳,并聲稱正在多方面籌資準備為先人興建豪華的陵墓。
稍有點歷史常識的人都知道,明末的農民起義首領李自成是陜西米脂縣人,后在湖北通山九宮山被地主武裝殺害,這早有定論。但令人費解的是在這之前,李自成的陵墓就已有三處,分別是湖北通城、湖北通山和湖南石門,現在又增加了一處,每家都聲稱他們是最正宗的,真讓人不可思議。
一個魏征,他的出生地當然只能是一處;一個李自成,他的葬身之地也只能是一個,這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但為什么如今一下子“克隆”出那么多的故里和陵墓呢?盡管大家都打著“懷古”的旗號,但某些人背后卻另有所圖,無非是在借助這些歷史名人生前的顯赫,實施“名人登臺,經濟唱戲”,期望由此改善投資和旅游環境,許多地方的領導對此也從不諱言。
應該承認,歷史名人曾名震一方,也大都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給后人帶來不小的人氣,造福了一方,這確有許多成功的范例。例如四川成都的杜甫草堂、安徽合肥的包公祠、山東濟南的李清照故居等,不只是富有盛名,且游人也絡繹不絕!
歷代名人留給我們的是一種精神財富,我們建故里也好,修陵墓也罷,應把它作為凝聚文化傳承的一種載體,從中體驗一種文化,留下可以重現的記憶,絕不能只著眼于純粹的商業利益,像現在有些地方只要跟歷史名人稍沾點邊,甚至打三桿子才能夠著,就急功近利,生拉硬扯地攀“親”,這不僅會造成無序的惡性競爭,使世人無所適從,即使今天你建了故里、陵園,也因牽強附會,缺少號召力,難以聚集人氣,最終也招不了商引不了資,徒勞無功。這也深層地反映出這些地方的領導短視,只停留在啃老祖宗的遺產上,創新力和自信心不足。
繼承老祖宗留下的傳統文化初衷是好的,但不要忘記尋找與時代的結合點,使之與當代社會現實生活相適應,與現代文明建設相協調。君不見現在分布各地不少的名人故里、故居、陵園等設施,徒有虛名,門庭冷落,這前車之鑒可要汲取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