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鬼神而遠之”語出《論語·雍也》篇,表明了孔子對于鬼神的一般態度。正如在天命觀上主張“盡人事以俟天命”,孔子在鬼神問題上依然是重人事而輕鬼神;先管好現實的生活,再談死后的事情。同時,孔子又不否定鬼神的存在及其作用,還主張要以虔敬的態度來祭祀,這種態度奠定了儒家在鬼神祭祀問題上現實主義的思想品格。
在孔子生活的時代,鬼神迷信十分盛行,祭祀鬼神也很普遍。孔子并不侈談鬼神,對鬼神表現出一種懷疑的態度,《論語》曾明確地記載,子路向他請教該如何來敬事鬼神,孔子答道“我們這些人對于如何來侍奉活著的人這樣的道理還沒有弄清楚,怎么談得上敬事鬼神的事情呢”,子路不怎么知趣,繼續追問生死大事,孔子有點不高興了,硬邦邦地教訓子路:“在生的時候還不知道該如何辦,怎么管得了死后的事情!”可見孔子對于人事鬼神生死一類的東西抱有存疑的態度,也不談論“怪、力、亂、神”之類的事情。
當然,懷疑不是完全否定。事實上孔子是一個有神論者,不僅承認鬼神的存在,認為鬼神在現實生活中起作用,還主張要用虔敬的態度來祭祀它們。他極力推崇大禹之孝,即大禹“自己生活儉樸,但對于祖先鬼神的祭祀卻很豐厚。”孔子注重祭祀,祭祀齋戒是他最慎重對待的事情之一。孔子強調祭祀要虔敬,祭祖先,就像祖先在那里;祭神,就像神在那里,祭祀是必須要認真對待的事情。他倡導“葬之以禮、祭之以禮”的觀念,極力主張在人死后,家人要服三年之喪。
但孔子不提倡迷信鬼神,他之所以不談“怪、力、亂”,就是要矯正當時社會上一味迷信鬼神的弊病。在他看來,人的禍福取決于他的行為,如果行為符合善,就會得到鬼神的福佑。《論語》中記載的一件事很好的說明了這個問題:有一天,孔子生病了,子路請求孔子同意他去祈禱,說以前就有記載要人們向神祗祈禱除病。孔子卻說,我已經祈禱很久了,言下之意,向神祗禱告,我還不照樣病了。所以在孔子的觀念中,對于鬼神并無所禱,禱亦無益于事。
綜上所述,孔子對于鬼神“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這樣的“知”,當然不是純粹的理智,而是所謂世俗的聰明。
這樣一種世俗的聰明實質上有著現實的目的。一方面,孔子把宗教祭祀活動與他所推崇的周禮結合起來,把它看成是禮的內容。“敬鬼神而遠之”強調的是要人們執守祭禮,而又不變成祈求福佑的迷信活動。有個叫孟懿子的人向孔子請教什么叫“孝”,孔子回答說是“無違”,后來樊遲又進一步追問“無違”的具體意思,孔子說,“無違”就是“在父母活著的時候,要按禮節來侍奉他們;父母去世后,要按禮節來埋葬他們,并且要按禮節來祭祀他們。”這就是說,祭祀就是行禮。孔子告誡人們說,鬼神是不會接受別人代祭的,讓人代祭就好像是去諂求福祿。這是禮所不允許的,是僭越。比如季氏去祭泰山,孔子就大為不滿,他認為泰山之神應由天子來祭,季氏祭泰山之神屬于僭越,泰山之神決不會接受僭越者祭祀。
孔子這樣一種世俗的聰明,還體現了儒家神道設教的思想,神道的存在,主要不在于它的宗教意義,而在于用這種神道,具體就是用鬼神信仰,以及祭祀鬼神,來推行道德教化,就是要達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的目的,也就是通過祭祀祖先來提倡孝道,對于人們的道德倫理起到教化的作用。由此可見,孔子講的要虔敬地祭祀鬼神,已非出于對于鬼神的崇信,而是被當做了教化的手段。
總之,重人事,重現世生活;不迷信鬼神,不談死后的世界;執守禮儀與神道設教是孔子“敬鬼神而遠之”思想最核心的內容。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