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馬珠江

第十三章 人浮紅塵 情為何物

那人就是陳夢思。

上了兩天夜班后，因為臨時工作調整。陳夢思又轉白班，七點半就下班了。去她二姐那兒吃過飯又回宿舍沖了涼就去找李南輝，沒有見到人只看到幾摞圖紙，和何曉月沖涼后換下來的衣裙，心里就很是不安，想打個電話給李南輝，想了想又算了，就獨自走出來逛，路過溜冰場時聽到一陣陣的喝彩聲，便也擠了進去看。一看就直覺肝腸寸斷。

兩人相戀以來，因為陳夢思既不會溜冰，也不會跳舞，歌聲雖不錯，卻又不喜歡在人前唱，兩人就一直沒去過什么娛樂場所。她也不知道李南輝溜冰的姿勢是那么好看，技術是那么好，再加上漂亮的何曉月的親密配合，簡直天衣無縫!

過了許久，也許是兩人都累了渴了，一起走了出來在就近的小店買水喝，陳夢思剛好就站在那小店旁邊。

只聽何曉月道：“自你離開安裝隊以來。我就再也沒這樣瘋過了，也沒這么開心過。喂，我們再去歌舞廳唱歌跳舞!”

李南輝奇道：“你真不累嗎?還是……”

“當然不累，”何曉月打斷他的話道，“別婆婆媽媽的啦，走吧!”

李南輝知道拗不過她，只好帶她坐上一輛摩托車。

陳夢思的心又酸又痛，傷心地暗暗流淚，也叫了摩托車跟了上去，心道，我倒要看看，你們究竟還能玩出些什么花樣來!

光怪陸離的舞燈閃耀著，猜拳行令的呼喝聲鬼叫似的，誰的歌聲狼嚎著，不時有興奮的聲音尖叫。打扮得十分特別的男男女女來回穿梭……

陳夢思只感到眩暈，卻還是走了進去。她很快就發現了李南輝和何曉月二人。他們瘋狂地勁舞著。還一起唱了好幾首情侶對唱歌曲。陳夢思蜷縮在離兩人不遠的角落里，望著他們，竟然慢慢地覺得整個心都麻木了。

當又一曲慢舞曲響起，兩人沒有下場，坐在一起歡快地說著話。一陣傷痛又驀然在陳夢思心里涌起，她抹了抹淚，決定離開。腦里不停地翻騰著汪道明的話：“你真了解他嗎?品行，品行也不好!”“夢思，你會后悔的!”

當陳夢思正準備站起身離開時，卻有兩個人來到她身邊。其中一個禮貌地伸出手道：“小姐，你一個人坐了這么久了，能賞個臉，讓我陪你跳支舞?！?/p>

陳夢思沒好氣地道：“我不會?！?/p>

那人又道：“小姐，賞個臉吧!”伸手就要去拉她。

陳夢思大怒，大聲道：“我真的不會!就是會也不跟你跳!”

“他媽的，臭娘們，還跩著呢!”另一個偏胖的也怒道，“也不打聽打聽，到這地方來的姑娘小姐們有誰敢不給正哥面子的?唼?”

那被胖子叫正哥的人也即時笑嘻嘻地道：“靚妹子，我可是瞧得起你哦，別不識抬舉!”

陳夢思本來心里難受，給兩人一攪就更感到心碎，心道：“我多年來心如止水，偏偏愛上了你。人人皆勸我，卻就是不能自拔，還異想天開要幫你站起來。本以為我已經占據了你的全部身心了，怎知道原來你骨子里就，就是……”這樣想著卻又覺得似乎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竟橫下心來想大鬧一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辦?”于是大聲道：“你們算是什么東西!”也并不起身走，只是頗絕望地把眼光瞟向李南輝。

鄰座沒下舞池的都把目光轉向他們這邊，而李南輝和何曉月好像爭論著什么問題，正起勁，舞廳里又特別嘈雜，根本沒有注意到只不過幾米之遙的地方發生的事。

那叫正哥的這時又大聲吼道：“給你臉不要臉，我打你!”伸手就去摸陳夢思的臉。

陳夢思見李南輝沉浸在與何曉月的言談中，根本就沒留意她這一邊的吵鬧，不禁更感活著了無生趣，只覺得死了還好。不待那被叫正哥的手摸到自己，猛地站起身出力就是一耳光打在那叫正哥的臉上。

兩人想不到她居然敢出手打人。頓時火了，胖子更是要表現自己似的，伸手就去抓陳夢思的頭發。陳夢思又是猛地一推，那胖子冷不防，被凳椅一絆，差點摔倒，就狂怒地大吼著撲向陳夢思。

陳夢思這時也知道把事情搞大了，一邊慌亂地躲著，不由得本能地想到李南輝，大聲哭喊道：“李南輝!”

李南輝被那一聲哭喊驚轉頭來。那聲音，他實在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夢思，我的夢思!李南輝的心一陣刺痛，觸目身后亂糟糟的情形，“嚯”地就站起身迅速地擠了進去，見到陳夢思焦急狼狽的樣子。心里直覺有萬只螞蟻在咬，猛然沖過去攔在陳夢思面前，抓住那胖子的手腕出力一折，順手一帶送到那叫正哥的拳頭上，胖子頓時就殺豬似的嚎叫起來。

場里就更亂了，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場的幾個人把全部燈也打開了，通明一片。

歌舞廳負責人阿彪帶了幾個彪形大漢過來吼道：“怎么啦?怎么啦?”

那叫正哥的沖著比剛才那胖子更肥胖的阿彪道：“阿彪，這小子想搗亂啦!”

“哦，是正哥啊?！卑⒈牒孟駥δ墙姓绲囊埠苁强蜌?，“您放心，我幫你擺平!”然后就沖李南輝獰笑道，“小子，活膩了吧?敢到你爺爺的場子搗亂?”回頭對幾個大漢道，“帶出去，給我往死里打!”又拍了拍手大聲道，“各位，各位，沒事了，大家繼續盡興吧!哈哈，沒事啦，沒事啦!”

陳夢思沒想到闖了這么大的亂子，但看到李南輝為自己出頭時那焦急的神色，心里竟舒服了許多：“你到底還是疼我的!”轉念又想，事情因我而起，我可不能連累你。于是馬上站到李南輝面前，大聲道：“是他們欺負我在先，是我出手打的他們，不關他的事，你們沖我來吧!”

見到一個嬌滴滴的女孩這樣出頭，圍觀的人就更多了。何曉月早也擠了進來，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陳夢思一番，心道，李南輝倒是頗有眼光!聽陳夢思那樣說，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陳夢思，暗道，看不出你嬌滴滴的。倒是頗有男子漢敢做敢當的氣概!想著就大聲問李南輝道：“南輝，要不要報警?”

“報警?”阿彪哈哈狂笑道，“好啊!”

阿彪話音一落，身邊的一個大漢走了出來伸手就去抓李南輝，口里還罵道：“你個龜兒子，走，出去老子再跟你算賬?！敝v的竟也是四川話。

李南輝又一把把陳夢思和何曉月雙雙拉到身后，閃電般地伸出如鉤般的五指扣住了那講四川話的大漢的喉嚨，冷冷地望著阿彪道：“若講點道理的話，我也不想追究這件事，就這樣算了。若想來硬的，也不怕說白了，赤腳的不怕穿鞋的，恐怕你這場子就要玩完了。想去派出所，我更樂意。你，看著辦吧?”然后松開五指，迅猛地化指為掌推向那人胸部，那人就直向后倒去。另幾個人趕忙扶住，阿彪沒想到這看似溫文的年輕人是真的會家子，也是一呆，場子里一時竟靜得出奇。

李南輝又趁這平靜的一刻，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老楊道：“楊sir，晚上好!我是李南輝，在沙河‘星星之火’歌舞廳與人發生了一點誤會，您看……”

老楊大笑道：“真是巧了，‘星星之火’的老板阿彪跟我很熟，你叫他聽聽電話，我叫他幫你擺平?！?/p>

李南輝倒是一愣，把手機遞給阿彪道：“派出所楊sir請你聽聽電話。”

阿彪更是一愣，一接過電話還沒放到耳邊就打著“哈哈”笑道：“楊Sir啊，您好，您好，還沒休息吧?沒事了，沒事了。全是誤會，誤會!什么時候有空。玩幾手?”

老楊在電話里也大笑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就這樣吧，改天有空了。咱們聚一聚。”一說完就掛了電話。

阿彪把電話還給李南輝，又打起“哈哈”道：“李先生，誤會，誤會，就這樣吧?”又轉向那叫正哥的笑道，“正哥，都是自己人，就這樣吧?”

李南輝自是也不想再生事端。扶住陳夢思的肩膀，沖那叫正哥的笑笑道：“這是我女朋友。對不起，大家誤會，誤會一場，剛才多有得罪，這里賠不是了?！比缓缶凸傲斯笆?。

那叫正哥的倒也識趣，接聲道：“誤會，誤會。有機會咱們喝兩杯。”各人又假惺惺地說了些圓場話，也就散了，燈光又變了顏色，歌舞繼續開始。

李南輝拉了陳夢思的手，招呼何曉月往外走。

出了歌舞廳，何曉月的心還亂跳著。一邊走一邊回頭看。

李南輝奇道：“喂。你怎么啦?”

何曉月正色道：“我看有沒有人跟蹤我們啦!”

李南輝不禁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是在上演警匪片?還是以為鄭伊健、陳小春在拍蠱惑仔?這種事情在娛樂場所并不少見，本身也沒咋的，過了就過了，還會有下文嗎?”

何曉月想起自己以前也常見到類似的事，的確過了也就過了，大笑道：“喂，看不出，有兩下子嘛，倒是個混混的好料子啊!”

李南輝望了一聲不吭的陳夢思一眼，心里一酸，不覺又想起了從前。當年因為自己害了田瑤雪，一心要整死令狐猛，一有空就更加拼命地鍛煉，事隔多年了，在紅塵中打滾，沒想過還會再與人打架。幾個月前給李小蘭當“保鏢”時，與人動起了手，后來汪道明要修理他。也只略略伸展了一下，當時倒都也沒什么特別感覺，事后想起還頗覺好笑。今晚為了陳夢思又差點大動干戈，當時情況驚險萬分，他口里大咧咧的，出手就更是狠辣，心里卻是怕得很，倒不是擔心自己，只怕陳夢思有了些許差池。雖然事情過去了，他嘴里說得輕松，卻仍是后怕不已。如果陳夢思真有了什么閃失。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

“喂，”何曉月見他不出聲，又道，“怎么會有這么好的身手?想闖蕩江湖嗎?”

李南輝大笑道：“有人常問‘江湖在哪里?’你說，在哪里?江湖是無處不在的!也就是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是非!江湖就在那兒!”

何曉月一怔。

一路上。陳夢思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言，李南輝就更是不安，雖有許多疑問想問她，卻不敢開口。

到了樓下，李南輝把鎖匙遞給何曉月道：“我就不上去了?！?/p>

何曉月道：“我一早就要回去了。不如，夢思跟我一起睡一晚吧?”

陳夢思這時才開了口，說：“不，我要回宿舍去?！?/p>

李南輝輕聲道：“明天就是星期天了，不用上班吧?曉月一早就要回去，我也不會那么早就回去。你，就上樓去吧?”說罷直盯著陳夢思，滿眼乞意。

陳夢思暗想，我也正想與你這位很有本事的朋友聊聊!于是點了點頭答應了。

上了樓，何曉月忙著沖涼，陳夢思就弄了點宵夜。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就聊開了。

何曉月道：“李南輝曾經心懷勃勃雄心南下深圳，一心想有所作為。只可惜，年紀不大，經歷了一些風雨，人也大變樣了，表面看上去好像是沒什么大志了，但骨子里恐怕還是想著的。如果有一個有本事的賢內助幫著他，一定還是有壯志得酬的一天?！?/p>

陳夢思一怔，心想相戀也有這么長時間了，倒是從未聽他提起過。想著心里就更不安，心想自己雖也讀完了高中，平時也喜歡看些有用的書。卻從沒有過什么大志，只想嫁給心愛的人，夫妻兩個好好弄好一個家，又哪有什么本事幫他成就大業?又想到李南輝根本就不在自己面前提什么大志的事。就更不是滋味。覺得吃在口里的東西也沒什么味道了。

第二天早上還不到六點何曉月就走了，陳夢思也沒了睡意，馬上起了床。想起何曉月說過的許多話，聽她講起她和李南輝以前同事時相處得何等融洽，在一起玩得是何等開心，聯想到前一晚上發生的事，不禁寒意更濃，只覺得自己與李南輝之間已經有了一條不可逾越的溝壑，而何曉月，倒似乎更適合他!心里難過，發著呆，連李南輝回來了都絲毫不知。

李南輝看到她那癡癡的哀怨的樣子，不禁大感心痛，柔聲道：“病了嗎?”陳夢思嚇了一大跳，冷冷地道：“你的曉月早就走了。”

李南輝一怔，笑嘻嘻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哇，吃醋了?”

陳夢思又冷冷地道：“她可真漂亮，又有本事，什么都會!”

李南輝見她是真的在生氣，忙偎著她坐下，柔聲道：“她是一個男孩子性格，潑辣得很。以前我們同事的時候，就一起瘋慣了……”

“那么，”陳夢思流著淚大聲道，“如果你見到我和一個男孩手拉手的，又唱又跳，你心里好受嗎?”

李南輝自知理虧，忙一邊為她拭淚一邊低聲道：“以后，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p>

陳夢思又道：“我一直以為我們已經是無話不說了，可是……你是有著宏愿的，為什么還要騙我愿跟我回去?”說著，淚水又直往外涌，“是的，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但是。你，你也不該騙我啊?”

李南輝知道她一定是與何曉月談了許多事。忙摟著她道：“是的，以前，我的確是那樣想的。但是都過去了。我早就想過了，我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憑什么能成就那樣的偉業?”口里說著。心里也還是酸酸的，“現在我只想和真心愛我的人牽手到老。只要你喜歡去的地方，我就去。你相信我吧!夢思，”李南輝萬般柔情地盯著陳夢思的眼睛，“我雖然吊兒郎當，浮滑狂蕩，但對感情，絕不會亂來的，認定了你就不會改變!”

陳夢思忍不住緊緊地直抱住他的頭，帶著哭腔道：“我心里自是信你的，可還是有點怕!”心想，我早知你心里一直都有濃濃的結，一直以為是因為李小蘭或者是你經常掛念的妹妹小冰。昨晚聽何曉月談起，我才恍然大悟，你心中濃濃的結卻原來是你心中的夢!我可做夢也沒往那方面想啊!我普通平凡，更無大志，只想日后能朝夕與你相依相伴，又不遠離父母。

開酒樓的老板叫唐學孟，老板娘叫何玉寧。唐學孟確認了何曉月與李南輝一起商定的設計方案后的第四天，就請李南輝拿預算書去見他。

唐學孟只看了一眼預算書封面上寫著的總造價，就把預算書放到了一邊，自顧喝咖啡，也不說話。

李南輝心里不禁一沉，心想看來唐學孟很是不高興，可是，我報的價并不高啊!

正不知如何開口探一探唐學孟的口風，唐學孟卻抬起頭笑問道：“李老板，56萬，你會虧嗎?”

李南輝一怔，不知他問這話是什么用意。頓了一下才如實回答道：“如果不更改我和曉月一起弄出的設計方案，56萬，是有十一二萬賺的。我本來還預了你再砍掉兩三萬，但多了就不行，我是擔風險的，也要賺錢的。說實話，我的報價是偏低的，有兩個原因：一是你和曉月是同學，她一再交代不可太心黑，有點賺就行：二是我曾遭遇了一些挫折，想重起爐灶，這是第一單，對于我，不是小單，我不想失去，也怕失去?！?/p>

唐學孟哈哈大笑道：“曉月沒告訴你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嗎?”

李南輝一怔，奇道：“你不是做小生意的嗎?發了，就想轉行開酒樓。”

唐學孟又是一陣大笑道：“曉月是要顧我們夫妻的面子啊!實話對你說吧，我是在巴登街混道道的，許多見不得人的事都干過。很多年啦，終于也弄了點錢，也厭了，就想做正經的，心才安樂啊!說實話。我是從不信人的，曉月與玉寧情同姐妹，我們又都是同學，但是，現在是什么社會啊?都在想著弄錢啦，我自然還是不敢輕信。你們的設計方案我是確定了，對你們和許多人都說我打算投資百萬左右，我當然不想被人騙，我的錢是在刀口上弄回來的。我把你們的圖紙給了三個也是在從事裝修的朋友報價。結果他們最低的報價是98萬，最高的是113萬，給我的時候都口口聲聲說是很低的價錢，是想幫幫我的，沒想過要賺我錢的。但是呢?”唐學孟搖了搖頭，“你年紀不大吧，我就叫你一聲小李啦，夠朋友!我也不砍你的價了。明天一早就進場，我等會兒就把首期預付款給你。不過，你一定得抓緊，我比較迷信。找人看了萬年歷。要在八月十一號那天全面正式開張!你最多只有二十五天時間!”

李南輝欣喜并鄭重地點了點頭。

唐學孟又道：“這時代。很難交到一個真正的朋友啦，曉月夠意思，你這朋友我也交啦。在所謂的道上，我唐學孟還是有幾分薄面的，深圳道上的真正大哥九哥，他也會多少給我點面子。以后有什么麻煩了，盡管來找我。我雖退出來了，很多人還是要看在我與九哥的交情上買我的賬的!”

拿到了預付款后，李南輝就馬上call彭上游，叫他通知所有早已聯系好的幾個工種的頭頭晚上到他住處去坐一坐，大家在進場前好好研究一下怎么開展工作。然后就去老地方見何曉月。

何曉月還是坐在臨街的落地玻璃窗旁的座位上，一見他就笑道：“喂，可得好好謝謝我吧?”

李南輝照例買了兩份套餐，坐下笑道：“說吧，想要多少?”

何曉月奇道：“什么多少?”

李南輝正渴，狠狠地吸了一氣可樂。笑道：“這時代的人，都很實際的，合情合理。說吧，多少?”

何曉月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道：“果真像個生意人啦，張口就是實際，閉口還問多少，人與人之間，離了那玩意兒，就什么也沒有了嗎?神經病!我‘呸!”’心道，我要是想錢，還不能自己找幾個小包工頭做嗎?非要找你?沒心沒肺的榆木疙瘩!

李南輝一怔，笑道：“那我怎么謝你?我實在想不出。”

何曉月盯著他道：“請我唱唱歌，跳跳舞，溜溜冰，總算是便宜你了吧?”

李南輝頓時想起陳夢思的話，大驚，忙道：“你知道，工程就開工了，我可是又忙又累啊!還是別的吧?啊?”

何曉月冷冷地笑了笑，卻不做聲。心想：“我看，是還沒結婚就得了‘氣管炎’吧!”

李南輝見她不出聲，訕訕地笑了笑，就自顧吃漢堡包。

何曉月又冷冷地直盯了他一陣，站起身道：“我今天休假，本想你陪我好好玩幾個小時的，既然你那么忙，我只好自個兒孤零零地去逛一逛了?！闭f罷就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心中卻是凄涼萬分：“你心中只有你的陳夢思，我心中卻也只有你。我全心全意幫你，你就算假惺惺地抽時間陪陪我也不行嗎?又何必找那么多借口?”

李南輝一呆，也不敢追出去。

。

四十來個人分成早晚兩班，李南輝和彭上游更是難得休息，一直盯著工程進度，總算提前三天順利地做好了。

唐學孟更是滿意，馬上就付清了款項，說：“小李，我沒壓你一分錢，一天都沒要你等。一是看你這二十多天來自己日夜守在我這兒，也夠辛苦的了：二來是真當你是朋友哦。有了什么事，你得無條件叫人來幫我搞好，你們的行規是要保用保修一段時間的吧?”

李南輝當然連連說“好”。

晚上回到住處正想好好沖個涼然后睡一覺，卻見到陳夢思留了一張紙條給他。

南輝：

二姐知道了我還在繼續和你來往，很是生氣，這一段時間天天跟著我。她要回家做婦檢，已經辭了工，她讓我跟她回去，逼我也辭了工。八月九號就到期。

夢思

李南輝大驚，一看表，已經是八號了，也不沖涼了，馬上就往玩具廠跑。得知陳夢思不在宿舍，心想一定去她二姐那兒了，又跑到那巷口去等。一直等到十一點半，才見陳夢思出來了，她二姐也跟著出來了，說要送她回廠里去。李南輝一呆，只好躲在一邊。

只聽陳露思道：“我答應了媽媽的，就不許你在外面有事。你倔，我拿你沒辦法。你是我帶出來的，就得把你送回去交給媽媽。以后的事，你自己對媽媽說。我還沒對媽媽說你在談朋友的事，如果是汪道明，媽媽也許還不會說什么，是別的人，你想一想，不氣壞媽媽才怪。”

陳夢思不出聲，只默默地往前走。

陳露思又道：“提前了十五天辭工，明天我們就可以結工資回去了。你就不要再想那男孩了，他有什么好?他許多老鄉都說他品行不端，浮滑得很?！?/p>

陳夢思還是一言不發，只顧走路，心想他是怎樣的人，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陳露思一直把她送進了廠大門，又和門衛閑聊了一陣才回去。

李南輝看了一下表，就快十二點了，知道暫時已經見不到陳夢思了，只好悻悻地回去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不停地嘆氣。心想，難道，這又是一段只開花不結果的戀情么?正心煩意亂著，卻聽到一陣開門的聲音。陳夢思來了。

李南輝大喜，一個骨碌爬了起來，輕聲道：“為什么不早打電話告訴我?”

陳夢思柔聲道：“你那么辛苦，我怎么能煩你呢?”

李南輝一怔，急道：“那么，我跟你一起去你們家?！?/p>

陳夢思搖了搖頭道：“二姐不會同意的?！?/p>

“你回去了，”李南輝急了，“我，我怎么辦?”

陳夢思直盯著他，好久才道：“我告訴你，我把辭工書偷偷地拿回來了。”

李南輝心頭一喜，卻又很是不安。說：“可是……”

陳夢思輕聲道：“我知道。我會求二姐，并暫時向她保證我不與你往來，說我到了春節時才辭工回去。想來，她暫時也無可奈何，只能依了我。這一段時間，我會想法向媽媽說清楚。春節的時候，我們一起回去。你可一定不要讓我失望，抓緊干實事?！?/p>

李南輝只覺得淚要滾出來了，深深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陳露思與陳夢思大吵了一場，卻也無可奈何，見陳夢思說得認真，也就將信將疑，想了想答應暫時不對媽媽提起。

唐學孟的“寧寧酒樓”開業那天，還真是熱鬧得很。他三教九流的朋友也真不少，紛紛來向他道賀。歌舞會上，喝醉了的何曉月又強拉著李南輝出盡了風頭。一直鬧到十二點過，唐學孟夫婦看她醉得那么厲害，想留她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她卻堅決不從，堅持要李南輝送她回工地去。

坐進的士，何曉月卻又口齒不清地道：“南、南輝，我，我實在不、不舒服得很，就去你、你那兒吧，近、近些!”

李南輝自己也喝高了，自然也想早點找個地方躺下休息，也口齒不清地吩咐司機直奔自己住處。

到了住處樓下，何曉月更是醉得不行了，李南輝也不比她好多少，好容易才半抱半拖地把她弄上了樓。把何曉月放在床上后，李南輝暈乎乎的正想著出去找地方睡覺，何曉月卻不知怎的來了力氣，把他也拉倒在床上，雙腿雙手蛇一般地纏住了他，李南輝本就很困，又實在是喝得太多了，掙扎了幾下也沒力氣了，不覺間竟睡了過去。早上醒來，還覺得頭昏昏的，身上卻一件衣物也沒有了，光溜溜的。一看表，都快十二點了，不禁嘆起氣來，發現桌上有一張紙條，是何曉月留的。

輝：

去年共事數月，情根已種；今年重逢，又添幾許故事，亦讓我癡迷；昨夕酒醉風流，更讓我終生難忘。

今生從此，唯君深愛。雖知你心有所屬，亦決不放棄!

月 吻別

李南輝大驚，猛然記起昨晚好像真是與何曉月同床共枕，頓時心生寒意。不禁又癱在床上。

忐忑不安地過了幾天，何曉月也沒打電話給他，陳夢思雖覺察到了他的異樣，卻只當他是累壞了，對他更是百般溫柔、關懷備至，心里也就稍稍好受了點。

這天正計劃著又重新找個工作，手機響了，是唐學孟打來的。

李南輝一驚，暗道一定是酒樓的裝修出了什么問題，迅速接通了電話。唐學孟卻說他一個朋友在巴登街要新開多一家大型美發美容中心，他想介紹李南輝去做裝修，馬上開車來接他過去。

路上，唐學孟道：“曉月對你可真是好啊!三天兩頭打電話給我，說我人面廣，做生意開店的朋友多，一定要我一有機會就介紹工程給你做?！?/p>

李南輝一聽他提到何曉月，心里就一陣不安，不知怎樣接口。

唐學孟又問道：“你們相戀很久了嗎?”

李南輝大驚，忙道：“我們可沒有相戀，她家里有男朋友的?！?/p>

唐學孟大笑道：“還要搞地下活動嗎?都什么年代啦!我酒樓開張那晚，你們的言行我們都看到了。她是訂了婚，男孩叫梅封豪，也是我們同學啊!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初中時就開始戀愛了。那又怎么樣?結了婚的還會離婚呢!何況他們只是訂了婚。封豪家世太好，大學畢業后就更顯得游手好閑了，用廣東話說，就是典型的‘二世祖’。曉月不同，家里的擔子很重，父母都早退休了，兩個妹妹還在上大學，全是她撐著，好在她還行。她勸了封豪很多次，封豪口頭答應，卻依然故我。想來曉月已經絕望了，去年起封豪就不停催結婚，她卻一推再推，想來是有悔婚之意。我們最初都弄不明白，現在也就明白了，原來是因為你呀!老弟，好福氣啊，要好好珍惜喲!”

李南輝強自笑了笑。不敢多說一句。

剛與那美容中心老板談妥并定好了開工時間，何曉月就打電話給他，說她剛好到檔案館有事，想和他一起說說話。

檔案館就在巴登街與深南中路交叉處，李南輝一走出去就見到了何曉月站在路口。心里頗感尷尬，笑了笑不知說什么好。

何曉月歡快地笑道：“先逛逛荔枝公園吧，然后，我們一起吃午飯，我請客?！?/p>

李南輝心里實在是怕得很，忙道：“我，我還有事，改天吧!”

何曉月頓時臉色一寒。怒道：“陳夢思不會找到這兒來的!”

李南輝一怔，急道：“我……我真的……”

何曉月打斷他的話，用從沒有過的溫婉語氣道：“南輝，我，我是真愛你的。我知道，你心有大志，我，我一定能幫你完成的!”然后，一轉身走了。

李南輝一呆，一動不動地直望著她上了公交車。

晚上回去沒多久，陳夢思就吃過飯過來了。說起又接了一單包工料三十多萬的工程。陳夢思也是非常高興。說笑了幾句，陳夢思卻突然嘆起氣來。

李南輝奇道：“怎么啦，好端端的又嘆氣?”

陳夢思不安地道：“今天收到了姑媽給我的信，云玉表妹寫信回去說云香表姐跟一個廣東男孩談朋友了，姑媽向我求證?！?/p>

李南輝一怔，問道：“你不是說云香早就訂了親了嗎?”

“是啊，”陳夢思搖了搖頭，“男孩叫辛國平，有一手很好的木工技術，家里許多人家的家具都是請他做的。姑媽姑父都很喜歡他，表姐對他卻是時冷時熱的，嫌人家呆頭呆腦的，除了會干活，什么都不會?！?/p>

李南輝哈哈大笑道：“一些人說的真是不假，‘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云香也是活潑愛動之人，辛國平老實過頭了自不能討她歡心。哎呀，好在我有那么一點壞，嘴又多油，要不，你也早飛了?！?/p>

陳夢思微怒道：“人家說正經事呢!”

李南輝見她薄怒的樣子就更覺心動，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道：“那么，云香色膽包天。究竟是找了誰呢?她才來了沒幾個月啊?”

陳夢思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使勁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嗔道：“你知道，益豐廠是不包吃住的。你托人介紹她們進廠不久。在汪道明的幫忙下，讓她們住進了一套三房一廳，那套房里住的全是益豐廠的人，那廣東男孩就住在里面?！?/p>

“哦，”李南輝搖頭晃腦的道，“日久生情了!”

陳夢思真的生氣了，怒道：“你覺得很好玩嗎?姑媽特別喜歡辛國平，如果證實表姐真的移情別戀，且喜歡外省的男孩，還得了嗎?二姐一插嘴，就會馬上牽連到我們了!”

李南輝趕忙收起嘻皮笑臉的樣子，輕聲道：“那，怎么辦?”

陳夢思嘆了口氣，說：“我不能騙姑媽，其實我也覺得辛國平挺好的，可是……哎!”

“還是先別說云香，”李南輝正色道，“告訴伯父伯母我們的事吧?難道就這樣拖下去嗎?”

陳夢思一怔，柔聲道：“我正在想找誰去說，二姐是絕對不會幫我們說話的，我自己一開口，媽媽馬上就會叫我回去的。我不想離開你!”李南輝心里一熱，緊緊摟住陳夢思，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早上起來，正想去巴登街工地。何曉月打了電話來，很溫柔地道：“我今天休假，想去你那邊玩?！?/p>

李南輝一怔，輕聲道：“曉月，我……”他實在很怕見何曉月，卻不知找個什么樣的理由拒絕她。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是，我告訴你，南輝，我就是要愛你!不放棄!”

“曉月，你，你別這樣了。你生長在繁華的大都市，本科生，我出生在貧苦的山鄉，連高中都沒正式畢業，我們根本就不相稱!”

“什么叫相稱?普京的女兒是不是要嫁給克林頓的兒子才算相稱?”

李南輝一怔，頓了好久才道：“說實話。只想能好好的和夢思生活就行了。”

電話里一陣沉默。過了一陣，何曉月才輕聲道：“不想見我就算了，記住我的愛，還有那瘋狂的一夜。”然后就掛了電話。

李南輝聽她說起那瘋狂的一夜，心里就一陣驚怕。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因為他實在醉得很厲害，要是陳夢思知道了，那，那……他不敢想下去了。

美容中心的工程做完了。星期六晚上，陳夢思早早過來，二人說了一陣話，正想著出去散散步，阿馮來了。

阿馮說他是專程來找李南輝的。他有個朋友在福州給他聯系了一個大單，三十多層樓的水電安裝工程。他從沒做過這么大的工程，那邊卻催得急，說務必在第二天就趕過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內行人士陪他去，就想請李南輝幫幫他看能不能定下來，無論如何。他都是感激的。

李南輝直望著陳夢思，他心里自是想去的，阿馮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挽救了他，還私下幫了他一些忙。但是，談那么大的工程，不是去三兩天就一定能回來的，自是要征求陳夢思的意見。

陳夢思點了點頭。

阿馮很是高興，要請他倆出去玩樂一番，二人想到第二天起就有可能要分別一段時間了，自是不肯浪費在一起的時光，謝絕了。

阿馮自不能強求，說：“一點鐘才有班機去福州，我十點過來接你去機場?！比缓缶透吲d地告辭走了。

阿馮一走，兩人也就不想出去逛了，相偎著坐下來說話。親熱地聊了一會兒，李南輝的手機響起來了，是何曉月打來的。

李南輝大驚，就想掛掉。

陳夢思奇道：“誰打來的，你怎么不接啊?”

李南輝忙道：“一個朋友，想來也沒什么事，就別聽了，浪費電話費。”

“你真是的，”陳夢思嗔道，“有你這樣對朋友的嗎?都響這么久了，快聽啪!就算沒什么事，大家互相問候兩句也很好啊!”

李南輝只好站起身來，接通了電話，只聽何曉月道：“南輝，我，我懷孕了?！?/p>

李南輝聞聲頓時神色大變，更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陳夢思十分奇怪，也站了起來，把耳朵湊了過去。只聽何曉月又道：“南輝，你說話呀，我懷孕了，該怎么辦?”

陳夢思只覺得腦里“嗡”的一聲響，不禁猛然一陣哈哈狂笑，順手就給了李南輝一巴掌，打開門就向樓下沖去。

(未完待續。敬請關注第十四章：情愛切切 恨怒綿綿)

責任編輯：宋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