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子：百年老店身陷“賄賂門”

在一個全球化的時代，腐敗和反腐敗都開始具有全球化色彩。享有160年歷史的全球電氣、電子巨頭德國西門子公司爆出的商業(yè)賄賂丑聞，影響到了遙遠東方的中國，牽出西門子中國區(qū)的賄賂丑聞。結果是，西門子的百年聲譽幾乎毀于一旦。

事情起源于2006年9月初，意大利一個地方檢察機關首先對西門子展開調查，指西門子在上世紀90年代為謀求意大利國有電信公司的訂單，向意郵政部前高官實施巨額賄賂，金額達數千萬歐元。隨后，美國、希臘、瑞士、奧地利和德國的檢察機關也介入調查。

11月15日，德國和奧地利兩國執(zhí)法人員突擊搜查了西門子在德國慕尼黑的總部、西門子在德國和奧地利的一些辦公室和員工住宅。總計約270名稅務稽查員、警察和檢察官突擊搜查了大約30處目標，審查了3萬多份文件，并逮捕了數名西門子員工。其后，該事件不斷升級，調查審計涉嫌可疑資金不斷增加，最后查出的“未說明支出”竟高達16億歐元，多名高管先后被捕。由于商業(yè)賄賂丑聞的困擾，西門子股票表現(xiàn)不佳，受到世界范圍內的道德指責，德國西門子公司監(jiān)事會主席馮必樂于2007年4月19日深夜宣布辭職。

因為中國腐敗案的高發(fā)率，再加上過去的朗訊賄賂丑聞，從事件一發(fā)生，就開始有媒體關注西門子中國區(qū)是否涉及賄賂丑聞。2007年6月開始，西門子已將中國區(qū)業(yè)務列入審計范圍，聘請的美國德普律師事務所和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已啟動對中國業(yè)務的調查。

2007年8月13日，德國媒體《明鏡周刊》報道了西門子與中國相關的三個關鍵行賄賬戶。報道指出，1998年9月以來，西門子以“waigaoqiao”為轉賬關鍵詞，先后六次劃賬到列支敦士登新銀行(Neue Bank)的“220030”賬號下，總額達410萬歐元。德國媒體猜測，這些資金可能被用于獲取位于中國上海的一處名為“外高橋”電廠的煤電項目合同。德國媒體的報道中指西門子的中國業(yè)務有50％都可能與賄賂有關，并指稱西門子在中國主要的操作方式是通過空殼公司以及偽造咨詢合同從總部套取資金，使得調查以及審計的難度增大。

針對西門子賄賂丑聞擴散到中國區(qū)，中國多家重磅財經媒體均進行了深度跟蹤報道，其中包括《財經》、《第一財經》和《21世紀經濟報道》。《財經》記者發(fā)現(xiàn)，類似“220030”的神秘賬戶，在西門子內部審計過程中時有發(fā)現(xiàn)。這些賬戶往往都設在香港、澳門等境外地區(qū)。“這些神秘的賬戶，往往都有‘中間人’的身影。”對于中國吉林松原醫(yī)院腐敗事件，媒體也猜測西門子涉案。

自此，西門子中國區(qū)利用“中間人”行賄以獲得訂單和采購合同的消息成為國內媒體的一大報道熱點，媒體和評論的注意力集中于西門子公司的監(jiān)管制度和跨國公司在中國“入鄉(xiāng)隨俗”、“雙重標準”的問題。

有媒體報道稱，西門子公司的海外業(yè)務遍及世界上190個國家和地區(qū)。其海外公司的最高負責人幾乎無一例外是德國人或外籍國際經理人，在該國或地區(qū)供職的時間最長不超過3～4年，往往缺乏時間與大客戶建立密切聯(lián)系。因此，他們中的很多人選擇與第三方機構合作，以獲取來自當地官方機構或國有企業(yè)的大額合同，這里就存在賄賂的灰色地帶。而且，西門子在中國地區(qū)的高管們在很大程度上不受慕尼黑總部的管轄，自行其事，權力很大，所以通過常規(guī)的監(jiān)管制度無法發(fā)現(xiàn)。

據已有的調查結果，西門子在中國所涉足的電力、醫(yī)療等領域，都是商業(yè)賄賂多發(fā)的“雷區(qū)”。負責重新審計的會計師事務所畢馬威的一份報告顯示，9家來自中國的企業(yè)牽扯其中。這些公司多注冊于英屬維爾京群島，公司資料亦無從查尋。

媒體對此事的調查牽出醫(yī)療領域久已存在的商業(yè)賄賂問題，暗合中國公眾早就腹誹的“醫(yī)療腐敗”，更增加了對西門子的聲討，甚至還牽涉到強生、德普等舊案，使“賄賂”成為跨國公司的群體現(xiàn)象。調查稱，許多代理商推銷的時候都會以回扣的形式對買方行賄，特別是在醫(yī)療器械行業(yè)主要通過這種形式進行，有些回扣甚至是在銷售方的授意下進行的。對于一些靠代理商模式無法完成的交易——主要是一些大型項目，如發(fā)電機、輸配電線路等，則需要通過所謂“商業(yè)顧問”居間運作，其主要作用不是做代理銷售，而只是提供“洗錢”的渠道。幾乎每家公司都會找?guī)准铱煽康纳虡I(yè)咨詢公司扮演“中間人”。

應該說，面對足可以毀掉西門子的危機，西門子的應對是比較好的。2007年7月西門子更換了CEO，新任CEO羅旭德一上任就忙于奔赴各地救火。8月，西門子公司內部檢舉工作正式啟動。西門子(中國)有限公司總裁兼首席執(zhí)行官郝睿強非常堅定地捍衛(wèi)了公司的企業(yè)形象。他說：“去年我們開除了中國西門子公司20名員工，因為他們被發(fā)現(xiàn)涉及了一些公司不能容忍的行為。對于賄賂、腐敗事件，我們是零容忍的。”10月，德國法院對西門子處以2.01億歐元(約合2.84億美元)的罰款。在其他國家的調查出結果以前，西門子暫時沒有更大的風險，算是暫時度過危機。

但是中國各界對于此事的反思沒有停止，西門子賄賂丑聞不僅有損自己的聲譽，還連累了其他跨國公司，讓中國公眾開始重新審視從前的道德模范們。著名財經媒體人士胡舒立立場鮮明：“縱然是朗訊、西門子這樣實力雄厚、行業(yè)地位高、有著巨大社會影響的國際著名企業(yè)，最終也必須為自己在中國或其他國家違法行賄的不光彩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中國加入國際聯(lián)手反腐勢在必行，有關當局公布國內查案進展、明確相應受賄方法律責任已不宜再行拖延。”

更重要的是，西門子全球爆發(fā)的丑聞讓中國人找到了一點寬慰，把火引向跨國公司自己：既然西門子在美國、德國等發(fā)達國家都出問題了，那就不能說是我們中國本土的法律不健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