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個小山村里,歷朝歷代以習武為榮,所以,不管是窮家還是富戶的小孩子,就早早的拜師習武。按他們的話說,叫習武保家。哪家的孩子武功超人,就誰也不敢欺負他家的人,哪家的勢力就越大。競相學武成了這個地方的風俗。可以說,這里的人,個個都能露兩手,人人都能出幾招。
何武不僅習武,而且跟著本村劉秋學耍雜技。小小年紀,倒立行走200米,空翻騰幾圈、走鋼絲、踩單輪車都不在話下,在當地也是小有名氣。見何武這等功夫,又輕巧活潑,令同行們嘆服。13歲就跟劉秋跑江湖賣藝。改革開放初期,這般賣藝人,在鄉下很是走俏。耍了一個村,又走了一個寨,幾乎村村得耍,寨寨要玩。看稀奇的觀眾場場爆滿。
何武跟著師傅,除了武藝、技藝慢慢得到升華以外,收入也增加了不少。他認為,就憑這個為生,足以安身立命的了。不幸的是,正當他跟著師傅跑江湖賣藝興盛的時候,師傅在耍走鋼絲時不小心摔了下來,一命歸天了。這個雜技團的領頭人一職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這個義徒肩上。眾師兄師妹一致推舉他為領班,由他領著師傅留下的雜技團到處走村串寨去賣藝。何武當了領班,口才也學得滑舌了。在他的口里一傳說,不想耍的,也想耍。所以收入也并未比師傅在時少。
何武16歲那年,他領著雜技團耍到了一個叫銅鼓寨的村子。這個村子山清水秀風光好。人貌秀奇多美女。幾乎是同時,這個村子的3朵村花都愛上了他。其中有一個叫蘭芝的,長得眉清目秀,叫人看了好生羨慕。何武漸漸地也開始關注蘭芝了。
何武在這個村子的7個生產隊都耍了一場。蘭芝他們場場都跟著去看了。與其說是看雜技,不如說是尋戀人。最后一場耍下來,何武猛然間發現了蘭芝向他投以秋波,他自然傳給一個好萊塢似的的飛吻。間隙何武把蘭芝拉到一片樹林里,傾吐了各自的真情,相互表露了各自的愛戀之意。他們倆就這樣確定了終身。
從此,蘭芝也不再去上高中,就跟著何武跑江湖。蘭芝不會賣藝,但她很賢惠,煮飯洗衣料理生活等諸多事情很是在行。何武一隊正需要這么一個人照料他們。這樣他們也能騰出更多的時間去精湛自己的技藝。有了蘭芝的幫助他們如虎添翼。加上蘭芝的口才也好,能幫助他們傳藝送技。所以,何武一隊的生意一路走俏,足跡幾乎遍布周邊幾個省交界處的各個山寨。
錢一年比一年多,最多的年份,他們10來個人能掙到20多萬。除了給每個徒弟一年1萬元工資以外,剩下的就全歸何武所有,一年也有10余萬元。在當時的那個年代,一年10萬余元的收入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是叫任何人看了都感到羨慕和欽佩的。
歲月如流,時勢變化,世界快速發展,山村里表演的幾個雕蟲小技將越來越不受人親睞。腦子靈活的何武也預感到以此長期賣藝為生,他們的生存空間將會越來越小,路子將會越來越窄,他們的這幾下功夫將不會再走俏,伴隨而來的是大家一起失業。這般賣藝將逐漸失去其魅力。
一天,他召集全體團員,向他們講了自己的想法,分析了以后雜技團的走勢(國家電視事業的發展趨勢,以后看我們這個玩意兒的人會越來越少的)。迅速騰起的衛星電視將會取代我們的這些雕蟲小技。幾個有些見識的老團員都有同感。長期以往,技將不技。由此,他們決定解散這個雜技團。何武給他們分發了工資,大家各散五方,各自回到自己家鄉另謀生路去了。
2
何武跑江湖,賺來的一大筆錢,奠定了自己的基業。
何武首先考慮到經商。他深深懂得,無商不富的道理。他拜教了一個家電維修師傅,學到了家電維修技術,便在安溪鄉開了一家家電商店。一般的家電維修、安裝他都會。蘭芝也幫他打理店子。生意很是紅火,一年下來幾乎擠掉了本地的另外的幾家家電商店的生意。俗話說,同行相忌。何武搶走了他們的生意,砸了他們的飯碗,他們必然不服。起初何武、蘭芝他倆也不和他們一般見識,不與他們爭,不與他們吵,只是一味地小心謹慎地打理自己的家電。對手句把句冷話,全然不把它放在心上。因為他們知道,他倆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做生意,他倆懂得惡人難斗地頭蛇、和氣生財的道理。他倆偶爾請競爭對手的客,說了要互相關照關照的話。他們吃了白吃了,搗蛋還是繼續搗蛋。他們并且放出洋腔:說何武的家電全是假的、是組裝的。一段時間以來生意差多了。但何武還是忍著——不與他們爭、不與他們吵,讓自己的誠實經營來感化顧客。
何武為了保全自己在安溪鄉這個地方的店能夠繼續辦下去,他下結識了一些社會名流——大有不乏三教九流似的人物。上結識地方政府的一些官員,尤其一些派出所的干警,他把他們視若救星,常常與他們猜拳喝酒、稱兄道弟。從而,何武頻頻出入于酒樓、休閑場所。他家產厚,折騰幾下還撐得住,但如果長期這樣下去勢必家敗業衰。一向賢惠的蘭芝也對丈夫的徹夜不歸、混跡于酒樓、賓館耿耿于懷,她向他發出了最后通牒,如不回來誠心打理店子,她將卷走全部家產,棄他而去。突如其來的后院起火,使何武如墜五里云霧。何武心想,他為的是這個家,這個店呀。這樣內外交困,何武明顯地感到在安溪鄉生意難以為繼。他知道商場如戰場,如果一步不慎,將會被對手打敗。
何武是個好強的人,他不想就此家敗業衰。他要沉著,他要走下去,無論到哪里。不過,他真的想換一換環境,不想到安溪鄉這個地方發展了。
何武與蘭芝商量了一下,還是到自己家鄉開店子去,那里畢竟是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家鄉雖然有幾家家電店,但到家門口去做沒有人敢欺負他。
正當他們打點行李裝車去家鄉時,一場意外發生了,被一伙不知名的家伙(約40人)搬走了10臺電視機。盡管何武武藝高強,但終因寡不敵眾未能攔阻。就像宰了一只羔羊一樣宰得他沒商量。何武懷疑是安溪鄉三家店子聯合所為,但種種跡象表明沒有他們三家店子的人在場。而且是從外地開著小四輪車來的,像不是安溪人。事情就這樣揍巧,何武的那幫難兄難弟當天一個也不在,就像事先通知了一樣悄悄離開的。他在猜,或許是人要走了嘛,要不……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就像是有人精心策劃了似的。這么大的搶劫案,當地派出所當然要介入。派出所進行了為期10天的周密調查取證,結論是:事出有因。說是何武前段時間出入于酒樓時搞了安化某地一個爛崽頭目的未婚妻林某,說是還錄得有相。這本來是逢場作戲,你愿意到這些酒樓來陪酒,你是啥得下半身的,況且搞其它花酒店的從未出過事,搞了還是白搞了。你心甘我情愿,何況出了錢,夠不上什么強奸、通奸,要說嫖娼嘛,這樣的事多得很。如今社會警察、爛崽自己也喜歡這個。更多的花酒樓就是警察開的,雖然他不露面,他是教了親屬打點酒店的。我搞了你林某算個鳥。何武越想越氣,越想越想不開。這是個圈套,是個圈套!
派出所干警為了讓蘭芝莫知道這件事,草草結了案:事出有因,10臺電視機扛去了就算了。蘭芝對這個“因”就是窮追不舍,她要查因,她要查個明白,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結案,不明不白地損失10臺電視機。白天她到派出所明察暗訪、盤根究底,案卷她始終看不到。她并不就此善罷甘休,晚上她就關著門拷問何武,問他是不是搞了人家的老婆,如果搞了,你也要認賬,明白了就算了,不過,你做初一,別怪我做十五——莫怪我給你綠帽子戴,咱們也就扯平了,誰也不欠誰。何武死活不認賬一蘭芝拿他投辦法。不過,蘭芝不平的是,派出所這幫人是吃干飯的,這么一樁大案子都破不了。要不是何武拉攏了他們,他們有意幫他瞞著隱情。
3
天晴總在風雨后,何武他們到自己家鄉樂山鎮上租了個門面,仍然開了一家商店。不過,這次可擴大規模了,除了家電,五金、南雜百貨、針織樣樣都經營,成了一個綜合商場。在家鄉是一家像模像樣的大店了。還請了4個職員,蘭芝主理店子,何武負責進貨,打理得井井有條。何武心想,進貨多了,搭車費、運費也劃不來。一天晚上,他睡在床上,突然把睡夢中的蘭芝拉醒過來,蘭芝以為他要了,便想到了盡一個妻子的本分,惺忪忪地解下衣褲,還說,這么久了憋老伙了嘛,來讓你玩個痛快。何武無心干那個事,就說,我想與你商量個事。蘭芝失望地說,我還以為你要要了哩,你記得有多少時間沒了,你在外面打了野食,還是我沒有吸引力了?何武聽她這么一說,忙翻到她身上,蓄了蓄勢,噗哧噗哧半個小時,搞得蘭芝云里霧里,舒服舒服地叫著,幸福極了。完事后,何武說,蘭兒,現在總該商量—個事了嘛,蘭芝嬌聲嬌氣地說,老公,你有何要事,快快說來。何武說,我要買車子,現在貨多了,搭車費、運費花不來,一年下來要好幾萬元錢,如果買輛車子,這幾萬元錢就自己賺了。蘭芝嬌滴滴地說,只管自己賺錢,人家開車的賺什么,再說學那個車嘛,不安全。何武說,蘭兒你同意了羅。這個還要我同意,你個大老板的,自己做主就是了。蘭芝說。不過,怕樹大招風啊!
第二天,何武就到市汽駕一校學車了。何武腦子活,悟性強,三下五除二就拿到了C照。
何武買了個貨的,進貨就靠自己開貨的,運費自己賺,有時還為別人裝貨,賺別人的運費,賺回了以前的本。生意是越做越紅火,在家鄉已賽過好幾家大店,成了數一數二的大店了。名聲大得很,都夸他經營有方,會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錢。同行說;他是他們學習的榜樣。當然,也大有不乏不服勁的人,像在安溪鄉一樣造他的遙,說他盡進、賣假貨。何武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心想,在外地都闖過來了,到家鄉誰敢擠垮他,隨他爛舌去,走自己的路。何武一向就那么自信。
何武發現,自己那臺貨的不能滿足運貨、進貨的需要,需要一臺大車,至少要一臺小四輪。何武又到汽駕一校拜師學B照。他知道,只有學到了B照才能開大車。他有C照的基礎,想盡快拿到B照,他知道,時間就是金錢。可是,欲速則不達。考試是在外地,一個熟人都沒有,第一次沒過關,第二次還是沒過關。
何武心想,如今社會,未必各個地方要拉關系?看來考個B照都要給交警送禮,人生地不熟的,咋辦?但何武聽說過,不要熟人的,就在車上送就是了。這是師傅傳的寶。還聽說,如果只有一個考官在車上,就直接送人民幣。如果還有其它學員在就送200元錢一包的煙。送4包煙,也是800元錢,碰上不會吃煙的,打折了賣,至少可得600元。送煙又不礙大事,可當著大家送,交警不避忌。何武說,難怪一般最后一個考的都容易過羅,我就沒那個運氣,兩次都考前面。是的呀,如果不使些法子,就是稍微偏了點點,交警就把你剎下,等下次再來考的話,不是去了多的,何武算一算送幾包煙還是劃得來。
第三次考試,何武做了兩手準備,一手軟的(錢),一手硬的(煙),真可謂兩手抓。
何武第三次使了這個法寶,很順利地通過了。
4
何武把那個貨的便宜賣了,添幾萬元錢買了一輛小四輪。
有了小四輪就不到縣城進貨。至少要到市城去進了。那里批發市場規模大,品種多且齊全廉價,有些水貨,一、兩成就能進到,那才大賺哩。
何武、蘭芝會賺錢,走到哪里發到哪里,得益于那兩張嘴。同行說,只有何武那倆,嘴巴乖溜了,一根稻草說成金條兒。有一次,何武一個老表到他店子買一根皮帶。何武正在店里,滿面春風地接了老表,甜甜地說,老表大駕光臨,店子徒然生輝,要點什么哦?他老表說,我一根皮帶斷了,褲都抓不牢了,想買跟真皮皮帶。何武忙說,有,有,有,什么品牌都有,有金利來的、有老爺車的、還有老煙斗的。件件是真皮,樣樣是好貨。平時零售價380元一根,你老表來了,只算進價給你,就100元錢算了嘛。老表見何武那么客氣,二話沒說掏出100元錢買了一根。封條封得好好的,是原裝貨,表面油光發亮,儼然一根真皮皮帶。老表試一試,還可以,就是長了一點。何武連忙幫他剪掉一截,丟在垃圾桶里,忙幫他套上套頭,老表系著,合適,如釋重負。山里人把戲,老表說,丟在垃圾桶的那一截,莫浪廢,拿回去或許派上個用場。老表檢起往褲兜里一插,得意地走了。
老表回到家里向老婆報喜:我買了一根高級皮帶——真皮的,金利來的,名牌,是何武老表店上買的,他算進價給我,真是太感謝老表了。老婆,你知道零售價多少嗎?嗯,要380元一根!賣人家是一分錢也不能少的,親戚還是親戚呀!
老表像個申公報一樣將皮帶抽出放桌上一擺,老婆,你看,多漂亮。老表婆娘不以為然,將那截左看右看,橫看豎看,說,聽人家說,要是真皮,什么羊皮、牛皮,燒起來就有一股騷昧的。老表驚詫地說,老婆你還有這等功夫,試試看,試試看。老表忙點燃打火機燒那截皮帶,沒有,沒有騷味。塑料焦味倒是有。老表婆娘說,這肯定是人造皮的。老表說,不是嘛,不是嘛,何武那個老表不會騙人的。老表婆娘說,你說老表親,還是錢親?
何武嘟——嘟——嘟地開著那輛小四輪往返于市城和省城。世面可見大了。有時當天進不贏,就到省城或市城歇了。何武想,何必乘夜開車,再說乘夜開車不安全。那里的賓館,一住進,就有人打騷擾電話:“要服務嗎?先生。”耐不住的何武第一個、第二個電話回得很干脆:“不要,不要!”他想,蘭芝在家里為他經營店子,很是辛苦,自己曾伙同那些公安做過那些事,結果出事了,不明不白地丟了10臺電視機,讓蘭芝傷透了心,現在可不能再犯啊!說不定又是一個圈套,還要丟更多的電視機呢?想到這,何武干脆扯掉了電話線,還說,看你往那里打去?你個小姐B癢啊你。叫別人日你去,我才不沾那個呢,莫染上性病。何武還是呼呼地睡,不胡思亂想。
好個潔身自愛的何武。有一天他又要外出進貨,駕駛室還有兩個空位(實則可坐三人)當他行駛到一個中學門口時,幾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蹦蹦跳跳地放學了。他在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孩面前停了車,問,“小妹妹,搭車嗎?”這三個少女上了他的車。當然,現在還不能說是上了他的賊船,因為這一次,他根本沒說什么,也沒做什么。何武想,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贏得這般少女的芳心,非一朝一夕之功。他想,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事也揍巧,以后外出進貨時,偶爾碰上這些學生,同樣喊她們上車,她們也為了省路,每每上了他的車。天真無知的少女更不知道他暗藏殺機;只知道這個大哥很好,次次讓她們搭車,而且不要錢。何武對這些人不急于下手,尤其是三個同時上車來的。他要保持沉著,不要讓她們發現有什么企圖,否則下次不上他車了,將是前功盡棄。
5
何武生意越做越大,不僅在本地小有名氣,就是在外地也頗出名。有的人猜測,何武有幾百萬的家產,有的猜測他最多百把萬,反正都是猜測。到底有多少,只有何武和他婆娘知道。當然還有銀行知道他們存過多少錢。但現存的貨值多少錢,誰也不清楚,誰也沒去清算過。反正高山打鼓——名聲在外。
于是,有許多人打他的主意。當地的爛崽要收他的保護費。常言道,巖鷹不擔屋邊食。這些沒教養的爛崽欺負到屋邊的人頭上來了。何武不信那一套。他自信,能打能對付幾個人,不怕的。外出進貨時交待蘭芝和職員,不要給任何人保護費,也不要怕人任何人,要有事,一切等他回來再說。屋邊的爛崽想騷擾,外邊的爛崽更要騷擾。一天,何武出去進貨,當他的車駛到大成這個地方時,四個毛小爛崽擋住了他的車,說是要留下買路錢,否則,不予放行。何武心想,這四個毛賊簡直自不量力,就憑你們幾個敢攔我的車。他把車停下,教訓地說:“滾開!你們看我是誰嗎?”其實,這四個家伙根本不知道何武的底細,只知道他經常進貨從大成過路,好像很有錢。他們白粉呷完了,沒有錢買,只有從這些人身上打油伙一如果是窮鬼,打劫又有什么用呢?俗話說,閻王老爺都怕窮鬼。四個毛賊這個道理懂,以為今天釣到了大魚。何武見他們不走,就下了車,警告說:“請給我站開點,否則將車壓死你們幾個!”毛小賊見他這么一說,從身上掏出事先準備好了的匕首,四人同時向何武刺去,嚇得坐在車上去進貨的兩位婦女尖叫。何武左一躲右一閃左手掀翻一個,右掌推倒一個,另兩個頓時愣愣發抖,見勢不好,紛紛逃竄。
從縣城到樂山這個線路上,一到了大成這個地方,許多客車上的旅客往往遭持刀爛崽搶劫,并頻頻得手。膽子也大得很,幾乎每天都發生。弄得人心惶惶。許多老百姓不敢出門了。就連干部去縣城開會或辦事,袋子里還兜一把刀,以防不測。一旦遇上打劫的比赤手空拳來得利索。
有一天何武帶幾萬元錢去進貨,車上還坐著三個進貨的,兩個女的,一個男的。當何武的車使到油坡路段時,幾個毛賊(其中有兩個是上次詐在場的)攔他的車,沒詐錢,但他們要搭車,要搭他的車回大成。何武認得他們是大成呷白粉的爛崽頭頭。他們常常攔客車打劫,山里人遭過不少不幸。他不讓他們上車,他們硬要上,就強行爬車。何武直率地說:“到司機臺上,不安然。出了問題,我是不負任何責任的。”他們說:“不要你管,只搭到就行。”何武開到一個拐彎處,前面急馳一趟車,何武緊急剎車,那四個家伙,摔下兩個。一個爛崽頭頭,叫沈強的,一根手指劃破了,流了點血,便尋何武打鑼,_一聲稱要一千元的醫藥費。何武說,我早就說了,上面不安然的,不負一切責任的,要一千元,沒有,到醫院去上點藥倒是可以。沈強怎能放手?又坐到了司機臺上。偷偷地打了電話,另外糾集了二十四個人到大成公路上擋車。何武雖然知道了些,但他一點不信邪,大搖大擺地開到了大成公路上。真的,前面路上橫攔著20多人,有的持刀,有的舉錘,聲稱要4萬元錢,否則,不予放行。何武憑著多年來跑江湖耍雜技的體魄和小時候練就的一身武功,面對此情此景心里并未慌甜。何武一個人走了下去,把門關好,讓另外兩個女的和那個鎮上的干部坐在司機駕使室。何武首先和他們講,你們不要呈強,你們一是違法,二來就憑你們幾個并不能勝過我,三嘛我沒有錢,就是有錢你們也拿不到,請你們滾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那伙爛崽哪能罷休,見何武如此強硬,眼看到手的魚就此跑掉,二十幾個一起向何武撲去,何武來個鯉魚翻身,左牽倒一個,右掀翻兩個,迅即右腳掃掉幾個,就像猛虎吃羊一樣麻利。爛崽們見狀,大多膽顫心驚,紛紛逃命。唯獨沈強等四個拼死不放,到鐵匠鋪又拿來錘子等兇器,砸爛擋風玻璃,并往何武頭上砸去,他一躲,沒砸中,錘子丟在了司機室:又一個兇手阿力,舉起錘子又向何武猛砸去,砸爛了車左邊的玻璃,但也沒砸中何武。何武發動車想沖過去,-但被他們緊緊地掉著車,何武猛地換檔加油,沈強掉到后輪下被活活壓死。
6
何武壓死了人,飛快地開著車,無論上坡還是平路,幾乎把油門踩到底,并置于高速檔。那伙流氓團伙以為他逃逸了,不顧沈強死活,20多個人騎著摩托車沿路追趕,但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當他們發現何武往縣城方向急馳開去時,這些爛崽不追了。他們自己清楚,吸毒、持刀搶劫、行兇鬧事都是觸犯刑律的,如果直追縣城等于自投羅網。
何武根本沒有逃逸,而是將一輛被打得稀爛的小四輪和車上的三個人開進了公安局。’何武和三個(其中兩個女的、一個男的是樂山鎮黨委副書記)直接到了刑偵大隊投案自首。是刑偵隊石隊和曾警官接洽了他們。石隊他倆仔細聽了他們的情況,便向宋局長匯了報,局長深感問題的嚴重性,一邊命令交警隊劉隊長和刑偵隊石隊長組織精干力量奔撲現場勘驗,阻止事態擴展,一邊向政法委匯報。政法委諶書記早知大成這個地方流氓團伙坐大成勢,深知,如不及時處理好,將會釀成一起群體性械斗事件。
正如諶書記宋局長所料,干警還沒趕到大成,這里已調集4輛卡車,裝了100多人,揚言要血洗何武家鄉。到樂山中途要經過兩個鄉鎮。局長得知情況后,立即通知橋頭中心所和兩個鄉鎮的全體干警中途攔截。樂山鎮得知情況后,立即組織民兵在公路上設置路障,企圖阻止大成這伙爛仔血洗何武家鄉。
橋頭中心所15名干警全部出動,把這四輛卡車阻在途中,并做好工作,聽從公安妥善處理,避免了一場大的流血事件。
血洗不成,問題不是那么簡單就結束。沈強的父母及其他親屬態度十分強硬,如不讓他們滿意,就將尸體抬往縣政府,張口閉口要60萬元的安葬費。否則要滅掉何武九族。
公安局安排兩名女干警對何武及車上其他人進行了詳細調查,提留了筆錄,搭車進貨的三人如實反映了當天發生的情況。干警并提取了打人砸玻璃的兇器(兩個鐵錘和一把匕首)。
何武被留在了公安局,叫他不要亂跑亂動,一來為他的安全起見,二來案件在調查取證處理當中,沒有最后定性,當然不能離開公安局。但并沒有將何武送看守所,讓他受皮肉之苦。
大成報復車隊雖被擋了回來,但沈強親屬30多人到公安局,揚言要打死何武,要何武為沈強做孝子,要何武出60萬元安葬費。他們再怎么爭吵,在公安局,何武是安全的。通過做工作,回去了大多數圍攻群眾,留下沈強的父母、伯父母、哥哥等五人等待調處。
這時,嗅著很靈的記者來了一大群,要求見公安局長,采訪何武壓死人的具體情況。記者們急切地了解對此案的定性,何武壓死人是定故意殺人、間接殺人,還是正當防衛——除惡擒兇。公安局長沒在家,已去現場坐鎮指揮,疏散肇事群眾。僅僅一個主管治安的副局長接見了這群記者。但他只簡單地說了兩句:目前還難以定性,一切都在調查處理之中。權且請各位記者相信,我們會做出公正的處理。最快也要20天才能作出結論,到時再告訴你們,今天請大家回去。這里事多,幾乎要熬通宵,尸體還沒安葬,善后處理的事多著呢,請各位記者回罷!
有電視臺記者就懷疑鞏山縣公檢法的辦案質量。他們認為何武是一個英雄,是一個敢于與黑惡勢力作斗爭的大英雄,何武不應該放公安局,要放他回去一一回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否則,讓人造成一種錯覺——認為何武殺了人,被關押了。《華江日報》沈記者說,這也未必如此,人命關天,畢竟何武壓死了人,再怎么說,何武不應該把人壓死,死了人就要償命,就要出安葬費。其它報社、電視臺的記者,都有不同的看法,反正莫衷一是,都是猜測,怎么定,還得由公安等政法機關說了算。
法醫很快地進行了解剖,取出了樣本,送省廳進行鑒定。結果至少要一個星期才能做出。坐在何武車上進貨的三人是案發現場的目擊者,他們只要懂法就能做出恰如其分的判斷。有電視臺記者追蹤采訪了他們。但讓人不解的是,那兩個女的死人也不講,生怕到電視臺一放,死者家屬認出了她們,今后還會找她們的麻煩。還是那個鎮黨委副書記何楚一五一十、有板有眼地向電視臺記者反映了情況。
7
這一案子。鞏山縣相當重視,上至縣委常委領導,下至一般干警,都投入到這一案件的調查處理、平息事態當中。首先考慮的是掩埋尸體,叫入土為安嘛!任何一宗死亡案件,第一要務是處置尸體,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案件的有序進行。石隊長在專案組總指揮的安排下,找了何武,問他能出多少安葬費。何武自己清楚,壓死了人,錢是要出的,一毛不撥,肯定難以平息事態,但對方如要60萬元,我一分也沒有,打官司就定著打。何武似乎胸有成竹對付這宗案子。他總認為自己是正當防衛,事件是他們自己惹出來的,我一個良民——做點生意,何罪之有?石隊說,現在還不是談追不追究刑事責任的事,第一是要把尸體掩埋好,早埋一天就早一天安全,就少一分矛盾,安葬費你愿意出多少?何武說,最多出5萬,一分不能多。
石隊看他講到了點子上,便向專案組指揮部領導匯了報。大家都認為何武這個人通人達理。石隊找來死者父母等五個當家人。死者父母沒說什么,看樣子是本分人,何況自己兒子就這樣橫行鄉里,稱王稱霸,無惡不作呢。死者父母痛苦流淚。失出了兒子當然悲痛。他們是在為自己慚愧流淚,子不教,父之過。如今這個社會,父母又哪能教得了昵?如今后生人,一到了十三、四歲就跟著社會上的混混兒跑,越跑越壞,好樣一點不學,壞樣全學到了家。諸如上網、吸毒、賭博、嫖娼,甚至行兇鬧事打架斗毆詐騙搶劫樣樣都容易學到。沈強父母似乎同意了公安的意見。可是突然沖進兩個人,一個是衛生局副局長沈禰,一個是《華江日報》社記者沈三。他們一進來就忙說,伯母,千萬不能答應,人命關天,5萬元少了。按現在的《勞動法》算少也要三十萬,當然還要追究何武的刑事責任,判何武死刑。沈強父母見他們這么一說,反悔了,說,那就由你們的嘛,你們在外面工作有見識,懂法律。石隊等多名干警反復進行了解釋,你們都足一個家族的人,你們不是不清楚,沈強何許人?過來一段他為首的一伙又犯了多少前科,他們的所作所為已引起全社會的公憤。你們看,何武那方的四、五個鄉鎮受害人及其親屬一天之內聯名簽了上萬個名字,他們聲稱何武為他們除了一大害。還有被沈強這一團伙在車上詐騙搶劫過的人的鄉鎮領導也紛紛反映到縣委縣政府,要求嚴厲懲處,盡快打擊沈強這一流氓團伙,為民除害。
再說,昨天他們也是無理敲詐、行兇鬧事而被車后輪淹死的。你們是沈強的本家,以前社會也大有微詞,說沈強一伙肯定有什么“靠山”,這么橫行鄉里好幾年了還沒得到懲處,把我們公安都說得要不得了,你們應該有自知之明嘛。沈強得到今天這個結果,當然主要是自己造成的,難道你們做親屬的就沒有一點責任?不說你們縱子成非,但至少可以說,你們放任不管,讓他們坐大成勢,害了多少人哦!你們知道嗎?我這里做了個初步統計:沈強一伙持刀搶劫20次,得現金10萬余元,打傷無辜群眾40多人,等等,還有吸毒、嫖娼、收保護費等等。可以說,罄竹難書,劣跡斑斑。你們想想,對這樣的案子,如果我們還要放縱的話,那我們不穿這身警服。即便能對你們交差,那我們無法向縣委縣政府交差。無法向90萬父老鄉親交差!你們應該大義滅親。人家何武愿意出5萬元的安葬費,是夠明智的了。來,請你們簽字畫押。沈強父母在他們眼神指揮下,在安葬費處理協議上簽了字。
8
沈強這幫團伙——活著的,狗日的,還呈強,風風光光為自己的爛兄爛弟送了100多個花圈,送葬隊伍浩浩蕩蕩,比一般正常死亡的送葬隊伍還要隆重。
何武出了5萬元的安葬費,公安對案件的定性還沒有作出最后決定,心情總是安定不下來。何武軟禁在拘留所辦公室,簡直度日如年,飯不思吃,覺不求睡,十幾天下來,已是十分疲憊。
拘留所里有些好心人向何武提議,這樁案子,要他請一個厲害的律師為他辯護,如果定正當防衛的話,那何武你就什么事都沒有了。正像何武你家鄉的老百姓聲稱的,你何武為他們除了一大害。檢察那邊也這么定性的話,你勝算更是十拿九穩了。如今社會,你也清楚,請律師打官司——打命案是需要錢的。贏了官司,輸了錢嘛!這個道理誰都清楚。你不是沒有錢,聽說店子還開得很大,抽點錢打命案,何嘗不可?
何武心想,舒所長說的倒是有道理,不過,我沒有故意殺人啦,理上是贏的,還需要錢開道干嘛?法律是陽光,誰都可以曬一曬;法律是雨傘,任何人都能夠為自己撐開,拘留所舒所長說,這里面的微妙你就不知道了。舒所長兩手大拇指與食指合抱做了一個小圈,兩只手臂成一個大圈——意思是事可大可小。聰明的何武已完全領略了其間的微妙。何武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咋辦呢?人算不如天算,難怪今年一開春,算命先生說我今年不遭兇就要劫財。看來講準了,劫財是免不了了,要劫多少,很難有個定數。這個命案能大能小啊!大到可以判死刑,小到可以花幾十萬元擺平。痛定思痛,何武當然選擇后者,錢是人找來的。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
9
那三個初中女學生好久沒見到何大哥的車子路過學校了,她們心里還惦念著他呢。何大哥的車子一來,我們就省得走十幾里路,搭他的車又不要錢,何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們隱隱約約地聽說,何大哥在大成那個地方壓死了一個人,她們在為他祈禱一一祝好人一生平安!
何武哪有心思想這三個女學生,自己一身癩子都扯不脫。何武只想到如何請律師,打贏這場命案。他想,請誰呢?他想到了好幾個,最后想到了小學時期的一個同學,叫劉煌。劉煌一直在外面當辯護律師的,并且聽說還很厲害,十有八九都能打贏了,唉,就請他嘛!何武向舒所長打聽到了劉煌老同學的手機號碼,便借舒所長的手機撥通了劉煌的電話,直入主題地說了意思。劉煌為老同學當律師滿口答應。第二天,劉煌去拘留所當面詢問了何武事發情況,又去公安局調閱了相關案卷。劉煌覺得很有信心打贏這場命案。作一個正當防衛定性是完全可能的。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強中必有強中手。這是劉煌多年來打官司必然要考慮到的。劉煌設想了幾種可能,也是他打官司慣用的手法。如果沈強一家公安內部有人?如果檢察內部有人?如果法院內部有人?如果縣四大家里面有人?如果這四者必有其一,或兼而有之,那就麻煩多了。如果沒有,再強的律師他不怕,即便有什么邊緣親戚,劉煌是不在話下的。
當了20多年律師的劉煌暗中打聽了上述四種情況的內應,發現都沒有。但衛生局有一個副局長姓沈,華江日報社有一記者叫沈三,都是沈強的本家。這不要緊,管不了這么多。那個副局長算個鳥,那個記者算個屁,況且誰都要講法律!常言道:“君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劉煌再次與何武交換了情況,又去了幾個鄉鎮從受害群眾中了解到了沈強大量的劣跡。劉煌的目的是,搜集沈強大量的犯罪是實,讓他在辯護時提供有力的證詞。這些材料縣領導、公安局那里有,一萬多人的聯名信上一一羅列了,這是誰也搬不動的鐵證,其實都是沈強在生前為自己準備的。這就怪不得任何人了。叫作繭自縛,自掘陷阱。
10
蘭芝見丈夫出了事,心急如焚,二十幾天來,她一邊與丈夫保持聯系,一邊上下左右斡旋,家里的店子就交與職員去打理,貨幾乎賣光了,也懶得去管,只一門心思讓丈夫早點出來就好。但哪行呢?這么大的案子,沒有一個了結是不能出來的,就是出來也不安全。
蘭芝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說是在公安局內部對定性有爭議。宋局長以為是間接殺人,而刑偵隊從各方面取來的材料證明只能定正當防衛。蘭芝斗膽地找了公安局長,她先一個人去,找到了他的辦公室。當然,蘭芝也準備了個紅包。蘭芝先進去時,還有兩個人在向宋局長匯報工作。那兩個人見有人找局長。就草草地說幾句離開了。辦公室就有剩局長和蘭芝兩人,是個好機會,做什么事都你知我知。蘭芝察覺局長有點心猿意馬,不急于送就直上紅包,入主題,要他關照丈夫何武之事。局長到裝著十分嚴肅地說,這是個命案,情況復雜呀,暫時還不好定性,不過……局長一邊說,一邊走近與蘭芝坐到了一張沙發上。蘭芝明顯地知道局長是一個軟骨頭,看來是沒有打不通的了。更何況一看就是個大色鬼呢?所以,蘭芝使了使色,半瞇著眼,似乎在俘獲什么獵物。蘭芝豐韻的乳房突然間好像有人在捉摸,她憋了憋氣,靜了靜神,迅速張開雙手抱住局長的脖子,兩張嘴巴和舌頭緊沾在了一起:使勁地吮吸著,發出唧唧的響聲,完全沉浸在一片幸福的情愛之中。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局長十分煩,遲不來早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壞了他的好事。局長忙松開手,順便在桌上撕了一張紙巾檫了嘴唇上的口紅,不慌不忙地走去開門。蘭芝正了正身,一本正真地坐著,似乎什么也沒發生。局長打開門,見是劉煌律師——高中時期的老同學,很是詫異,“嚶!老同學,劉律師,大駕光臨,有何貴干?”劉煌開門見山地說,“何武那案子請我當辯護律師,這個還得靠老同學通融一下。”局長慌忙地說,“這個,這個,這個……我曉得,我曉得……”蘭芝使了個眼色,就離開了局長辦公室。蘭芝心想,這家伙蠻色的,應該沒問題。蘭芝錢也沒送,真是色能當錢使。
正當劉煌與局長談得投機之時,衛生局沈副局長打來屯話,說是要當面匯報工作。局長對沈局長的企圖早已所聞,便借故說在外面出差,沒在辦公室。
劉煌走了。局長一個人在辦公室,背著手,來回走著,心似乎很沉,很沉,心想,這個人命關天的案子,怎么定?定得不好,都會扯出大問題,事關全縣的大局穩定啊!正當局長冥思苦想之際,華江日報沈記者打來電話,局長只是說,“知道,知道,我會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斷案的,請沈大記者放心!”
11
蘭芝在縣城賓館開了個房,她實在耐不住,就撥通宋局長電話,叫他到301房間來,她在等他。這時的宋局長可清醒得很,借故晚上有要事推辭了。蘭芝嘀咕道,狗咬呂洞兵,不識好人心。人家局長早知你蘭芝醉翁之意了。風情萬種的蘭芝哪能心甘寂寞呀,局長不領情,就找老情人。蘭芝撥通了金文的電話,近乎下命令,要金文馬上過來,并要帶錢過來。她沒錢花了。
金文是一個大老板,在樂山長期做木材生意,發了大財,只不過長期在山里,弟兄又多,在鎮上招郎上門,婆娘是一個跛子。金文婆娘在娘家開了一個經銷店,養活自己足足有余。所以,金文賺到兩個錢也就花天酒地,包養情人。蘭芝還沒來樂山開店之前,金文就對她心儀已久,只不過沒機會。蘭芝到樂山不到幾天,金文就與蘭芝染上了。當何武進貨不能晚歸時,金文幾乎在她店里過夜。何武有所察覺,沒有把柄,也就沒有吱聲。要知道何武拼命地賺錢是第一位的,其余也就懶得去多想。
盡管如此,蘭芝對何武還是疼愛有加,何武無論從哪里進貨回來,一碗熱烘烘的荷包蛋。總要送到何武手上,生怕自己的丈夫累垮了身子。蘭芝家務事也打理得十分周到,無論怎樣,蘭芝算在賢妻良母之列。
再說,何武出了事,蘭芝是真心實意去幫忙的,內心上希望丈夫早點了案回家團聚。她‘之所以這樣做,也完全是為了何武。她懂得,如今有一官半職的,好色的多,所以她到宋局長那里不得不失態,哪曉得,宋局如此……雖然由于劉煌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好事,她也就急于開房來彌補。結果宋局長拒絕了她的要求:蘭芝有點想不迅,白天那么容易巫山云雨,怎么僅僅隔幾個小時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呢?是否宋局長感到為難不給幫忙了呢?
說句實話,在關鍵時候:宋局長頭腦十分清醒。他權衡利弊,有同學當律師,有萬人聯名信,沈強韻本家沈副局長、沈記者都在盯住他。他不能有絲毫的把柄讓人牽制。所以,宋局長想,就是給何武幫忙,也不能有任何色、財上的瓜葛,那樣來的干凈,自己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就能執法如山。
12
時間已過去二十幾天,宋局長對這個案子十分慎重,先召集刑偵隊全體人員,局黨委以上人員召開諸葛亮會,對案件的性質作了反復的論證,絕大多數人都認為何武純屬正當防衛。最后,宋局長改變了原主張,同意大家意見。宋局長再把大家的意見向政法委、縣委、縣政府匯報后,他們只是說了原則話:要尊重事實,尊重法律,確保穩定,不出現反彈。
案子很快提交到檢察院。胡檢察長與劉煌也是同班同學,劉煌這個資源是要利用的。胡檢察長聽了匯報,親自過目了案卷,怎么定性可以說是穩操勝券。但胡檢察長沒有輕易表態,對劉煌說:“這個人命關天的案子,還是先經得市檢察院的意見,最后定性才有勝算……”劉煌不解,“賣什么關子啰,老同學,你定了就是。”胡檢果斷地說:“不能這么定,還得向市檢察院匯報,由他們定!”
胡檢如此慎重,讓人不解?況且公安這一邊定性已十分明確。劉煌不知老同學葫蘆里裝的是什么藥。或許是老同學存心要端他的飯碗?或許是死者家屬見公安這邊定性已成定局,只有到檢查這邊來才有希望推翻而使了些法子么?劉煌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這樣的案子真是煞費心思。打官司當律師怕什么麻煩噦,到市檢察院就到市檢察院去,反正事實擺在那,有埋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劉煌這么想。
何武知道案子要交市檢察院去,心里有點焦急,如果市檢察院推翻縣公安局結論,那就慘了。劉煌安慰他說:“不要急,市檢那邊我也打得通的,況且事實擺在那里,無論到哪是重事實的。”何武放心了。
不到七天,市檢察院做出了結論,維護縣公安局的定性。
何武從拘留所回到了家里。樂山的老百姓,尤其那些曾經被沈強團伙搶劫過的老百姓簇擁到何武身邊大呼小叫,稱他為大英雄,有的還設宴為他接風,認為何武為他們除了一大害。
13
何武一“釋放”,死者親屬見從法律上無法打贏,也就偃旗息鼓了。何武一方睡起太平覺,認為有法律的支持,也就不怕什么,仍然經營自己的店子,還在縣城買了套房,裝修成家庭賓館,生意很是紅火,半年就賺回了本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案子過去七、八個月,好像一切都平靜,一切都過去了。人們的記憶也漸漸淡去了,似乎不復存在。
但是,事物往往就那么讓人捉摸不透,一樁連市檢察院都定性了的案子,怎么一時間又掀起新的波瀾?不知是誰點撥?沈強父母搬到了何武的家庭賓館,說是自己的兒子被壓死,要尋何武要吃要住。何武無論怎么好說歹說都無濟于事。他們死也要賴到何武家。后來,公安出面做工作也于事無補。他們正好對公安有意見,乘機發泄。他們還揚言,要何武賠償100萬元,今后他倆口子要由何武贍養。
何武拿他們沒辦法,只好訴諸法律,仍然請劉煌當律師。劉煌替何武寫了邢事訴狀交與法院。
法院首先找雙方進行調庭,要何武適當給對方還賠償5萬元的安置費。何武不同意最多給1萬。沈強父母一方不同意,再少也要20萬。調解不成,占房的繼續占房,何武無法營業。更為可怕的是,死者一方親屬糾集三、四十人圍攻法院,要求立即做出處理結論,還打傷法院兩個辦案人員。這樣無理取鬧達七天之久了,法院已是忍無可忍。政法委看到了問題已到了白熱化程度,不得不向縣委縣政府詳細匯報。縣委縣政府做出指示:必須采取斷然措施,平息事態。
政法委立即召集公檢法司四家領導參加的緊急會議,商討如何打擊這幫無恥之徒。有的說,必須嚴懲不怠,否則,嚴重影響鞏山政法干警形象。有的說,要將其頭目關起來,他們的行為明顯地違法了……
那天下午,政法委調集足夠力量,將幾個為首者,強行關進看守所。這幾個狂徒在看守所關了一夜就難受了。那里的老犯要他們一一過招。當抓到沈強的那個叔叔時,還沒等及老犯使招,他就低三下四求饒,首先向哥嫂說,算了罷,無條件回家算了罷,接著高聲叫喊值班武警,要他們告訴法院,他們無條件接受調處。這一天正好是八月十五日,正是當年日本鬼子無條件投降日。
14
案是了結了。但何武深感危機四伏,在鞏山已是無立足之地。何武蘭芝商定,賣掉房屋,打掉店子,到別處謀發展去。曾經一度稱為英雄的何武逼迫無耐走上離鄉背井之路。
到何處發展?到何處謀生?
這是擺在何武一家的重要議題。何武設想了幾個地方,到深圳,到上海……但他好像底氣不足,那些大城市畢竟沒去過,沒有搭腳山肯定不行。他想到了經縣縣公安局一個劉副局長是他的遠房親戚,投奔他去。何武只身到了經縣,先找到了那個劉副局長。副局長很久沒見親戚了,表現出少有的熱忱,招待了何武,并介紹了那邊第三產業的發展狀況。總之那個地方比鞏山更偏避,人口也比鞏山少,流動人口也不多。他們選擇了多種方案后,最終決定開一個茶樓。取名再生茶樓。在何武看來有兩重意義。一是他在鞏山壓死了人,平安出來是為再生,二是到經縣重振旗鼓創業視為謀生后的再生。何武承租了一家茶樓,花幾十萬元,裝修得富麗堂皇。在經縣縣城是裝修得最豪華的一家了。何武就是一個老毛病,到哪里都想爭第一。樹大招風,水盈為患。
再生茶樓修飾一新,缺少員工。何武到處張貼廣告,大量招聘女服務員。員工工資定得比當地的高,在當時定1000元一月,還有加班費。前來應聘的人很多,何武選了二十個如花似玉的靚妹。起初,生意好紅火,一天下來能夠收到現金5000多元,還有簽單的有好幾千元。在當地是最時興的一家了。何武與蘭芝經理著這家茶樓,心里感到十分滿意,認為“天不滅曹”。如今到外面來闖,也能賺大錢,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二十個靚妹在何武身邊幌來幌去,哪有貓不吃腥的!何武只等蘭芝休息,他就心猿意馬。最看中其中一個叫迎春的。迎春是新邵人,18歲,長的亭亭玉立,身材豐韻,哪個男人見了都會動心,除非白癡。何武耐不住了,乘蘭芝休息時,把迎春叫到一個沒人去的包廂,與她傾訴了衷腸。迎春見老板如此厚愛她,她也多次投懷送抱,反正到了這個場合,就舍了下身,送老板是送,送別人也是送,更何況在老板那里還能享受到點人間至愛呢!
何武與迎春的一舉一動,就是一個大傻瓜也察覺得到,何況一個多疑而又本性風流的蘭芝呢!蘭芝顯然有些吃醋。做這個事,就是自己情人再多,要是發現夫妻一方有個三差兩錯,總是牽住不放的。蘭芝更是如此。蘭芝先是含沙射影迎春,后來干脆臭罵迎春是婊子,是騷貨。迎春失去了自尊心,干脆當著蘭芝在何武面前撒嬌。蘭芝深感何武對迎春的愛遠遠超過了對自己,提出了離婚。離婚是件麻煩的事,蘭芝先出走了……
15
何武見蘭芝走了,干脆與迎春同吃同住,把她作為妻子一樣對待,共同經營這家茶樓。
何武后來發現,經縣這個地方有個老毛病,機關人來了,無論是誰都喜歡簽單,就是給小姐的小費也簽單。小姐的小費小姐是不能少的,就由何武墊付。真是“賠了夫人又劫財”。拿出一大摞單子一算,簽單幾十萬了。眼下本錢所剩無幾,這家茶樓面臨倒閉。何武帶著幾個小姐挨個單位去討賬,有些是討到了。可有的單位連人影都沒見到,見到了又不認賬,說不是他簽的字。有的單位前任經手人早已調了,到哪里去找呀!有些單位,干脆教劉副局長去討,討回的錢,二一添作五。但也只能收到部分實效。算來算去,還有幾十萬收不到。何武想到。國家對企業包工頭欠農民工工資還制定了相關法律制約,我也出身農民,單位或社會上閑雜人等欠他的茶費,又有什么制約嗎?找來找去,找來找去,沒有個法子。一向經營得意的何武在經縣做生意,就好像虎落平川——被犬欺了。
何武茫然,何武苦悶,眼看經營半世的家產在此打了水漂。他多次向那個遠房親戚求救,他也沒什么辦法。去找工商局也無人理睬,還說,這個靠自己,當時簽單,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有本事,自己討去!不關工商局屁事。何武想,我交的稅費可一分沒少呀,怎么自己的權益就得不到半點保障呢?
何武失望了,何武徹底地失望了。何武很便宜地打掉了茶樓,帶著迎春到廣西桂林謀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