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治未病”乃中醫一大特色。根據《內經》《難經》及仲圣等諸賢論述,揭示“治未病”之攝生、見微知著、治“病未及臟”、見肝之病先實脾等內涵,認為中醫“治未病”工程要從學習中國傳統攝生術開始,要有真師傳授,要勤求古訓博采眾長,要重視臨床實踐,并從自身開始,在艱苦實踐鍛煉中逐漸登堂入室以臻“透垣”、達“上醫”水平。所謂“上醫治未病”并非是不治病只預防;乃是知“三因”、能“養慎”、“不遺形體有衰,病則無由入其腠理”,并善治危急疑難之病不使“及臟”耳。
關鍵詞:中醫;治未病;上池水;上醫
中圖分類號:R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197(2008)06-006-05
“治未病”乃中醫一大特色也,然不僅是西醫,就是現在諸多有“名中醫”之稱的專家學者們,對此問題也多缺乏應有的認識,有真知灼見者可謂鳳毛麟角,非常罕見。為此,筆者不揣淺陋,根據個人數十年的學習和實踐體會談幾點看法,以供參考。
1 什么是中醫“治未病”
現在關于中醫“治未病”的論述頗多,比較著名的:一是劉力紅博士在《思考中醫》中關于“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的見解,認為中醫“是以形而上統形而下,是以治未病統治已病”,“我們這門醫學的出發點,它的宗旨是治未病,是未渴而穿井,未斗而鑄錐的,可現在許多人偏偏要在已病的行列跟西醫較勁,搞什么中醫急救醫學,這就叫做不自量力,這就叫做以己之短擊人之長。渴而穿井,斗而鑄錐,你怎么可能和現代的速度相比?”并舉心梗為例,“心梗發生了,你會往哪個醫院送呢?是往中醫院送,還是往西醫院送?我看100個人會有100個人要往西醫院送,也許就是張仲景再世,他也會建議你送醫科大附院,而不送中醫學院附院。”[1]一個中醫專家居然發此高論,使我感到非常驚訝和失望。再就是《健康報》發表的溫長路教授之說,認為中醫“治未病”要“包括未病先防、既病防變和病后康復三個方面。”“未病”不僅是指機體處于尚未發生疾病時段的狀態,而且包括疾病在動態變化中可能出現的趨向和未來時段可能表現出的狀態,包括疾病微而未顯(隱而未現)、顯而未成(有輕微表現)、成而未發(有明顯表現)、發而未傳(有典型表現)、傳而未變(有惡化表現)、變而未果(表現出愈或壞、生或死的緊急關頭)的全過程,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2]。彼雖提出養精調神、合理飲食、強身健體、科學用藥等措施,看似很全面,可是類同西醫,并未談出多少中醫特色。
首先,應該把中醫“治未病”的概念搞清楚。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見于《內經素問》首卷,該卷包括上古天真論篇、四氣調神大論篇、生氣通天論篇和金匱真言篇等四篇,論精氣神也。按《內經移精變氣論》,有“上古之治病”、“中古之治病”以及“暮世之治病”之不同。“治未病”屬上古之治。《內經》批評今世之治病曰:“治不本四時,不知日月,不審逆從,病形已成,乃欲微針治其外,湯液治其內,粗工兇兇,以為可攻,故病未已,新病復起”。注云:“已成而后治之,是猶渴而穿井,不亦晚矣!”要求今世之人學習上古治法,提高醫療水平:“今世之人,能修養其精氣,將從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壽而有極時”[3]。
著名案例一為扁鵲過齊對齊桓公之治:“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深”;“君有疾在血脈,不治恐深”;“君有疾在腸胃間,不治將深”;……后五日,桓侯體病,使人召扁鵲,扁鵲已逃去。桓侯遂死。再就是仲景診治王仲宣:“君年至四十,當有疾,須眉脫落,脫落后半年必死,宜預服無石湯,庶幾可免……”[4]。“見微而知著”,此上醫“治未病”之一義也。
《內經素問刺熱篇》曰:“病雖未發,見赤色者刺之,名曰治未病”。釋曰:“夫精明五色者,氣之華也。今始見于色者,尚在氣也,故曰治未病。未病者,病未及于藏也”。可見疾在腠理、疾在血脈、疾在腸胃間,“病未及于藏”,均屬“治未病”范疇。“其在骨髓,雖司命無奈之何”,所以“不治(已病)”[3]。《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臟。治五臟者,半死半生也”。注云:“邪在五臟經氣之間,尚可救治而生,如干藏則死矣”。病在骨髓,病及于藏,或“病入膏肓”(《左傳成公十年》:“醫至,曰:‘疾不可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之不及,藥不至焉’”),神仙無方,因此“不治”。那么扁鵲治虢太子起死回生,是否也屬“治未病”?因為“太子病血氣不時,交錯而不得泄,暴發于外,則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氣,邪氣蓄積而不得泄,是以陽緩而陰急,故暴蹶而死。”未病及臟,“形靜如死狀,太子未死也”。“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當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因此按“病未及于藏”的標準仍屬“治未病”。“治未病及臟者”,此“治未病”之二義也。又《難經》謂“中工治已病者,見肝之病,不曉相傳,但一心治肝,故曰治已病也”,和《金匱》“夫治未病者,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示陰陽五行之道,此乃中醫“治未病”之第三義也。“良工之治病者,先治其實,后治其虛;……惟庸工之治病,純補其虛,不敢治其實,舉世皆曰平穩,誤人而不見其跡……惟庸工誤人最深,如鯀湮洪水,不知五行之道(《儒門事親》)”。觀今之治,“肝藥”“胃藥”等廣告滿天飛,什么“治未病”?發人深思也。
“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西醫視觸叩聽,中醫望聞問切,二者都是需要對形而下認真下功夫。南懷瑾曰:“中醫也好,西醫也好,醫理學的本身,都是從受精后的形而下開始,對于生命的來源,形而上的本體,都未加了解”[5]。因此認為中醫“是以形而上統形而下,是以治未病統治已病”,這種說法不符合中醫臨床實際。
2 中醫“治未病”是怎樣一個工程
《上古天真論篇》釋曰:“上古,謂所生之來;天真,天乙始生之真元也……所生之來謂之精,故首論精;兩精相搏謂之神,故次論神;氣乃精水中之生陽,故后論氣”。《醫宗金鑒刪補名醫方論》曰:“元氣者,太虛之氣也,人得之則藏乎腎,為先天之氣,即所謂生氣之原,腎間動氣者是也。生化于脾,為后天之氣……,總之,諸氣隨所在而得名,實一元也,保元者,保守此元氣之謂”[6]。關于這方面的知識,西醫是毫無所知的。抱樸子曰:“欲求神仙,唯當得其至要,至要者在于寶精行炁,服一大藥便足,亦不用多也。然此三事,復有淺深,不值明師,不經勤苦,亦不可倉卒而盡知也”[7]。縱觀中醫學史,凡是在中醫學術有成就者無不與道家傳授有關。扁鵲之得長桑君秘授,華佗之“曉養性之術”,王叔和之“洞識養生之道”,孫思邈之“善談老莊及百家之說,兼好釋典”,劉完素之“嘗遇異人陳先生”,李時珍之“幼以神仙自命”等,史書明載,可是迄今有關我國特有的“神仙之道”尚未見受到應有的重視,愚以為這是非常重要并需要緊急搶救的文化遺產工程;對道家攝生一無所知卻又在侈談什么“中醫治未病”,能得其精髓嗎?[8]《丹溪心法》曰:“昔黃帝與天師難疑答問之書,未嘗不以攝養為先,始論乎天真,次論乎調神,既以法于陰陽,而繼之以調于四氣;既曰食飲有節,而又繼之以起居有常。諄諄然以養生為急務者,意欲治未然之病,無使至于已病難圖也。”[9]
解讀《史記扁鵲倉公列傳》、了解扁鵲的學醫經過不無啟迪:“少時為人舍長”,就是“主管客舍工作的人,類似于現代旅館中的經理”。既沒有醫學院畢業之文憑或資格證書,更談不上什么學位和職稱。而長桑君也僅僅是一個普通民間醫生而已,當時并不出名。“閒與語曰:‘我有禁方,年老,欲傳與公,公毋泄’。扁鵲曰:‘敬諾。’乃出其懷中藥予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忽然不見,殆非人也。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特以診脈為名耳。”怎樣解讀《史記》這段文字?愚以為關鍵詞有三條:一是“懷中藥”;一是“上池水”;一是“殆非人”。關于上池水,《史記》索隱云:“舊說云上池水謂水未至地,蓋承取露及竹木上水”,余以為非然也。至于懷中藥,無釋;“殆非人”,則釋為“隱者,蓋神人”。如果拋開其神秘色彩,根據長桑君學仙隱者這一點,由道家學術觀點分析之,那么對扁鵲的高超醫術便不難理解,這對我們學中醫者也許不能不有所昭示:
如所周知:《內經》不僅是中醫經典,也是道家經典之一,道家與醫學有關的經典還有很多,如《黃庭經》就值得一讀[10]。從道家觀點來看,上池水并不在體外。《黃庭經》認為,人身有三池:舌下為華池,膽為中池,小腹胞為玉池。上池水應指口中津液,“為玉液,一名醴泉,亦名玉漿,貯水為池,百節調柔,五藏和適,皆以口為官主也”。《黃庭外景經》又謂“口為玉池太和宮,唾為清水美且鮮。唾而咽之雷電鳴,舌為靈根常滋榮”。“玉池清水灌靈根,審能修之可長存”。可見上池水對于養生家來說頗重要。由此再來看其“懷中藥”,則應該是“金丹大藥”也。按養生家所說,這個藥的特殊寫法為“自家水”,即“自家”下面加一“水”便組成一個特殊字,即“藥”(參見趙避塵《性命法訣明指》一書,學術期刊出版社,1988年版)此藥非同一般的藥,能治大病,祛病延年,又不用花錢買,“人人都有長生藥”是也。《規中指南》曰:“何謂藥物?……元精是也”。這不僅是為《治未病》而已,也為我們學習中醫提高中醫水平點燃了一盞明燈。
更為有趣的是:不僅中醫重視“自家水”,包括三池和精,西方對“自己池中的水”也相當重視。英國自然療法專家阿姆斯特隆·倫德著《生命之水》(The Water of Life)一書,因為讀《圣經》:“你要喝自己池中的水,飲自己井中里的活水(Drink water from your own cistern,flowing water from your own well)”時,意識到“這一定是尿”,于是開始喝尿(“下池水”)。從此喝“黃金之水”風行全世界。印度前首相拉薩氏65歲時讀了該書便立即身體力行,喝了10天就解除了40年來不吃藥就不能通便的苦惱,到1991年96歲持續31年每天晨起喝一杯尿,一直皮膚光潔,老當益壯(見香港石玄柱著《喚醒萬病有效尿療法》,成都出版社版)。我國用尿治病的歷史可追溯到《傷寒論》。按明虞摶《醫學正傳》曰:“夫倒倉法,全借自飲輪回酒十數杯,以祛逐余垢,迎接調勻,新布榮衛,使臟氣肓膜生意敷暢,有脫胎換骨之功也。多嫌其穢,因致中輟,而功虧一簣。若非明物理、通造化者,其肯視為美醞良味乎?”據云:此段乃丹溪與人書簡所論也,國人知之者亦鮮矣。是否值得研究?
無論下池水(尿)還是上池水(唾液)都比較簡單易行,也易于推廣;而欲鍛煉精氣神達到“道家凝神聚氣”的境界則等于現在要在沙灘上營造一座瓊樓玉閣,談何容易。這是一個艱巨的工程。雖然這方面的書籍汗牛充棟,可是能讀懂的人又有多少?又必須師授,所以說現在要提倡“治未病”、培養扁鵲級中醫水平的人才非常困難。
現代KY3H模式“以系統工程的觀念考察人的生命運動”;“以傳統中醫學和養生學為主,融合現代醫學和醫學工程技術,形成以辨體(質)、鑒(狀)態、識(未)病、干預(調理、評估(效果)等為主要環節構成的個性化健康保障技術和服務體系”;“以傳統健康文化理念為主導,以被保險人(未病/已病)為主體,從改變其觀念入手,進行順勢調理,實施互動式健康管理”。首先,現代醫學與傳統醫學的生命觀是不同的,傳統中醫學和養生學如何與現代醫學和醫學工程技術“融合”?“辨體”、“鑒態”、“識病”、“干預”、“評估”等措施是中醫還是西醫?其“傳統健康文化理念”又是什么?傳統中醫認為生命與“元氣”(精氣神,養生家謂之三寶)息息相關,其“治未病”思想亦源于此,離開這個根本,能說是“中醫治未病”工程嗎?……
3 什么是上醫
《丹溪心法》曰:“是故已病而后治,所以為醫家之法,未病而先治,所以明攝生之理”。《難經》曰:“經言上工治未病,中工治已病者,何謂也?然:所謂治未病者,見肝之病,則知肝當傳之與脾,故先實其脾氣,無令得受肝之邪,故曰治未病焉。中工治已病者,見肝之病,不曉相傳,但一心治肝,故曰治已病也”[11]。工者,醫也。可見不論上工還是中工都是治病者。曰“我們這門醫學的出發點,它的宗旨是治未病,是未渴而穿井,未斗而鑄錐的,可現在許多人偏偏要在已病的行列跟西醫較勁,搞什么中醫急救醫學,這就叫做不自量力。”顯然是錯誤的。醫不治病,奚為醫?
是的,現在許多中醫之“上醫”是不看病、不搞臨床的。他們只會講學,但很少會看病。按《扁鵲傳》注云:“上工者十全九,中工者十全八,下工者十全六”。現在有些中醫診病,不看色脈,也不辨證,診斷靠B超、胃鏡、CT、MRI甚至PET等,治療則是根據西醫檢查報告,美其名曰“最先進的儀器最科學的診斷加上最好的中藥——中西結合”!開藥動輒幾十付或上百付,用藥量大味數多,往往需用車運(賣藥而已)!病人來源靠廣告,不管治療效果如何,誠恐“十全六”亦難以達到,只要能給單位創“效益”那就是“名中醫”。如果只治一些不痛不癢不關輕重的慢性病人,見到危急病人則回避或推給西醫;并且還有借口,竟以“上醫治未病”為名,說什么:“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去思考,我治的這個病人,我治的這個冠心病,根本就不發生心梗,乃至根本就不發生冠心病,我是使它不發生,你是發生了以后去救治,這兩個如何比較呢?對社會,對國家,對家庭,對患者個人,哪一個更有利益?我想100個人里,也會有100個人是贊成我的。如果我們從這樣一個角度去比較,也許中醫的認識我們就會有信心。中醫講究治未病,張仲景在《金匱要略》的開首就指出“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1]。顯然這是吹牛皮!因為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規律,你能使這個冠心病根本就不發生心梗,乃至根本就不發生冠心病,你有這樣的本事嗎?“不會治病又說大話”乃是現在許多“名中醫”的通病,為什么現在有些中醫名聲不佳、甚至謂“中醫都是騙子”?正是這樣一些“中醫專家”把中醫搞得臭名昭著乃至名譽掃地也。
《難經》曰:“經言望而知之謂之神,聞而知之謂之圣,問而知之謂之工,切而知之謂之巧”。“望見其五色以知其病”,“醫者清心凝神,一會即覺,不宜過泥,泥則私意一起,醫者與病者神氣相混,反覺疑似,難于捉摸,此又以神會神之妙理也”[11]。其要領見于《素問五藏生成篇》。先決條件就是醫者要“懂氣脈”,而氣脈又是解剖學上看不見的東西,可謂“獨具慧眼”,決非靠死讀書所能學到的,所謂功在書外也。因此說真正的中醫“上醫”應該是有其特殊技能或曰“特異功能”的。我師王無先生還會看“流年運氣”,望面即能說出你的過去和未來,當時我不信,但后來一一都得到驗證,其言非虛也。上醫用氣診病,如同西醫用超聲波或電磁波診斷疾病一樣,雖然看不見,但仍屬形而下,仍屬生理或物理現象,不是哲學問題,更不是迷信。
我們知道:西醫在預防疾病和在疾病預后方面都有很多研究,也主張預防保健和防患于未然;然:這是否是中醫“治未病”呢?西醫之“未病”來自體檢無異常發現,如“亞健康”、“慢性疲勞綜合證(CFS chronic fatique syndrome)”等;中醫之“未病”則有自己的標準:臺灣《中醫之鑰》提出六條以自檢健康:一曰三餐按時知饑飽;二曰晨起入廁頗定時;三是一覺睡到大天明;四尿色正五七次;五面涼兮雙足熱,夜眠伸腳到被外;醒來即覺陽物動,無思無慮如孩童,女人或感乳房隆,手腳不涼最看重。中醫整體觀,旨在全身調整。西醫定期體檢目的在于早期發現疾病以便于早期治療如血脂異常或有腫塊等。心理舒暢、飲食合理、運動鍛煉、科學用藥以及講究衛生等對于維護健康固然重要,但不能說這就是中醫“治未病”,即使你也用了不少中成藥或者還搞一些推拿按摩針灸火罐等。為什么會把“醒來即覺陽物動”作為健康標準呢?這可能也就是中醫特色。“《素問》曰:“夫精者身之本也”,“是以圣人為無為之事,樂恬淡之能,從欲快志于虛無之守,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此圣人之治身也”。“以法治病為上醫”,“上醫治國”,“上醫治未病”。現在,許多中醫上醫之道都已失傳了,非常可惜!中醫“治未病”非常可貴,為國家和人民負責起見,我們應該振作精神、深入發掘、不斷總結和提高才是當務之急。
4 是“思考”中醫還是實踐中醫
劉力紅博士《思考中醫》一書有許多提法都很新穎,如“內證實驗”,我就很同意,并發表過支持文章[12]。可是究竟如何學習中醫和發展中醫?“思考”固然重要,可是我以為最重要的還是要實踐。我本來學的是西醫,為什么要搞中醫?畢業于西醫最高學府,深知西醫之諸多不足和弊端也,因為有許多疾病西醫治不好或不能治,迫不得已,逼上梁山,致使我不得不鉆研中醫。《隋書許智藏傳》謂“嘗以母疾,遂覽醫方,因而究極,世號名醫。誡其諸子曰:‘為人子者,嘗膳視藥,不知方術,豈為孝乎?’”為了父母和親人的健康和幸福,為了積德行善多做一些好事,即使一般非醫藥專業者也都應該學點醫學知識,如吳儀副總理退休后還要研究《黃帝內經》,這是對的,張仲景《傷寒雜病論序》曰:“怪當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醫藥,精究方術,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危,中以保身長全,以養其生。但競逐榮勢,企踵權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務;崇飾其末,忽棄其本,華其外而悴其內。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學習《內經》,至少對指導個人養生也會有所裨益。如上世紀60年代初有位老中醫曾對我講過:“我有86歲高齡,主要是記住《黃帝內經》‘飲食有節’這一條”。他吃鮮魚只吃味,給我印象甚深。然作為醫學專業工作者欲治病救人光看《黃帝內經》顯然還是不夠的;即使像我們這些七旬左右的人,受教育影響,滿腦子“革命”道理,對陰陽五行等如果沒有一點基礎知識,能否讀懂也許還是一個問題。《韓氏醫通》曰:“秦漢以前,有說無方,故《內經》諸書,鄭重覼縷,亦多累世附會竄雜之言。漢魏而下,有方無說,非無說也,言愈多而理愈晦也”。所以我們對經典著作也應該有清醒的認識。我個人體會,認為吳鞠通“進與病謀,退與心謀,十閱春秋,然后有得”的學習方法值得學習。其中有些微義奧旨惟有結合臨床才能領悟。1997年出席首屆《黃帝內經》國際學術研討會,發現有些“白首窮經”的老教授們對《內經》也不能說都很精通,因為他們有些人長期脫離臨床實際;相反,我作為“門外漢”卻被安排作大會發言,文章還刊載于中華醫史雜志。“愚者千慮也有一得”也。理論不結合實踐,便是一朵不結果實的花,再好也無用。“熟讀王叔和,不如臨證多”。中醫乃是一門實踐性很強的學科。中醫的價值和興廢與否也只有通過實踐才能證明。如果中醫只會“治未病”(沒有病)不會治“已病”,對危重疑難病人束手無策,不在救治疑難危重疾病方面發揮其特殊的應有作用,甚至妄自菲薄、自甘落后,總感到事不如人,認為“許多人偏偏要在已病的行列跟西醫較勁,搞什么中醫急救醫學,這就叫做不自量力,這就叫做以己之短擊人之長”,這種態度怎么能發展中醫?!岳美中老中醫認為“治急性病要有膽有識,治慢性病要有方有守”是非常正確的,他因為患肺結核工作被辭,“臥床呻吟之際,萌發了學習中醫的念頭,買得《醫學衷中參西錄》、《湯頭歌訣》、《藥性賦》和《傷寒論》等書,邊讀書,邊試服藥養病。一年余的鄉間生活,肺結核病竟逐漸痊可。他切身體驗到中醫確能治病,于是決心鉆研醫學,治病救人”(陳可冀:《岳美中醫學文集》)。在這方面,岳老已給我們樹立了光輝的榜樣。李可老中醫于逆境之中鉆研中醫,“能用中醫藥治療急危重癥、疑難病證”(鄧鐵濤語)。“立足于臨床刻苦研讀仲景著作,學以致用,反復實踐領悟,是中醫成才的必由之路!也是提高中醫整體素質的唯一途徑。”“求醫者病種繁多,貧病交困,情極可憫。推出去于心不忍,接下來則力難勝任,只好現買現賣,急用先學,白天診病,夜晚挑燈翻揀資料,讀書明理,辨識病機,尋求有效治法,以解患者燃眉之急。故一生所學甚雜。內、外、兒、婦、五官、皮膚各科均有涉獵。自邁入醫門,常為破解一則醫學難題,弄得焦頭爛額,廢寢忘食”(《李可老中醫急危重癥疑難病經驗專輯自序》。言語真切,令人感動,表現出一顆何等金子般仁愛之心!“仁心妙術”,沒有這樣一種“痛病人所痛想病人所想”的仁愛精神和苦學勁頭就很難學好中醫并結出豐碩的果實。我學中醫,又是因為有些危重病人如中風、心梗、帶狀皰疹眼病、角膜炎、椎間盤突出、頸椎病、半月板破裂、骨折、高位截癱等用西醫藥治不好或不能治才學習中醫并取得一些成績[13]。在西醫眾目睽睽的眼底下用中醫藥開辟出一片新天地,有時居然能手到病除,立竿見影,為病人解除痛苦、轉悲為喜,讓西醫權威也刮目相待從心里感到折服,昂首挺胸為中醫揚眉吐氣、充滿成就感,豈不樂哉!所以我認為學習中醫要從實際出發,“由點到面”,從一方一法開始逐漸登堂入室,這也可能是一條切實可行的學醫門徑。
中醫不同于西醫:西醫治療按常規,可以照書本看病用藥;中醫則不然,中醫要憑經驗,只要勇于實踐和善于動腦筋總是會有點“絕活”。從這一點來講,任何一位中醫都可能是發明家和創造者。《王氏醫存》曰:“嘗見山農村媼,雜草野木,秘法家傳,愈人奇病。不得謂四圣百家外,無活人之方藥也。”然要按“大醫習業”如孫思邈所言,欲成為“上醫”,需要學習和掌握的東西卻甚多。“博及群書,旁通天文地理律歷術數及釋老醫卜之說”,甚為不易。此外,學上醫還必須有明師,有些東西沒有老師傳授口訣光讀書是學不會的。如黃帝還求道于崆峒山廣成子也:“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重廣補注黃帝內經素問》)。親口“品嘗梨子”,重視實踐經驗:伱要善于應用附子治病,你就必須認真體驗附子的性味,不怕中毒。“昔神農遍嘗百藥以辨五苦六辛之味,逮伊尹而湯液之劑備,黃帝欲創九針以治三陰三陽之疾,得岐伯而砭艾之法精。雖大圣人有意于拯民之瘼,必待賢明搏通之臣。或為之先,或為之后,然后圣人之所為得行于永久也。醫家之務,經是二圣二賢而能事畢矣”(《新校備急千金要方序》)。學習中醫最好從自身學起。針藥感覺必親身體驗然后用于人。孔夫子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能治自身又能治自己家人之病,然后推己及人,德藝雙馨,必有所成就。縱觀醫學史,許多有成就的醫家均源于此,不似今日之某些大醫生,對病人的痛苦毫無同情心,不該檢查而予檢查,不該開藥而予開藥,不該手術而予手術,不該打針而予打針,不講醫德,惟知鬻藥(術)獲利耳,豈能對醫理有所深究!
一位美國朋友曾這樣對我說:“外國專家講學是旨在把復雜問題講明白,讓你一聽了然;中國專家則不然,是把簡單問題講得很復雜,讓你聽起來云天霧地感到高深莫測”。這使我頗有所感。隨著社會的發展現在的疾病越來越多,究竟什么是“治未病”和如何“治未病”呢?看了不少專家的有關論述,可是看得愈多愈不明白:什么是中醫“治未病”?哪里是中醫?莫名其妙。如果以己之惛惛而欲使人昭昭,豈非甚難?《傷寒雜病論》曰:“千般疢難不越三條:一者,經絡受邪入于臟腑,為內所因也;二者,四肢九竅血脈相傳,壅塞不通,為外皮膚所中也;三者,房室、金刃、蟲獸所傷。”“若人能養慎,不令邪風干忤經絡,適中經絡未流傳臟腑即醫治之。四肢才覺重滯,即導引吐納,針灸膏摩,勿令九竅閉塞。更能無犯王法,禽獸災傷,房室勿令竭乏,服食節其冷熱苦酸辛甘,不遺形體有衰,病則無由入其腠理。腠者,是三焦通會元真之處,為血氣所注;理者,是皮膚臟腑之文理也”。知此三因,注意“養慎”,“病則無由入其腠理”,對治未病就了然于胸了。《內經》云:“得其要者,一言而終,不得其要,流散無窮”。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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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尚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