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民增收困境的形成機制研究

[摘要]中國農民收入問題必須通過與城鎮居民收入差距的比較進行研究。解決農民增收問題的關鍵是通過政府的惠農政策不斷提高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通過理論模型的分析，可以得出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是由農產品價格的上漲率、技術進步率、人均資本的增長率和農業人口的轉移率等四大因素決定。所以，提高農民收入的關鍵在于深化價格政策改革、促進科技興農政策改革、改善金融投資環境和加快農村勞動力轉移。

[關鍵詞]農民收入；價格政策；勞動力轉移

[中圖分類號]F321［文獻標識碼］ Ａ

[文章編號] １６７３－０４６１（２００8）０3－００37－０４

一、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農民的人均純收入有了較大的提高，從1978年的133.6元（名義價格，以下若無特殊說明，均為名義價格）提高到2006年的3587元，年均增長率高達12.47%。但是，為什么“農民真窮”的狀況迄今為止也沒能得到有效解決呢？這是因為農民人均純收入這個絕對數指標不能真正反映出農民收入問題。農民收入問題必須得找出一個參照物。這個參照對象可以選擇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即通過城鄉收入差距（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民人均純收入之比）的比較，來看農民相對收入是增長了還是下降了，以及增減幅度。基于城鄉收入差距的視角，我們可以將中國農民收入的增長分為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1978年～1984年，中國城鄉收入差距不斷縮小。1978年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是農民人均純收入的2.57倍，到了1984年這個比例縮小到1.82。第二個階段：1985年～1993年，中國城鄉收入差距不斷擴大。1985年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是農民人均純收入的1.86倍，到了1994年這個比例已經擴大到2.80。第三個階段：1994年～1997年，中國城鄉收入差距再度縮小。1994年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民人均純收入的比例為2.86，到了1997年這個比例縮小為2.47。第四個階段：1998年～2006年，中國城鄉收入差距再次擴大。1998年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民人均純收入的比例為2.51，到了2003年這個比例擴大到3.23，盡管2004年、2005年城鄉收入差距擴大趨勢得到了一定遏制，城鄉收入差距基本上維持在3.2倍，分別為3.21和3.22，但是，2006年這個比例又擴大為3.28（見表1）[1]。

資料來源：國家統計局，中國統計年鑒2006，中國統計出版社。

二、農民相對收入變化的直接原因

從表1中還可以看出，城鄉收入差距變化的直接原因在于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長率與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長率之間的消長，即當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長率高于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時，城鄉收入差距就會擴大；而當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長率低于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時，城鄉收入差距就會縮小。1978年～2006年，農民人均純收入年均增長率為12.47%，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率為13.45%。這僅僅約1個百分點的增長率差距，導致28年來城鄉收入差距由改革初期的2.57倍擴大到目前的3.28倍。其中：1978年～1984年，農民人均純收入年均增長率達到17.71%，而同期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率是11.25%，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長率較高是這個期間城鄉收入差距縮小的直接原因。1985年～1993年，農民人均純收入年均增長率是11.08%，而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率是16.90%，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長率較低是這個期間城鄉收入差距擴大的直接原因。同理，1994年～1997年，農民人均純收入年均增長率達到19.62%，也是遠遠高于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年均增長率13.86%，使得這個期間城鄉收入差距縮小。而1998年～2006年，農民人均純收入年均增長率是6.53%，遠遠低于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率10.15%，使得這個期間城鄉收入差距不斷擴大。其中，2003年～2006年，農民人均純收入年均增長率是11.01%，與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率11.55%差距不大，所以這兩年城鄉收入差距變化也不大。

三、農民相對收入變化的根本原因

那么，為什么中國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長率與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長率之間會呈現時消時長的變化呢？政府惠農政策的變化是理解這個問題的關鍵。

1.1978年～1984年城鄉收入差距變化分析

我們知道，1978年～1984年是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第一階段，即以農村改革為主的試驗階段，這一期間有兩項重大的改革措施對農業生產和農民收入增長產生了重要影響：一是農村的基本經營制度改革，逐步確立了家庭承包經營制度，這也是農村改革初期的核心內容；二是大幅度提高糧食等農產品的收購價格。

1982年～1986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連續五次下達了關于“三農”的“一號文件”：1982年1月1日，中共中央發出第一個“一號文件”，對迅速推開的農村改革進行了總結，并對當年和此后一個時期農村改革和農業發展作出了具體部署；之后在1983年、1984年、1985年、1986年相繼頒布了《當前農村經濟政策的若干問題》、《關于一九八四年農村工作的通知》、《關于進一步活躍農村經濟的十項政策》、《關于1986年農村工作的部署》這些“一號文件”確立的農村微觀經營體制改革和價格調整的效應的疊加，使這個期間政府的政策明顯地向“三農”傾斜，誘發了農民收入的超常規增長，從而使農民人均純收入系數不斷提高，農民分享到較多經濟增長的成果。如1982年 “一號文件” 的頒布使農民人均純收入系數從0.46提高到0.51，提高了0.05，創改革開放以來最高值。但是我們同時也會發現，1985年、1986年的兩個“一號文件”沒能使農民人均純收入系數繼續增大，如1985年，農民人均純收入系數不僅沒有增大，反而下降了0.05，回落到1981年的值0.46，這是因為1985年以后，政府利益傾斜的重心發生了改變。

2.1985年～1997年城鄉收入差距變化分析

1985年～1993年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開始進入第二階段——以城市改革為主的全面改革階段。政府的政策開始向城鎮傾斜，城鄉收入差距也開始不斷地擴大。到了1992年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民人均純收入的比例擴大為2.58倍，已經超過了1978年的2.57倍的水平，而到1994年這個差距進一步擴大到2.86倍。同時，農民人均純收入系數則不斷下降，1993年僅為0.31，8年下降了0.15。政府再次意識到農民增收問題的嚴重性，所以，在1992年鄧小平同志南巡講話以后，國家再次將政策的重心轉移到“三農”上來。

1992年初，鄧小平視察南方重要講話的發表，標志著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在同年召開的中共十四大上，中央明確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1993年11月，中共十四屆三中全會做出了《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提出，為鄉鎮企業的發展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寬松的體制環境。至此，鄉鎮企業在農村經濟及至國民經濟中的地位真正確立了下來。

1992年3月18日，國務院批轉了農業部《關于促進鄉鎮企業持續健康發展的報告》，要求各級人民政府和有關部門要把發展鄉鎮企業作為一項戰略任務，切實加強領導，堅持不懈地抓下去。在這一背景下，鄉鎮企業的發展進入了高潮時期。這一時期，隨著經濟體制轉軌進程的加快，國家不僅加大了對鄉鎮企業發展的扶持力度，而且也針對鄉鎮企業發展的成功經驗和存在的問題，開始對鄉鎮企業的發展戰略進行調整。這一時期的基本政策思路可以概括為：通過改革產權制度完善鄉鎮企業的經營機制；依靠科技進步提高鄉鎮企業的整體素質；開拓國際市場推動外向型經濟的發展；實施東西合作工程以縮小地區差距；在保持總量不斷增長的同時引導鄉鎮企業適當集中、連片發展；加強法制建設規范鄉鎮企業行為。這一時期，鄉鎮企業已經成為農村經濟發展和農民收入增長的重要來源。1996年，在鄉鎮企業就業的農村勞動力已經占到勞動力總數的29.8%，比1991年上升了7.8個百分點；農民人均純收入中來自鄉鎮企業的部分已經占到29.9%，比1991年上升了11.4個百分點。

為了增加糧食供給，提高農民收入，國家決定從1994年6月10日開始將小麥、稻谷、玉米、大豆等4種糧食定購價格平均每百斤提高到52元，定購糧綜合收購價格提高40%。1996年，國家再次決定，中等質量標準的小麥、稻谷、玉米、大豆等4種糧食的定購價格，在1995年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平均收購價格（不含價外補貼，全國平均每百斤67元）的基礎上，每百斤提高15元。并允許地方以此為基準價，在上浮不超過10%的范圍內具體確定收購價格。1996年的糧食定購價格相當于在1994年的基礎上再提高42%。據測算，1992-1996年間的農民收入增長，有40%來源于農產品價格的提高[2]。

鄉鎮企業的快速發展和這兩次提價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到1997年，城鄉收入差距已經低于1978年的2.57這個差距，縮小到2.47。

3.1998-2006年城鄉收入差距變化分析

但是，隨著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第三階段（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深入和第四階段（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開始，國企改制中的國有資產流失、下崗職工再就業艱難等問題再度使政府的政策轉向城市，城鄉收入差距再一次被政策性地拉大。到了2003年，這個比例已經高達3.23，處于歷史的最高水平。嚴峻的現實使政府不得不在時隔18年后的2004年開始連續四年發布惠農的“一號文件”：2004年2月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農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見》下發，成為改革開放以來中央的第六個“一號文件”；2005年1月30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農村工作提高農業綜合生產能力若干政策的意見》，即第七個“一號文件”公布；2006年2月2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若干意見》下發，即第八個“一號文件”；2007年1月29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積極發展現代農業扎實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若干意見》，即第九個“一號文件”公布。這些“一號文件”及相應惠農政策的實施，充分顯示了黨中央國務院對“三農”問題的重視，給日益嚴峻的城鄉收入差距來了一個急剎車，止住了城鄉差距繼續擴大的勢頭。

由此可以看出，政府惠農政策是縮小中國城鄉差距問題的關鍵。同時，我還要清醒地意識到，盡管當前城鄉收入差距進一步擴大的勢頭已經得到了控制，但是效果卻是不盡人意的。與2003年相比，2004年的城鄉收入差距僅僅縮小了2個百分點，2005年城鄉收入差距再度反彈，與2004年相比又擴大了1個百分點，2006年城鄉收入差距比2005年又進一步了6個百分點。這說明采取保護價等短線的惠農政策已經起不到多大作用了，中國政府必須破除阻礙農民增收的制度，建立起惠農的長效機制，不斷提高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才能真正地解決城鄉收入差距問題。

四、如何提高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

那么，如何提高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呢？下面，我們基于經濟學理論進行分析。由于總收入與價格及勞動、資本、自然資源、技術進步這四大因素的投入有關。所以，我們可以把中國農民的收入函數形式設為如下的柯布—道格拉斯函數形式[3]：

Y=P(AKαRβL1-α-β)（1）

其中：Y為農民總收入；P為農產品價格，K為資本；R為土地；L為勞動；A為技術水平；且α>0，β>0，α+β<1。

該生產函數滿足以下兩個條件：

變的。

（2）規模報酬不變，即如果資本、土地和勞動的投入數量加倍，則產量加倍。規模報酬不變的假定使我們得以使用密集形式的生產函數：

其中，K/L是農民人均資本數量，R/L是農民人均土地數量，而Y/L是農民的人均收入。定義k= K/L，y=Y/L。那么示：

e=j+g+αi-βn（5）

由式（5）可以看出，農民人均收入的增長率由農產品價格的上漲率、技術進步率、人均資本增長率和農業人口的增長率決定。即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與農產品價格的上漲率、技術進步率、人均資本增長率這三個因素成同向變動，與農業人口增長率成反向變動，當然也可以說與農業人口的轉移率成同方向變動[4]。

五、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對策

基于上述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中國政府建立惠農的長效機制重在提高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而要提高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就要提高農產品價格的上漲率、技術進步率、人均資本增長率和農業人口的轉移率。具體說來：

1. 深化價格政策改革。由于農產品是需求價格缺乏彈性的商品，降低價格只會出現“谷賤傷農”的現象。所以，要想通過農民增收實現城鄉差距縮小的目標，就必須得保證農產品的價格不斷地提高。但是中國現在已經是WTO的成員，農產品提價的空間已經不大，所以今后應該把價格政策的重點放在農產品質量的提高和深加工方面，即通過農業生產結構的調整，生產更大比例高附加值的農產品來深化價格政策[5]。

2. 實施科教興農政策。如何才能提高技術進步率呢？國內外的學者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科教興農。據測算，農村勞動力的教育回報率在3.5%-5.5%（Yang，2004;Liand Zhang，1998），如果農業勞動力的人均受教育年限增加4年，就能夠削減城鄉收入差距大約15%-20%（Johnson，2000）。因此，加大教育投入，特別是推行全國農村范圍內的免費九年義務教育模式和職業技術教育，對于農民素質和技術進步率的提高有著重大而深遠的意義。另外，提高農業的研究開發投入也是提高技術進步率的重要途徑。目前，發達國家對農業研發的投入大約為農業增加值的1%，而我國還不到0.4%，所以這方面的政策空間還很大。

3. 改善金融投資環境。改革以來（1980年～2000年），政府通過公開稅、價格剪刀差和儲蓄凈流出渠道，從農業吸取了12，900億元（2000年不變價格）的剩余用于工業發展，如果從城鄉關系看，同期大約有23，000億元資金從農村流入城市部門[6]。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農村信用社和郵政儲蓄將2/3的農村儲蓄用于城市信貸，只有1/3用于農村信貸，造成鄉鎮企業和農戶貸款困難。所以，如果不改善目前農村的金融投資政策，那么農民的人均資本增長率就不會提高，縮小城鄉差距的目標就很難得以實現。同樣，這一現實也說明通過改善農村金融投資環境來實現農民增收的潛力巨大。

4. 加快農村勞動力轉移[7]。按照Lewis（1954）的分析，在一個社會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變的過程中，城市對勞動力的需求在不斷增加，城市可以在工資率不變的情況下“淘干農村剩余勞動力澡盆”。據權威資料顯示，2003年與中國處于大致相同發展階段的鄰近國家，多米尼加（實際人均GDP為4740美元）農業勞動力比重為24%，薩爾瓦多（實際人均GDP為4343美元）農業勞動力比重為22%，委內瑞拉（實際人均GDP為4269美元）農業勞動力比重為20%，烏克蘭（實際人均GDP為4759美元）農業勞動力比重為10%，秘魯（實際人均GDP為4580美元）農業勞動力比重為9%，黎巴嫩（實際人均GDP為4412美元）農業勞動力比重為7%，而中國（實際人均GDP為4344美元）農業勞動力比重高達49%（何振國，2005）。為什么農民沒有轉移出去呢？以戶籍制度、土地流轉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為核心的城鄉分割體制限制了農村人口流入城市，同時，中國城市化發展進程的滯后又抑制了就業結構不能隨著經濟結構轉變而發生同步變化，造成了城鄉經濟發展長期處于失衡狀態（蔡昉，2006）。所以，在目前我國農村存在大量剩余勞動力的情況下，可以通過加快戶籍制度、土地流轉制度、社會保障制度的改革和小城鎮建設等，加快農村勞動力向城鎮的轉移，提高農業人口轉移率，進而提高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最終解決城鄉收入差距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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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 華，吳云勇．中國農民增收的內在決定因素研究——基于索洛和人力資本增長模型［J］．貴州社會科學，2007，（7）:10-15 .

［5］吳云勇，李 華．中國工業反哺農業的“推拉效應”分析［J］．農業現代化研究，2007，（1）:35-37.

［6］蔡昉、王德文，等．農村發展與增加農民收入［M］．北京：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06.

［7］吳云勇．我國就業結構與產業結構升級的不同步探因［J］．改 革，2007，（3）:116-119 .

A Research on the Problem of Farmer Income in China

Li Hua1，2，Wu Yunyong1，2

(1.Liaoning University， Shenyang110036，China；2.Eastern Liaoning University， Dandong118001，China)

Abstract: The problem about Chinese farmer income must be researched through comparing the income between the farmer and the citizen or the economic growth. The solution of farmer income problem is to speed the increase rate of the farmer pure income per capita. By analyzing the theories model， we can get an important conclusion that increasing the farmer pure income per capita must consists in deepening the price policy reform， promoting the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and education reform policy and improving the finance investment surroundings and speeding the turnover of labor forces.

Key words: the farmer income; the price policy; the turnover of labor forces

（責任編輯：張丹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