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從體育活動發生的原始意義上進行思考,探討了體育概念研究中的價值預設問題,為深入研究體育概念問題提供了理論準備。研究表明,紛繁復雜的體育形態為體育概念研究提供了思維素材,體育概念研究的任務就是在具體中進行抽象,在特殊中尋找一般。“價值預設”是影響體育概念深入研究的主要問題,研究者囿于政治、經濟和文化的偏見,把自己的價值判斷預設在體育概念中,從而喪失了在界定體育概念時所必需的中立性。
關鍵詞:體育;概念界定;價值預設;中立性
中圖分類號:G8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7116(2008)04-0005-03
Exploration of the value presetting issue in the study of sports concepts
GUO Dao-quan
(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Yangtze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 408003,China)
Abstract: By think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original meaning of sports activity occurrence, the author explored the value presetting issue in the study of sports concepts, provided a theoretical preparation for the in-depth study of sports concept issues, and revealed the following findings: miscellaneous complex sports forms have provides sports concept study with thinking materials; the tasks of sports concept study are to abstract particular objects, and to seek for generality in particularity; “value presetting” is the major issue that affects the in-depth study of sports concepts; confined by political, economical and cultural biases, the researchers preset their own value judgment in sports concepts, thus loosing the required neutrality when they defined sports concepts.
Key words: sports;concept definition;value presetting;neutrality
古往今來,人類經歷了各種各樣的體育活動,“自發的體育、自覺的體育、自為的體育”等[1]。這些體育活動又各具許多不同的特征和傾向,有的是為了“求食”和“攻防”;有的是為了勞動力和軍事的需要,注重體能的發展和技能的培養;有的是為了休閑娛樂;有的是為了身體健康;有的作為謀生手段。面對紛繁復雜的體育現象,研究者們給出了各種各樣的體育概念。其中,有些界定總給人盲人摸象的感覺,雖然說,“我們只能在我們時代的條件下進行認識,而且這些條件達到什么程度,我們便認識到什么程度”[2]。但是,指出并克服體育概念界定中的某些弊端,以便逐漸向體育的真實逼近,總是值得嘗試的。在體育概念界定時最常見的問題就是“價值預設”,研究者囿于政治、經濟和文化的偏見,把自己的價值判斷預設在體育概念中,從而喪失了在界定體育概念時所必需的中立性。
1繁多的體育形態為體育概念研究提供了思維素材
從體育活動發生的原始意義上進行思考,我們可以看到:人類存在著一種強烈的本能——為了自身生存和繁衍種族的需要,總是進行著各種各樣的肢體活動,如奔跑、跳躍、投射、涉水、攀爬等。為了提高肢體活動能力進而提高抵御自然的生存能力,先民們創造了砍砸器、刮削器、尖狀器、石球、弓箭等生產工具,并且將積累的經驗和技能傳給下一代,人類使這種本能以更復雜的形式表現在體育活動中。在原始生產活動中,強健的體魄和機敏的頭腦往往可以使一個人在勞動生產與戰爭搏殺中出類拔萃取得收獲,這種現實的需要使人們意識到體能鍛煉和技能訓練的重要性。
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時空和不同的政治、經濟和文化背景下,進行某種體育活動時必定懷著自己的意圖和動機,這是不爭的事實。但必須要強調的是,當事人對體育的理解只是他自己(或派別)的而不是別人的,是具體的而不是一般的。我們可以對他的意圖加以判斷和評價,卻不能因為他的意圖和我們相左而否認他的觀點。同樣,我們可以建立一套標準以評斷各種體育活動的優劣,也可以贊同張三的體育說而否認李四的體育說。但是,作為體育理論工作者一定要有這樣的研究意識,即正是這些繁多的體育形態才構成我們多姿多彩的思維素材,我們的任務就是在具體中進行抽象,在特殊中尋找一般。
2“價值預設”是存在的主要問題
在體育概念的界定中,真實是第一要求。體育概念的界定是對各種體育活動和現象的抽象和概括,它剔除了許多局部的、具體的特點和傾向,反映了一切體育活動和現象的共同的、一般的特征。如果在體育概念界定中加入研究者自己的價值判斷,就只成為研究者中意的一類體育,而遺漏了許多他不中意的體育。這樣的界定是不周全的,它喪失了囊括、統攝一切體育現象的力量。因而算不上科學、公允。然而,這樣的界定在體育文獻中還是大量存在。色諾芬眼中的體育是“充滿了人對自然的無限眷戀和對生命的至高崇尚,也可以說是對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的一種主動追求和人類身體活動的一種回歸”[3]。雅斯貝爾斯[4]在《時代的精神狀況》中講:“體育運動不僅是游戲,不僅是紀錄的創造,它同樣也是一種升華,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恢復。”類似的界定在其他文獻中也有所見,前蘇聯體育學者維德林認為:“體育是人掌握和建立身體完善領域中價值的創造性活動及其有社會意義的結果。”[5]以筆者淺見,這不是對古往今來各種體育現象的抽象和概括,而只是研究者美好意愿的構想。
在我國,體育概念界定中的理想氣息不算旺盛,但正向界定卻頗為多見。這是因為人們對體育的先驗的價值預設,理想地認為“體育”是一種價值載體、一種財富,從事體育活動,人的健康、知識、技能和道德品質都能得以長進。體育活動的確在許多情況下促進了人的發展,但如果因此就下正向全稱判斷則未免草率。現實告訴我們,體育是一把雙刃劍,凡參加過體育活動的人,幾乎沒有誰能避免運動損傷的不期而至,體育院系和專業運動隊的體育精英們更是人人都有一部運動損傷史,所不同的只是程度而已。另外,興奮劑的濫用、職業運動員身體的過度消耗等問題也不可忽略。在任何一個歷史階段,人類對真理的把握總是有限的,我們的體育知識體系中總是或多或少包含一些缺欠乃至謬誤,這些瑕疵同樣隨著體育發展不斷被傳遞。也就是說,一方面,參與體育增長人們的體育知識、促進人們的健康;另一方面,謬誤也在傳遞,損害健康的行為也時有發生。
理想的和正向的體育概念界定的共同特點是,界定者把自己的主觀意愿強加在原本客觀的體育現象上,這是導致體育概念界定喪失客觀中立性的表現之一。另一種情況是,界定者在審視體育時采取了當事人的視角。如上所述,體育實踐必定包含了價值取向,當事人身居某種特定的、具體的體育情境,與一定的政治、經濟、文化、民族等觀念有著必然聯系,這是客觀事實。但是,如果也以同樣的心態去界定“體育”,偏差的出現將不可避免。突出的表現就是只認可自家的體育而否認別人的體育,“真義體育”和“大體育”的爭論就屬此種情況。對立雙方都以追尋“真正的”體育自居,而且確信“真正的”體育就是自己的體育。因此,本文主張,研究者應采取有別于當事者的視角,排除體育實踐中的各種附著和限制,從具體和特殊當中找到體育的“一般”。研究者的立場應當是中立、公允的。否則,“體育”就只是“殊相”而不是“共相”。定義必須符合邏輯,而邏輯是不接受價值取向的。
令人遺憾的是,國內還很少有學者嘗試對“體育”進行中性界定。多數學者慣用“促進”“增強”等褒義性詞匯,而像“影響”這樣的中性詞匯則較少見。雖然只是一詞之差,但反映了研究者立場和視角的根本差異。筆者也試舉一例:體育是指作用于人自身并影響其機能、形態變化的身體活動。這里的“影響”,包含著“正”“反”兩種可能。
3“中立性”應是基本原則
概念作為反映對象本質屬性的思維形式,其內涵只能根據它所指稱的對象的“實然狀態”規定,即對既成事實的概括,然后按照邏輯學下定義的規則,提示它與同一屬概念下的其它種概念之間的差別。但是,在實踐理論中另有定義性的陳述,其與概念的一般定義是有差別的。著名分析教育哲學家謝弗勒在他的《教育語言》一書中認為有3種定義性陳述:1)規定性定義,指創制的定義,也就是所下的定義,在同一著作中要求被界說的術語始終表示這種規定的含義;2)描述性定義,指適當描述被界說的對象或使用該術語的方法;3)綱領性定義,它或明或暗地說明“事物應當是什么”[6]。據此,教育家陳桂生[7]認為,“許多不同的教育著作對同一教育概念(如課程、教學)所下的成打的定義,其實未必都是真正的定義,而是關于某種教育問題的新價值觀念。它們實際上是不同學者倡導的‘好課程、好教學’觀念,是關于它們的‘應然狀態’的判斷,屬綱領性定義,也屬于對課程和教學的理念的表述。”
“體育是身體教育或體質教育”,這不能算是一般性定義,而是在特定社會、文化情境中的定義,是針對我國改革開放初期學校體育“應然狀態”的一種體育理念,隨著體育事業的深入發展,必將被另外的理念所取代。又如“競技運動”,長期以來,我國體育理論界把它定義為:“為了最大限度地發揮和提高人體在體格、身體能力、心理和運動能力等方面的潛力,取得優異成績而進行的科學的、系統的訓練和比賽。”實際上,這是一個規定性定義,有其使用的限定范圍。周愛光先生[8]指出,競技運動的(科學)定義應把“大眾競技運動”和“學校競技運動”包括進去,解釋為:“一種具有規則性、競爭性及挑戰性、娛樂性和不確定性的身體活動。”再如,我國教科書上這樣陳述籃球的定義:“籃球是用手投籃,以得分多少決定勝負的集體運動項目”,而美國NBA教練員托尼來華講學時說:“美國NBA認為籃球的本質是通過籃球運動培養全面發展的人”[9]。前一條屬描述性定義,后一條是綱領性定義。
謝弗勒的學生索爾蒂斯認為,其一,使用規定性定義是“發表意見的自由”,“當然可以是五花八門的,而那個真正的規定性定義,要么是不恰當的,要么是應予否定的”;其二,“適合于所有特定語境的”描述性定義雖然“可能會使所有人滿意”,卻“似乎不大可能非常有用”;最后,“那個真正的綱領性定義”也必定因人而異。在作者看來,描述性定義才是概念研究的希望所在。首先,只有描述性界定才切實地、不帶主觀偏見地確定一個真實的研究對象。這是科學研究最起碼的基礎,也是體育學界同仁應當努力的一個方向。其次,以此為基礎而建立起來的體育理論大廈才可能是客觀的真理體系而非主觀臆斷之拼湊,才可能經得起時間和事實的考驗。再次,唯其如此,學者們的對話才有一致的語境和良好的氛圍。最后,價值在體育中是不可或缺的,但跟真實相比,它是第二位的。至于說可能存在多種描述性定義,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體育概念界定,這可以進一步研究。
理論反映實踐,反映越真實,對實踐的解釋和指導就越準確有力,而這種真實以科學概念和范疇的建立為基礎和條件。如果沒有對這些概念和范疇的準確把握,即便有些表面的“繁榮”也是枉然。因為人們不得不經常回到基本概念的反思上去。海德格爾[10]說得好:“真正的科學‘運動’,是通過修正基本概念的方式發生的,這種修正或多或少是根本性的……一門科學在何種程度上能夠承受其基本概念的危機,這一點規定著這門科學的水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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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李壽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