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社會文化學分析

摘要：從歷史上看，長期以來體育是男性主宰的領域，女性參與體育的歷程是女性不斷抗爭與男性作出妥協的過程。女性的性別角色與性別意識受社會文化的影響，而社會文化也應對女性參與體育產生了強大影響作用，成為制約或推動女性參與體育的動因。通過對兒童游戲的分析發現，男女兒童游戲的差別已經奠定了男性和女性成年之后參與體育運動差異的基礎，最后對女性參與體育的前景作出了預測。

關鍵詞：婦女體育；女性主義；性別角色

中圖分類號：G80-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7116(2008)04-0025-04

Social-cultural analysis of women participating in sports

XU Yi-hong

（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Medical College of Shantou University，Shantou 515031，China）

Abstract: Historically， over a long period of time sports is an area dominated by men， while the course of women participating in sports is a process of women constantly fighting and men constantly compromising. Women’s sex role and sex awareness are affected by social cultures， whereas social cultures should as well have powerful influence on women participating in sports， and become the cause for restricting or boosting women participating in sports. By analyzing children games， the author revealed that the difference between children games has set the discrepancy between men and women participating in sports after they grow up. Lastly， the author predicted the outlook of women participating in sports.

Key words: women sports；feminism；gender role

性別是一種社會建構，是社會締造出來的，它構成了人類差異的最重要因素之一。隨著母系氏族社會的終結和父系氏族社會的興起，“男性至上”的觀念一直甚囂塵上，女性則處于從屬的地位，束縛了女性對各種社會活動的參與。體育領域也不例外，“性別在過去肯定是被用作一個強制性的原因，來把女性排除在參加男性享受的各類體育活動之外”[1]17-18。古希臘歷史上出現過專屬女性的運動會——赫拉運動會，但是女性仍然被排斥在體育運動之外，甚至被剝奪了觀賞體育的權利[2]。進入資本主義社會之后，女性獲得了參與體育運動的機會，但是參與的項目僅限于騎馬、步行、溜冰、自行車等能夠體現女性優雅特色的少數項目。連顧拜且都說：“女人的榮耀來自她生孩子的數量和質量。在體育方面，她最大的貢獻是鼓勵她的兒子創出佳績，而不是自己去破記錄[3]”。“非女性化”思想指導下復興的奧林匹克運動會沿襲了古奧運會對女性排斥傳統，限制女性的體育參與，但是不反對女性作為觀眾在看臺上觀看體育競賽為優勝者喝彩。在婦女解放運動的推動下，國際奧委會于1924年承認女性在奧運會上與男性有同等的合法地位，逐步打開了女性參與高水平競技體育的樊籬。本文從社會文化研究的視角對影響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社會文化因素進行探討，并對女性參與體育的前景做出預測。

1社會文化對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影響

性別與體育在歷史上是兩個充滿矛盾的概念，作為兩種社會建構，它們同時受到社會政治、經濟發展水平、文化背景等多種因素的影響。這些相關因素的影響使女性與體育參與之間呈現出復雜的關系。受不同社會習俗的影響，男性和女性有著不同的性別角色。諸多的規則及行為預期更強化了這種社會角色，確保了社會文化的傳承和延續。文化背景不同，性別吸引力的評價標準存在差異，甚至是截然相反。例如女性都被認為應當生育和撫養孩子從事家務勞動，但是在某些社會卻要求女性到田地里勞作，男性撫養孩子做家務。

長期以來人們形成了對男性氣概和女性氣質的刻板印象。認為男性應當是以自我為中心、富有攻擊性、膽大、粗枝大葉、感情不細膩，相應的女性則富有同情心、膽小、情緒強烈、小心謹慎、審美能力強等。不同的社會文化要求不同性別的人按照一定的行為標準來規范自己，這構成了社會的期望與預期，成為了兩性的社會性別角色。一般來說社會的性別角色標準清晰，并能夠很好地執行，那么這在社會性別角色方面產生問題就比較少。

如何來界定男性的角色呢？如何彰顯男性的優越呢？男人們需要選擇女性做不到的事情，以此證明自己的優越。于是有人選擇了體育運動。體育運動被視為顯示男子氣概的理想做法，即使成年男性仍然要表現對體育運動的狂熱，來證明自己是真正的男子漢。那些體育觀眾和購買閱讀體育報刊的男性也出于類似的動機，他們對賽事和運動員如數家珍，卻幾乎不參與任何體育運動。足球運動最能體現這一點，因為足球能體現社會對肌肉發達的身體的推崇，更能體現身體強壯的社會文化價值觀念，可以說足球是男子漢最后的保留地。“是男人就要踢足球”這句話讓許多不喜歡足球的男性感到汗顏。為了證明自己的性別角色沒有出錯，多少男人被迫卷入了不喜歡的運動項目之中。

女性參加體育運動同樣受社會文化觀念的影響。人們更愿意看到女性參與一些能夠顯示女性優雅美麗的體育項目，社會文化不接受女性激烈的身體沖撞和接觸，因此隔網對抗項目如羽毛球、網球，還有一些不需要身體接觸的項目如保齡球、射箭等項目就更受女性青睞。女性參與體育運動之后與社會的預期就產生了一些沖突——女性必須表現出強烈的外向性和攻擊性才能在體育競賽中取得勝利，這與社會對女性提出的嫻靜、端莊、順從等性別角色標準不符合。正是上述原因，女子足球總是不如男子足球那么火爆，參與的人數少，觀看的人數也不多。

在許多文化中，總認為體育是男性的領域。女性通常是被排除在外的，人們不鼓勵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甚至認為女性有沒有運動的知識都無所謂。女性參與體育運動更多是一種陪襯，總是讓人們聯想起體育比賽時啦啦隊的中場表演。“在激進女性主義者眼中，社會是一個由男性建立并有利于男性的社會，社會必須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對于體育運動，她們認為：當前的體育運動反映的是男性的價值觀——攻擊、力量、競爭、男子漢氣質等”[4]。

美國體育社會學家Sage[5]認為，女性之所以在體育史上地位低的原因有3個：一是在不同文化下，女性共同的任務都是生育和撫養孩子以及料理家務，這些都是非常耗時的工作。二是在人們的觀念中存在根深蒂固的認識，那就是劇烈的體育運動對于女性的健康是有害的。三是社會道德觀念對于肌肉發達的女性形象的抵制也影響了女性對體育的參與。目前看來這些導致女性對體育的參與程度低的社會和文化原因仍然廣泛存在。我國學者劉伯紅[6]在分析大眾體育中的性別差異時則認為：“第一，傳統文化的角色期待，形成了男女兩性不同的對大眾體育精神的理解和對自己身體的不同看法；第二，傳統的角色分工和角色沖突，使女性的閑暇時間所剩無幾，沒有時間不可能參加大眾體育活動；第三，男女經濟地位存在的差異，限制了女性參與大眾體育活動的資源，特別是商業體育健身活動；第四，教育程度和社會地位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女性在大眾體育活動中缺席；第五，現代商業文化把女性的身體當賣點，也在一定意義上異化了女性參與體育活動的性質和意義。”

2從兒童游戲看男性和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差異

人的性別意識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在對家庭及子女關系的反應中形成的，性別意識和性別行為都受社會文化的制約。兒童期是人類性別意識形成的關鍵時期，兒童期對于人們的性別角色形成有很重要的影響。游戲與體育之間的關系也是很密切，青少年的游戲可以看作是原始狀態的體育，而成年人的體育則可以看成是組織化、制度化了的游戲。

童年時期男孩的游戲與女孩的游戲就存在很大的區別，從場所看，男孩多在戶外進行，女孩多在室內進行；從規模上看，男孩參與的人數多，女孩參與的人數少。男孩的游戲接納不同年齡的兒童，女孩卻只愿意與相同年紀的同伴玩耍。此外男孩的游戲通常具有競爭性，有一定的規則，女孩的游戲大多以娛樂為目的，強調合作，因此就沒有失敗者。正是因為男孩的游戲要先約定規則，規則的遵守也常會導致一些爭議。女孩的游戲因為規模小、缺乏競爭性、非正規性而顯得融洽。最終是男孩幾乎從來不參加女孩的游戲，只有少數女孩能夠參加男孩的游戲，不過他們通常被稱作“野丫頭”、“假小子”。

體育作為一種社會建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對人的性別角色定位產生影響。兒童時期游戲類型與內容的差異，使男孩和女孩在參與游戲的過程中培養了不同的能力，掌握了不同的技能。男性的攻擊性、合作性、規則性等多種品質很大程度上歸因于男孩在運動場上的游戲。相對的，女孩參加的游戲多是靜態的，在室內進行，具有很大的臨時性和隨機性，規則性弱，缺乏一定的結構。她們的游戲多靠想象進行，例如“過家家”就是許多女孩樂此不疲的一種游戲。在進入青春期以前，女孩可以參與一些跳繩、輪滑、騎自行車等體育運動，但在社會上很少把這些當作體育運動看待。女孩子從事的身體活動大多沒有明確的取勝目標，很少展開競爭，即使有競爭也是間接的，個人對個人的，很少出現兩支隊伍之間的競爭；沒有核心人物充當首領，即便有也是隨機的；沒有人進行指導，也缺乏社會給予的資源幫助。男孩在很小的時候就在父母的幫助下或者年齡更大一些的男孩的幫助下參加社會上組織的體育活動。教師、教練為他們提供了大量參與的機會，社會也鼓勵和支持男孩參與體育運動，對他們的成就進行獎勵和表揚。女孩卻很少得到鼓勵和表揚，偶爾參加身體活動也不受重視。男孩與女孩參與游戲的不同決定了成年之后她們參與體育運動的差異。總體來看女性是被男子氣概占支配地位的體育排斥在外的，在體育領域仍然存在極大的性別不平等。

3不同國家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差異

體育反映其賴以生存的社會結構和價值，女性參與體育運動同樣受社會和文化的影響。受不同的文化背景的影響，不同國家的女性在參與體育運動過程中也存在差異。

在中國漫長的封建社會里，女性處于被壓迫的地位，被囚禁在深宅大院之中，不能拋頭露面，因此女性缺乏參與體育的機會，再加上纏足陋習對女性身體的摧殘，導致女性失去參與體育運動的能力。在古代中國女性基本上無緣參與體育，為數不多的項目如秋千也不過是深宅大院中的少女渴望感受外面世界的一種無奈之舉。隨著新中國的成立，婦女翻身做了主人，擁有了與男性同等的權利，女性在體育領域也有了施展拳腳的機會。建國以來，女運動員在國際賽場上贏得了無數的榮譽，她們獲得的金牌數目讓男性處于落后的位置，導致了體育界廣為流傳的“陰盛陽衰”的說法。

我國女性在國際體壇的優勢原因很多，董進霞[8]認為是國內和國際政治風云、愛國主義、傳統文化、共產主義的意識形態、經濟發展水平、中央計劃、以取勝為導向的體育方針、體育商業化和興奮劑的引進以及社會對女性期望和要求的變化等。這里僅就社會文化方面的原因進行分析。不難看出，許多國家女子體育項目仍然在興趣與愛好驅動下，在“玩”的過程中取得了一些成就。一些西方國家的女性認為舉重項目有損個人身體形象，因此這些國家很少有女性愿意參加這樣的項目。我國在女子舉重等一些項目上有很大優勢，這是同我國當前提倡男女平等的文化和社會背景相一致的。“中國婦女地位和婦女發展問題上的變革最為徹底”[9]。

相反在一些東亞國家，尤其是伊斯蘭教國家，對女性的行為有嚴格的要求和規范，被嚴密的袍子和面紗包裹，影響了她們對體育運動的參與。少數女性代表國家參加國際比賽時，仍然穿著傳統服裝。東亞的一些伊斯蘭教國家其經濟可謂發達，但是特殊的社會文化決定了女性不能像男性那樣從事體育運動。人們生活在不同的文化環境之中，體育不過是人們豐富多彩的文化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并且反映社會文化的內容。

社會科學家已經證明在生理學、生物力學或基因學層次上，存在著以社會性別為基礎的顯著差異。這些差異主要是與相對擁有或缺乏權力相關。沒有一個人的世界觀是不受社會性別影響的。有大量的證據表明不同社會性別的人對世界的看法也不相同[1]21。不同的社會文化背景，對性別的社會角色有不同的定位，決定了不同文化背景下女性對體育的參與程度受社會習俗、社會期望等多種因素影響。

4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前景

4.1平等參與

體育競賽有著規范的準則，要按照規則展開公平的競爭，但這并不反對個人對規則作出適當的調整，設置自己能夠達成的目標，根據自己的能力水平參與到體育運動之中。如果能夠做到這樣，那么體育就可以看作是人類自由的象征，將女性排除在體育之外也就意味著將女性排除在自由之外。女性被排斥在參與體育之外對于人類的發展也是有害的。參與體育運動可以使女性形成對自己不同的認識，令她們覺得自己是強有力的、優雅的、有技巧的、勻稱的、協調的。從這方面看，剝奪女性的體育參與機會是不人道的，這使男性單獨從體育中獲得了利益和特權。因此從體育的人道主義出發，應當給女性創造與男性同等的參與機會，這是與同工同酬一樣的人權保障。未來一些男性主宰的體育運動也可能會有女性的身影出現，女性越來越強調體育參與機會的平等。

4.2體育項目的分化與異構

從體育項目的起源來看，許多體育項目是在性別分離的情況下男性發展起來的。因此許多體育項目都崇尚更快、更高、更強，這些方面一個普通的男性都要優于普通女性，使體育從誕生之日起就不平等。男性通過體育中的獲勝來證明自己的男性氣概，那么女性在這類體育項目中又能證明什么？因此未來女性參與的體育項目會與男性主宰的體育項目產生分化，越來越多類似花樣游泳、健美操、藝術體操這類能夠表現女性特質的體育項目會在賽場出現。這種分化必然導致男女在參與體育項目上的區別，最終導致結構的不同。很難預測在不久的將來是否會再次出現專門的婦女運動會，但是男性和女性在平等自由的前提下，能夠同場競技也可能是未來體育的走向，畢竟融合、和諧、多元共存是社會和文化發展的方向。

4.3自主選擇

女性主義流派形式各異，但是基本的觀點卻是一致的，女性應當與男性享有同樣的社會權利和利益。未來女性體育的發展可能朝競爭更加激烈的方向發展，也可能朝軟化競爭的方向發展，無論女性體育如何發展，對女性自我選擇的權利會更加尊重，女性在行使體育參與權利時受到的限制會更小。隨著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可以預測，今后女性參與體育運動不是要在同一項目上與男性一爭高下，也不是擴大或者抹煞兩性的差異，而是給女性以充足的自我選擇權利和參與的機會，展示女性自身的魅力和性別優勢。女性沒有必要參照男性的價值目標體系，她們應當發展自己獨具特色的價值目標體系，在體育參與中獲得不同的情感、體驗與享受。女性可以選擇不同的體育模式，體驗競爭同時也體驗休閑。

按照后現代和后結構主義的觀點，身體是通過一定的話語比如媒體的、科學的、體育的話語建構起來的，這使我們能夠超越生物學的觀點來看兩性在社會文化方面的差別。雖然女性參與體育運動的機會比20年前多了，但是女性仍然處于體育參與的邊緣，體育仍然是社會生活中對于性別定義以及性別劃分過程中出現諸多問題的領域。社會學家費孝通在談及文化多樣性時提出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原意是說不同文化之間應當相互欣賞、相互尊重，最終實現不同文化的和諧共容。這句話對于女性體育、男性體育今后的發展同樣適用，不同性別的人在參與體育過程中，可以展示不同的風采，體現出不同的價值；同時還應學會欣賞異性在體育參與之中展現的美和內涵，只有這樣才能實現社會的和諧發展、兩性的和諧共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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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董進霞.新世紀我國女性體育研究概觀[J].體育與科學，2007，28(1)：29-32.

[9] 朱易安，柏樺.女性與社會性別[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207-209.

[編輯：鄧星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