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一項幼小銜接研究的啟示

[摘 要] 幼兒從幼兒園過渡到小學，受到幼兒的個體特征、經歷、家庭背景和社會大環境的影響，入學過渡對每位幼兒都是獨一無二的。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教育學院研究者關于幼小銜接的研究通過方差分析和復回歸分析探索幼兒入學適應的影響因素與入學適應指標之間的復雜關系，這些因素包括不同類型的雙親和非雙親的保育方式、幼兒的個體特征、家庭因素和學校因素。研究目的是為了使相關機構與人員能夠盡早采取有效措施防止或克服幼兒的適應困難，這對我國的幼小銜接工作有一定的啟示。

[關鍵詞] 過渡；銜接；幼兒園；小學；入學適應

[中圖分類號] G515.5 [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672-1128（2008）01-0042-05

幼兒帶著各種技能開始學校教育，這些技能受他們的個性、經驗和背景的影響，他們也以不同的方式體驗著從幼兒園過渡到小學的過程。當幼兒的個體發展階段和成熟程度與新環境的挑戰之間存在不一致時，可能會出現適應性差的現象。布朗芬布倫納（Bronfenbrenner）的生態學模式認為：“兒童的發展受到更廣闊的社會文化背景下特定情境的直接或間接經驗的影響。”① 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教育學院的研究者于2003年進行的一項有關幼小銜接的研究或許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示。

一、研究背景

在澳大利亞，不同的州或一個州之內在入學方面有各種不同的慣例。每個州對于入學年齡有不同的政策，雖然法律規定的入學年齡是6歲，但幼兒可以在這個年齡之前入學。小學招收程序有三種不同的模式：第一種是在學年開端（1月下旬）對已滿特定年齡的幼兒進行單獨招收（single intake）；第二種是對達到或接近某個特定年齡（通常是5歲）的幼兒進行持續招收（continuous intake）；另外，每年還有兩到三次的與年齡有關的錯開招收（staggered intake）。澳大利亞的大多數幼兒一般在入學之前都受到一些家庭之外的保育或教育。66%的6歲兒童有校外非雙親保育（non-parental outside-school-hour）的經歷，常常是接受放學后的保育（after-school care），以及由祖父母、鄰居或朋友看護。②

無論何種入學招收模式，幼兒從幼兒園過渡到學校教育的第一年是以緊張挑戰和不確定性為特點的。入學過渡是復雜的，要理解這種復雜性，認識到幼兒并不僅僅是背著書包進入學校那么簡單。

二、研究對象與方法

本研究的對象是212名兒童，他們來自澳大利亞墨爾本四所由市政府所辦的公立小學中的12個預備班，年齡在52個月到80個月，其中男生122位（57.5%），女生90位（42.5%）。采用社會技能等級體系（Social Skills Rating System，SSRS）教師格式表（Teacher Form）（小學水平）對幼兒的入學適應進行測量。教師格式表由任課教師在幼兒入學教育的第九周填寫完成，分三個領域57個題目：（1）社會技能領域包括合作、社會信任感和自我控制三個子項目（1~30項）；（2）問題行為領域包括外化行為、內化行為和多動行為（31~48項）；（3）學業能力是最小的領域（49~57項）。通過家長問卷獲得關于幼兒個體特征（年齡；性別；出生次序；在家里說非英語的語種、英語和其他語種、僅英語）、家庭人口統計學上的資料（父母的職業水平：無工作、臨時工作、全職工作；社會經濟地位）和學校的過渡活動、放學后的保育資料。如果父母接受政府的家庭補助則被認為處于低的社會經濟地位。

研究者通過方差分析和復回歸分析法確定哪些因素變量最能解釋大多數的結果變量，以及確定它們之間是否有顯著關系。如果因素變量與適應指標關系顯著（P<0.05），則選擇它們進入回歸分析。由于研究者事先有建立假設，決定變量的重要性層次，所以強迫所有的變量有順序地進入回歸方程式（強迫輸入法或層次式進入法），首先是與個體特點有關的因素變量，比如性別、在家說的語言和出生次序先進入回歸分析，然后是家庭因素（父、母親職業水平、家庭社會經濟地位），接著是與學校有關的變量和過渡經驗的程度，最后是不同的幼兒保育類型和程度分別進入回歸分析。

三、研究結果與分析

1.入學之前的保育方式的影響

研究者發現幼兒的入學適應測量指標的變化與他們的保育經歷有關，而且研究結果突出表明，那些在早期有較多的家庭之外保育的幼兒對他們的適應性有更大的影響。在入學前五年時間里，每年幼兒接受有規律的雙親和非雙親的保育類型可以劃分為：保育中心、3歲幼兒園（為3歲幼兒提供服務）、4歲幼兒園、家庭日托、臨時保育、保姆看護、其他人看護（由祖父母、鄰居、朋友等人的看護）、父親看護和母親看護。一般來說，不同類型保育的時間長短和程度要比保育類型本身更重要，而且預示了入學適應的優勢與危機。例如，出生后的近幾年里嬰兒每星期由非雙親看護越多對幼兒的適應有更大影響。

在入學前一年，更多時間由父親看護或母親看護的時間相對少一些對幼兒是有益的。但在入學前一年里，幼兒受母親看護越多，尤其是每星期5到7天卻有可能出現內化行為。結果表明適應性與接受大量保育中心（center-based childcare）的保育有關。在入學前，每周有更多天數（4或5天）或每周有超過30個小時受到保育中心看護則意味著社會技能和學業能力水平更低且更易出現問題行為。這些結果與出生后近兩年里的保育程度和發展結果有密切關系。如果幼兒在入學當年接受較多的家庭日托、臨時看護和由祖父（母）、鄰居、朋友或其他人看護，入學適應困難也會出現。

幼兒園教育對幼兒進入學校是有益的。那些接受“3歲幼兒園”教育的幼兒有較高的合作水平、較低水平的外化行為，那些接受“4歲幼兒園”教育的幼兒也有較高的合作水平、自我控制能力和學業能力。

2.個體特征的影響

這項研究表明，在入學后的第一年里，綜合考慮幼兒個體特征、家庭和學校因素與幼兒的保育類型有助于我們理解幼兒在社會、行為和學業能力方面的不同適應情況。

表1表明控制變量和適應測量指標之間的顯著關系情況。

（1）性別

性別與合作（P<0.005）、自控（P<0.05）、高水平的綜合社會技能（P<0.005）都有顯著關系。在入學第一年女生在這些結果中的水平比男生高。與行為有關的結果中，女生的外化行為、內化行為、多動行為以及綜合問題行為水平更低。性別對學業能力沒有顯著的關系。性別與合作、多動行為有密切的關系。性別與大量過渡活動都強有力地指示著綜合社會技能。性別和參加上學前保育與綜合問題行為關系最強。

結果表明，在入學后第一年男生比女生更易于存在不良適應結果的危機。研究者分析認為，男生更有可能進入保育中心，較小可能進入“4歲幼兒園”，或在早期他們比女孩較少得到有規律的父親看護，這就增加了不良結果的機率。這也對男生經歷提出了疑問，是否男生面臨更多的危機，這些危機可能與他們比女生接受更多的非雙親看護有關。

（2）年齡

雖然年齡與學業能力有關，但年齡大一點和保育類型都與這個適應結果指標幾乎沒有顯著關系（P<0.10）。年齡與其他適應指標也沒有顯著關系。研究者認為在幼兒早期適應中，年齡相對不重要這個結果值得注意，因為在澳大利亞父母常常延遲送幼兒入學，他們是基于這樣的觀念，即幼兒年齡大一點更有優勢。其實不然，孩子何時入學的決定應放在一個更寬泛的因素框架中來考慮，包括幼兒的社會技能和行為。

（3）出生次序

結果表明頭胎幼兒與二胎或更小的幼兒相比更有可能在合作性上處于較低水平，而外化行為處于較高水平。然而，出生次序與其他適應指標幾乎沒有顯著關系（P<0.10）。出生次序對合作、外化行為的影響沒有其他因素那么大，但這個指示量（predictor）不應忽視。這可能是因為父母對第一個出生的孩子的發展有較少的經驗和知識指導。如果幼兒有兄姐，他們可能有一系列與合作、自控和對待失望相關的行為模式作為榜樣。

（4）語言

如果幼兒在家里說的語言不是英語則存在適應困難的危機。在家里說的語言與合作、多動行為和學業能力有顯著關系。結果也表明，如果幼兒在家里說的是英語，那么保育中心、家庭日托或臨時保育與合作之間的負向關系可得到改善。語言比性別等其他變量對合作的影響弱，比其他指標變量對多動行為的影響弱，但在學業能力上比年齡、社會經濟地位和性別的影響強，比過渡活動數量、幼兒的保育項目影響弱。考慮到澳大利亞的學校教育大多是以英語為背景，當那些在家里不說英語的幼兒置身于以英語為教學語言的學校環境時，更易于發生不適應。

3.家庭因素的影響

在幼兒入學當年，他們的社會、行為、學業方面的適應都受到他們父母的工作水平、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的影響。

（1）父母職業水平

父母親有專職工作對幼兒入學起著積極的促進作用。綜合其他因素變量，父親的職業水平（失業、臨時工作和全職）增加了適應指標的方差。入學后第一年里，父親有專職工作的幼兒在自控、綜合社會技能、學業能力上有較高水平，而且有較少的外化行為、多動行為和綜合問題行為；而母親是全職工作的幼兒比那些其母親不是全職工作的幼兒有更高的社會信任感。父親職業水平強有力地指示著問題行為。全職工作給幼兒的生活帶來穩定，與全職工作相關的有序性有助于他們面對入學過渡時的不確定和可能的不適應。

（2）社會經濟地位

社會經濟地位對學校適應方面的作用隨著適應結果指標的不同而變化。沒有接收政府補助的家庭的幼兒在合作、社會信任感、綜合社會技能方面有更高的水平，而內化行為、綜合問題行為處于低水平，而且有更高的學業能力。對于問題行為，接受家庭補助預示著易于出現內化行為和綜合問題行為。考慮到其他因素變量的作用之后，接受家庭補助預示著社會信任感和綜合社會技能較低，內化行為較高。如果家庭接受補助，幼兒由保育中心看護與學業能力之間的負相關會增強，由保姆看護與學業能力的正相關下降。那些低收入家庭的幼兒，不但其父母較少有機會給他們閱讀，而且更有可能感受到其父母職業困境所帶來的壓力。

4.學校因素的影響

澳大利亞這項研究揭示了學校過渡經驗和參與校外保育（out-school-hours care）與幼兒適應學校生活相關。

（1）過渡經驗

幼兒參與較多的過渡活動（transition activities）將可以預測到幼兒在社會信任感、自控、綜合社會技能和學業能力上水平更高。

（2）校外保育

澳大利亞大約53%的幼兒入學后接受私人和基于學校的校外保育服務。參加放學后保育有助于幼兒低水平的內化行為，但比社會經濟地位的影響弱。而接受上學前保育則顯著地預示外化行為、多動行為和綜合問題行為，這與性別和父親職業水平有同等顯著水平的影響。在澳大利亞，有17.4%的幼兒參加上學前保育，研究者認為這個適應性差的指示量值得進一步注意。

澳大利亞的這項研究存在兩方面的局限之處。首先是樣本相對較小；其次是對幼兒過渡到小學有益的經歷和條件的補償效應有待進一步研究，例如，對交互作用的探索也許能確定入學前給幼兒提供較多機會去熟悉學校環境等綜合過渡項目對于男性、頭胎、處于低的社會經濟地位、父母親的工作不是全職、在家不說英語和接受大量保育中心保育的幼兒，是否在早期的入學適應上有積極的補償影響。也就是說，在預測更加積極的入學適應上，一個因素與另一個因素之間的相互作用還有待研究。

四、對我國幼小銜接研究的啟示

1.充分認識生態學模式對幼小銜接研究的價值

生態學模式認為，兒童的發展受到廣闊的社會環境下的特定情境的直接或間接經驗的影響。任何時候幼兒生存的環境都無法獨立存在，而是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關于幼兒入學適應的研究也表明，幼兒對新環境的適應能力必須從全面的背景環境來加以考慮，生態系統模式的視角提供了對幼兒生活現實的認識。德國學者格雷貝爾（Griebel）和尼塞爾（Niesel）認為：“過渡是在社會的進程中的共同建構，也是牢牢地扎根于社會背景中。”③ 因此，我們應充分認識生態系統模式的研究視角在幼小銜接上的價值，即從生態系統的視角思考幼小銜接問題。登洛浦（Dunlop）認為幼小銜接時期的幼兒所處的生態系統如下（見圖1）：第一層是微觀系統，包括幼兒園、小學和家庭。第二層是中觀系統，其中的個體通過各自的存在成為相互作用的一部分，課堂中的人際關系、課程和教學受到環境的影響，反過來也影響環境。第三層是外觀系統，包括主動權和事件。盡管當地的教育政策、方案、社會服務、醫療服務、住房、父母職業、干預、當地設施以及這些方面的重整，幼兒可能不直接經歷，但這些方面都可能對保育中心里的幼兒產生深刻的影響。第四層是宏觀系統指廣泛的影響，包括政府政策、社會和政治制度的影響、更廣泛的文化、意識形態和社會價值的意義，以及權利和義務，這些方面構成一個整體。④

2.關注弱勢幼兒的入學適應問題

早期的學校適應對幼兒的長久發展有重要作用，所以有必要確定幼兒是否有發展困難，以便盡早采取有效的策略、措施阻止或克服幼兒入學適應困難。我國當前學前教育發展非常不均衡，發達地區的幼教事業達到一定的水平，而在經濟欠發達和落后地區，學前教育發展相當滯后，“目前我國農村70%以上的適齡兒童還沒有機會接受學前教育。農村適齡兒童的問題日益突出”，⑤ 而且農村學齡前留守兒童往往由祖父母或親戚看護，他們很少有正規的、有質量保障的幼兒園教育經歷。另外，我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經濟、文化地域差異造成幼兒的家庭背景、保教經驗和在家說的語言等入學前經歷的多樣性。

根據澳大利亞的這項研究，在幼兒的生活中，不同的雙親和非雙親保育的類型、程度和時間長短都很重要，特別是弱勢幼兒群體出現不良入學適應結果有上升的危險。如果幼兒有特殊保育經歷，來自特殊的社會文化群體，以及有特殊的學校經歷，那么他們將更易遭遇適應困難。因而對于農村學齡前留守兒童和來自特殊文化群體的這類弱勢幼兒的入學適應問題值得關注，而且如何為處于發展不利的幼兒和家庭提供幫助的措施與策略有待進一步開展研究。

3.重視幼小過渡活動的研究

“幼小銜接問題不僅存在于中國，也是個世界性問題，它廣泛涉及到家庭、教育機構并直接關系到兒童的健康成長。”⑥ 因而有必要研究如何讓幼兒更容易地過渡到小學。根據澳大利亞的這項研究，幼兒參與大量過渡活動的經歷對他們在學校教育的第一年的社會和學業適應非常有益，所以在入學前一年里，教師有必要開發有效的過渡方案，幼兒和他們的家庭在入學前應該得到許多正式或非正式的機會去參觀學校，以此作為入學前綜合過渡項目的一部分。在我國，一方面要開發形式多樣的對幼小銜接有利的過渡活動，另一方面，對于過渡活動的有效性的研究也不容忽視。對此，丹麥學者斯蒂格·布拉斯托姆（Stig Brostrǒm）認為：“幼兒園應該反思如何支持發展幼兒理解和意識到他們所參與的過渡活動的目的。成人應該指導幼兒反思：他們正在做什么？他們怎樣開展活動？他們為什么做這些事情？”⑦ 他認為這樣會為幼兒提供機會去意識到并“記住”他們所做的和怎樣在小學應用幼兒園期間所學到的技能。

注釋

① Urie Bronfenbrenner.The Ecology of Human Development[M].Harvard University，1979：21.

② Ms frances Press and Professor Alan Hayes.OECD Thematic Review of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and Care Policy in Australia，2001，11.http：//www.dest.gov.au/sectors/school_education/publications _resources. 2007-04-10. （澳大利亞教育部網站）

③ Wilfried Grebel Renate Niesel.Successful Transitions：Social Competencies Help Pave the Way into Kindergarten and School，European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Research Monograph[J]，Series No.1，2003.25-33.

④ Aline-Wendy Dunlop. Bridging Early Educational Transitions in Learning through Children’s Agency，European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Research Monograph[J]，Series No.1，2003.67-80.

⑤ 莎莉：《通過立法加強政府在學前教育事業發展中的職責——美國的經驗及其對我國的啟示》，《學前教育研究》，2007年第2期，第3-9頁

⑥ 朱慕菊：《“幼兒園與小學銜接的研究”研究報告》[M].北京：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1995年版，第1頁

⑦ Stig Brostrǒm.Problems and Barriers in Children’s Learning European When They Transit from Kindergarten to Kindergarten Class in School，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Research Monograph[J].Series No.1，2003，109-118.

作者單位 西南大學教育學院

（責任編輯 王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