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薄一波與楊獻珍,一位是山西人,一位是湖北人;一位是杰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我黨經濟工作的卓越領導人,一位是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理論家、教育家。他們在革命征程中相識、相知,結下了深情厚誼,真摯相處60余年,留下一段感人肺腑的友情佳話。
草嵐子監獄里的難友、摯友
大革命失敗后,薄一波與楊獻珍,一個在北方從事黨的秘密工作,一個在南方從事革命活動,并不相識,是被捕入獄使他們二人相識,5年的鐵窗生活使這對難友成為親密的朋友。
薄一波,1908年2月6日出生在山西省定襄縣蔣村,1922年考入山西省立國民師范學校,1925年12月在大革命的洪流中加入中國共產黨,從事黨的組織、宣傳和群眾工作。1929年春,薄一波前往天津,找到順直省委,并奉命打入天津憲兵司令部國民黨黨部政訓處。此后,薄一波在北平、天津、唐山等地從事兵運工作,并先后任中共天津市委士兵工作委員會書記、平漢線北段兵暴委員會書記、順直省委軍委常委,參與組織和領導了唐山兵變和平漢線北段兵變等斗爭。由于白區工作環境險惡,斗爭復雜,他曾四次被捕,兩次入獄,在白色恐怖中經受了嚴峻的考驗。1931年6月26日,由于河北省委軍委負責人廖劃平叛變,河北省委及許多直屬機關遭到破壞。薄一波在北平第四次被捕,被關在東北軍憲兵司令部看守所,后轉到軍法處。在這里,薄一波認識了楊獻珍。
楊獻珍,1896年7月24日生于湖北省鄖陽縣安陽鎮,1916年考入國立武昌商業專門學校,1926年1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在革命生涯中,他曾兩次被捕。1931年4月,他受中共中央特科委派到天津開展華北政治情報工作,于7月24日在北平被捕,不久和薄一波關進了同一個監房。
楊獻珍比薄一波長12歲,薄一波總是親切地稱他為“楊大哥”。在獄中,他們相互學習,共同戰斗。
8月初,薄一波等39人被送到國民黨陸海空副總司令行營軍法處。薄一波和楊獻珍共同研究對策,利用放風的機會,機智地與喬國禎、胡錫奎、張友清等獄友交換意見,開展了一場巧妙的翻供斗爭。
在審問時,薄一波把事情全部推到叛徒廖劃平的身上,說:“我從山西跑到北平,是為了找點事做,掙碗飯吃。經朋友介紹認識了廖劃平,在他手下當一名小文書。廖劃平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他當老板,經常克扣我的薪水不說,還向我勒錢索物,我滿足不了他的要求,他就恨我,胡亂咬我,說我是共產黨,實在冤枉!”主審官顏文海罵道:“都是這幫小人把事情給搞壞了。”薄一波說:“法官先生,我的話,如果有半點假話,你只管把廖劃平調來跟我當堂對質。我的這場冤枉就馬上搞清楚了。”
當審問楊獻珍時,顏文海問:“干什么的?”楊獻珍回答:“在互濟會里干點事。”“互濟會是干什么的?”“給被捕坐牢的人做點救濟工作。”顏文海說:“這是好事情嘛!”楊獻珍就這樣巧妙應對,不到一小時就結束了審問。
獄中的其他人也都采取同樣的方法翻供。最后,軍法處判處薄一波有期徒刑8年,楊獻珍有期徒刑5年,翻供斗爭取得了勝利。8月底,薄一波等“重要分子”全部被關進“北平軍人反省分院”。這是專門關押政治犯的監獄,因坐落在草嵐子胡同,人稱草嵐子監獄。
據楊獻珍回憶:“河北省委二次被破壞,損失極大。被捕的同志多達300余人。除殷鑒同志外,薄一波、李楚離等同志也都是在這次被捕,在我的先后關進草嵐子監獄的。劉瀾濤、孔祥禎同志和我是同一天被捕的。后來,關押在天津法院的陳原道、安子文、劉亞雄、周仲英等同志也都從天津轉押到北平,關進了草嵐子監獄中。”

在草嵐子監獄中,敵人的審訊、審查、虐待和摧殘是家常便飯。然而,薄一波、楊獻珍同難友們以文天祥的“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作為座右銘,隨時準備就義。薄一波較長時間擔任獄中黨支部書記,領導獄友與敵人進行了堅決的斗爭。1934年12月19日,黨支部干事會領導全體政治犯進行絕食斗爭,到第七天,迫使當局做出讓步,同意他們提出的五點要求中的四點,絕食斗爭取得了勝利,難友們的生活條件和學習條件有了明顯改善。
與此同時,薄一波還同難友們把監獄變成學習馬列主義的學校。他們克服困難,通過秘密渠道搞到許多馬列著作和共產國際的刊物及領導人的報告,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組織大家學習。
楊獻珍上過大學,當過中學校長、大學助教、編輯,見多識廣,在草嵐子監獄被推舉為教育委員會主任。他憑記憶,把岳飛、文天祥、秋瑾等人的詩詞寫在一張張小紙片上,然后傳到各個監房供大家閱讀。“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壯別天涯未許愁,盡將離恨付東流”等詩句在獄中廣為傳誦。楊獻珍還從事英文版馬列主義經典著作的翻譯,先后翻譯了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恩格斯的《反杜林論》、《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列寧的《國家與革命》、《帝國主義論》、《卡爾#8226;馬克思》、《馬克思主義三個來源三個組成部分》、《論民族問題》,斯大林的《列寧主義問題》等經典著作,以及《國際通信》所刊登的共產國際文件與國際共運信息。
薄一波正是通過閱讀楊獻珍翻譯的馬列主義經典著作,才進一步理解馬克思主義的。
1935年五六月間,薄一波、殷鑒、安子文、楊獻珍等12名共產黨“要犯”因拒絕“反省”而被國民黨軍法部門內定處以死刑。由于南京國民黨政府的批復尚未下達,負責監獄政治犯行刑的國民黨憲兵第三團根據“何梅協定”,立即南撤,他們才幸免于難。華北事變后,日本擴大對華北的侵略,中華民族陷入空前嚴重的民族危機。隨著華北抗日救亡運動的高漲,迫切需要大批有豐富斗爭經驗、能夠貫徹執行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新政策的領導干部。1936年9月24日,經中共中央北方局建議、中共中央批準,組織營救,薄一波與楊獻珍等9人第一批出獄。之后,其他45位同志也相繼出獄。
1943年11月,薄一波來到延安,第二天就見到心儀已久的毛澤東。他向毛澤東匯報了被黨營救出獄的經過,以及獄中斗爭的情況,受到毛澤東的稱贊。毛澤東說:你們把監獄變成了學校,通過學習革命理論,武裝了自己的頭腦,為黨保存了一大批革命同志,這就是勝利。
山西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上的戰友
薄一波出獄后,經中共中央北方局同意,應閻錫山的邀請,回山西做了為期40天的考察,認為山西確已形成可以推動閻錫山參加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開展群眾性抗日救亡運動的有利形勢。然后,他返回北平,向北方局做了詳細的匯報。北方局批準了薄一波的報告,并要他從剛出獄的同志中選幾個同志同行。于是,薄一波選擇了楊獻珍、董天知、韓鈞3人。周仲英也想去,劉少奇表示同意。北方局還指示,由薄一波、楊獻珍、韓鈞、周仲英組成以薄一波為書記的中共山西省公開工作委員會,只做公開、合法工作。這個組織絕對保密、不對外,實際上就是以薄一波的名義進行工作。后來,這個委員會增加到16人。
10月下旬,薄一波被北方局派往山西。他創造性地運用黨的統一戰線思想,通過公開合法的方式,成功地與國民黨地方實力派閻錫山建立了特殊形式的上層統一戰線,卓有成效地開展了一系列工作。
11月3日,薄一波等到達太原,第二天,便受到閻錫山等人的約見。會談中,薄一波說:“我愿意在閻主任領導下工作,是做工作,不是做‘清客’。”他還向閻錫山提出三點要求:“第一,我參加共產黨多年,可以說是定型了,說話行事總離不開共產黨的主張,希望得到理解;第二,我只做抗日救亡工作,對抗日有利的事情都做,不利的事情都不做;第三,在用人方面要給予方便,對我用的人要保障安全,其中會有不少是共產黨人。”閻錫山一一表示同意,并決定任命薄一波為太原綏靖公署主任辦公室秘書兼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常務秘書,主持犧盟會的工作;楊獻珍為山西軍政訓練委員會政策研究室主任。從此,楊獻珍全力協助薄一波開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

薄一波首先改組了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使之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群眾抗日團體。他們依據當時抗日救亡的總任務和黨的統一戰線思想,采取“內方外圓”的策略,修改了犧盟會工作綱領。1937年2月,在太原召開的犧盟會代表會議上,通過了由楊獻珍執筆修改的犧盟會新工作綱領。這個綱領共10條,運用山西的形式和閻錫山慣用的術語,把中國共產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精神恰當地融合進去,成為犧盟會的行動準則。對此,北方局書記楊尚昆曾在回憶錄中給予充分的肯定。他說:“公開工作的系統同山西地方實力派閻錫山建立起特殊形式的統一戰線關系,那就是根據黨的指示,以抗日活動家的身份去與閻錫山合作,幫助他開展工作。薄一波他們很聰明,巧妙地把黨的口號變成閻錫山愿意采用的口號,利用合法條件發展進步勢力。”
此外,楊獻珍協助薄一波,大力發動群眾,開辦各類訓練班,培養干部。從起草招生廣告、命題考試到錄取,他都親自參與,并給學員講政治課。僅1936年12月,犧盟會就訓練了開展抗日救亡宣傳工作的村政協助員1000多名,3個月發展了20萬名犧盟會員。到1939年夏,犧盟會員發展到300萬人左右。犧盟會舉辦的軍政訓練班和民訓干部團中的絕大多數人,后來成為山西乃至全國抗戰的骨干,實現了對山西舊政權的改造,使山西105個縣政權中有70余個掌握在堅決抗日的共產黨員手中。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薄一波向閻錫山建議組建山西新軍。1937年8月1日,成立了新軍部隊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他先后任總隊、第一縱隊政治委員。他創造性地制定了《政治委員制度條例》,提出政治委員為部隊最高首長的制度,保證了我黨對新軍的領導權,使這支力量很快由一個總隊發展到四個縱隊,成為抗戰時期我黨領導的一支重要武裝力量。
對于這支部隊,薄一波傾注了大量心血,尤其是注重政治理論教育。他讓楊獻珍給女兵連學員講哲學,著重講唯物論、辯證法;廖魯言講政治經濟學。自己還在百忙中抽時間親自給女兵連講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通過他們的講解,大大提高了學員的認識水平和思想政治覺悟。
為適應形勢,薄一波根據中共洛川會議精神和《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在1937年9月27日召開的犧盟會全省第一次代表大會上,由楊獻珍對工作綱領進行了再次修改。綱領公開提出犧盟會的主要任務是實行全面抗戰,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出中國,爭取中華民族的徹底解放,并且規定了實現這個任務采取的經濟、政治、軍事措施。會后,在薄一波主持下,楊獻珍參與組織制定了《山西民族革命十大綱領》,經閻錫山同意簽署,于1937年11月6日公布實施,極大地推動了山西和華北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發展。
1939年底,閻錫山在蔣介石掀起的第一次反共高潮中率先發難,發動了企圖消滅新軍的“十二月事變”。面對突如其來的事變,薄一波一方面頻頻給閻錫山等發電報,竭力制止事態的發展。另一方面,率新軍堅決自衛反擊,在八路軍的支持和配合下,粉碎了閻錫山的陰謀。
1940年1月,楊獻珍調北方局任秘書長。他告別了薄一波等戰友,踏上了新的征程,但仍以各種方式及時總結“十二月事變”的經驗,寫出《論十二月事變》的長篇文章,痛斥閻錫山的行徑。此文在《新華日報》華北版連載。楊獻珍還連續給薄一波發了3份電報,如2月19日的電報中說:“由此次事變所得的經驗教訓,在總的方面說,我們在抗戰中只緊緊把握了統一戰線的一面,而忽略了階級斗爭的一面。統一戰線本來是矛盾的統一,但我們卻忘了統一戰線中,統一是相對的,斗爭是絕對的這一規律。”他同時還指出,犧盟會不應分化,犧盟會欲繼續發展存在,犧盟會的干部與會員就必須大量參加武裝斗爭。2月,楊獻珍又以“華明”為筆名,在北方局機關刊物《黨的生活》第七期發表《山西十二月事變的經驗教訓》的長篇文章,著重分析了決死三縱隊和五專署遭受慘痛損失的原因。
毛澤東1943年在延安聽取薄一波對山西搞特殊形式統一戰線工作的匯報后,稱贊說:“你們以少數人團結了多數人,取得了勝利,這是我們黨統一戰線政策的一個成功的例證。”這其中凝聚著薄一波和楊獻珍共同的心血。正如1987年2月楊獻珍回憶的:“黨在山西的統一戰線工作所以做得很好,非常成功,這和我們在監獄中重視了馬列主義理論和時事政治的學習有很大的關系。”
1943年11月,薄一波赴延安參加黨的七大,由于七大推遲召開,他主動要求進中央黨校學習。次年12月,楊獻珍任中共中央黨校教務處第一副處長。兩位戰友再次相逢相聚,直至抗戰勝利后,他們又雙雙踏上了新的征程。
“文化大革命”中蒙冤入獄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薄一波、楊獻珍分別走上了新的領導崗位。薄一波先后任中央財經委員會副主任、財政部長、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國務院副總理等職,為探索符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道路,做出了不懈努力和重要貢獻。楊獻珍則擔任中共中央馬列學院副院長、院長,中共中央高級黨校校長、黨委書記。1955年被中國科學院聘為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科學獎金委員會委員。1960年4月,薄一波與楊獻珍等部分獄中難友,重返草嵐子監獄,共敘當年鐵窗苦斗的情形。
然而,“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在康生一伙人的策劃下,造反派以曾經鼓噪喧鬧一時的所謂“揪薄一波為首的61人叛徒集團”案為由,將薄一波與楊獻珍相繼關入監獄。
康生等人捏造的所謂“叛徒”事件,就是指在日軍侵犯華北的1936年,經北方局建議、中共中央批準,被囚禁在國民黨北平草嵐子監獄的54名同志,在監獄主管當局印好的“反共啟事”上簽了字而離開監獄,投身抗日斗爭的那段往事。
原來,“文化大革命”開始不久,康生為了整垮劉少奇,把這件事與劉少奇聯系起來,作為劉少奇的一個重要罪證。1966年9月16日,康生給毛澤東寫信:“最近我找人翻閱了1936年八九月的北京報紙,從他們所登報的‘反共啟事’來看,證明這一決定是完全錯誤的,是一個反共的決定。”毛澤東當時并不同意康生的觀點。周恩來一開始就反對康生一伙這樣做,他一再聲明,所謂“六十一人叛徒集團”的問題中央是清楚的。然而,陳伯達、江青、關鋒、戚本禹、謝富治等人到處煽動學校的紅衛兵對61人中的幸存者進行揪斗迫害。他們對那些不明歷史真相的年輕人煽動說:“紅衛兵小將查出安子文叛黨,這些變節分子叛黨的最大組織者就是劉少奇”,“安子文,還有薄一波、劉瀾濤,占據了組織部、監委等很多主要部門,權都掌握在他們手里,實行的是資產階級專政”。1967年3月16日,中共中央發布了《關于薄一波、劉瀾濤、安子文、楊獻珍等人自首叛變問題的初步調查》文件。
對此,薄一波、楊獻珍堅貞不屈,以各種方式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的倒行逆施進行不屈不撓的斗爭。
1967年1月,薄一波被造反派從廣州揪回北京,先關在北京衛戍區,后投入秦城監獄。1975年7月23日,當專案組向薄一波宣布所謂《關于叛徒薄一波的審查結論》時,他拒絕簽字,并且寫道:“此‘結論’我堅決不同意。我即將就有關問題向毛主席和中央寫比較詳細的材料。”
正是在這種信念的支配下,薄一波在獄中一方面堅持學習革命理論,一方面堅持鍛煉身體。他先后讀了《毛澤東選集》、列寧的《黑格爾“邏輯學”一書摘要》、恩格斯的《反杜林論》等書籍。1967年3月26日,他在《讀〈黑格爾“邏輯學”一書摘要〉后簡記》中寫道:“這本書很早以前讀過一次,當時覺得黑格爾的話很難懂。……從今年3月18日開始,集中時間(每天約10小時)從頭讀起,于今天(3月26日)讀完。這次讀,有領會,感覺也比較深。像這樣大字的書,每天只能讀22頁,每小時讀兩頁,以字數計,每天一萬五千字,每小時一千五,讀得還是快了,讀時有許多問題涌現在面前,但都沒有來得及聯系起來加以思索。決心將來過些時候再讀一遍。”薄一波自編了一套“七段操”:每走七步一轉身,七七四十九步一停頓。水滴石穿,久而久之,堅硬的水泥地上竟然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從1967年1月至1979年1月,他前后被關了12年。
事實上,在“六十一人叛徒集團案”之前,康生之流就對楊獻珍開展了批判。早在1959年廬山會議后,康生就把楊獻珍批判“五風”的言論誣蔑為反黨、反“三面紅旗”的“右傾機會主義”加以打擊,把他的職務由校長降為副校長。1964年,康生又抓住楊獻珍用中國古語“合二為一”表達對立統一規律,展開對楊獻珍的批判。1965年,康生等羅織了楊獻珍的十大“罪狀”,寫成《關于楊獻珍問題的報告》,并決定“撤銷楊獻珍的中央高級黨校副校長和校務委員職務,另行分配工作”。不久,楊獻珍調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哲學研究所副所長。“文化大革命”開始后的1967年夏,他被中央黨校造反派從哲學研究所揪回中央黨校,關在一所私設的牢房里,不停地被審訊揪斗。1975年5月20日,中央專案組第一辦公室做出《關于叛徒、里通外國分子楊獻珍的審查結論》,正式開除了楊獻珍的黨籍。從1967年5月18日至1975年5月18日,楊獻珍被關在北京衛戍區司令部白廟監獄8年。獲釋后,又下放到陜西潼關3年半。前后共11年半。
“文化大革命”結束后,1977年7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恢復了鄧小平的領導職務。薄一波等人及其親屬子女申訴要求平反這個重大錯案。不久,與“六十一人案件”密切相關的一封申訴信,經過鄧小平、汪東興的批示轉到了中央組織部。中組部同志根據調查,寫了大量內容翔實的調查材料,并準備根據這些材料起草給中央的關于“六十一人案件”的復查報告。1978年11月20日,中組部向中央報送了《關于“六十一人案件”的調查報告》。《報告》列舉了大量事實后說:我們認為,“文化大革命”中提出的所謂薄一波等“六十一人叛徒集團”是不存在的,是一個錯案。1978年12月16日,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的前兩天,中共中央發布了《中央同意中央組織部〈關于‘六十一人案件’的調查報告〉的通知》,正式為此案平反。薄一波和楊獻珍等人蒙受的長達十余年的不白之冤得以雪洗,這兩位飽經風霜的戰友又經歷了一場生與死的考驗。
晚年歲月憶深情
平反后,薄一波和楊獻珍全身心地投入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事業。薄一波重新走上黨和國家的領導崗位,1979年被任命為國務院副總理,1982年當選為中央顧問委員會副主任,主持中顧委日常工作。楊獻珍于1978年12月結束了下放生活,從陜西回到北京。1979年1月起任中共中央黨校顧問,同年7月增選為政協第五屆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1980年8月4日,中共中央組織部向全國轉發中央書記處批復同意的中共中央黨校委員會《關于楊獻珍同志問題的復查報告》,宣布推倒一切強加在楊獻珍頭上的不實之詞,為楊獻珍徹底平反、恢復黨籍、恢復名譽,從8月起給予中央國家機關正部長級待遇。11月6日,中共中央黨校為楊獻珍召開了平反大會。在黨的十二大上,楊獻珍當選為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任職至1985年9月中共全國代表會議。
至此,薄一波與楊獻珍兩位老戰友相隔十多年才得以見面,尤其是在中顧委,見面的機會多了,除了談工作之外,還可以敘敘舊。1984年春節前后,薄一波前往楊獻珍的寓所拜年時,曾回憶說:“在草嵐子監獄,我算是活躍的分子,但那時并沒有多少知識。我未上過大學,我上的是山西國民師范,是一所五年制的師范學校,按現在的學制不知夠不夠大專。參加革命后,由于整天忙于學運、工運、兵運工作,所以沒有機會學習馬列主義理論。社會科學懂一點,哲學、政治經濟學知之不多,我真正讀了點馬列主義理論書籍,進而領會、掌握馬列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是在草嵐子監獄。雖然楊老的譯著令人遺憾地未能傳出獄外,公之于世,但他的譯著卻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通過對他的譯著的學習,使我們增長了見識,開闊了視野,經受了鍛煉,經受了考驗,得到了長進,得到了提高,使我們雖身在縲紲之中,卻胸懷世界五洲風云。可以毫無愧憾地說:我們五年大牢沒有白坐。”“在這方面,我們的楊老起了很大作用,有很大功勞,所以,我們大家不僅過去感激他,就是現在我們每每想起這段難忘的經歷時都忘不了楊老對我們大家所做出的貢獻。”1991年7月24日,楊獻珍95歲壽辰,薄一波專程前往北京醫院賀壽,楊獻珍非常高興。
1992年8月25日,楊獻珍在北京逝世,薄一波甚為悲痛。為紀念楊獻珍誕辰100周年,1996年2月1日,88歲高齡的薄一波題詞:“馬克思主義哲學家、理論家、教育家楊獻珍”。2005年,96歲高齡的薄一波欣然接受楊獻珍秘書蕭島泉的請求,為其著作題寫了“一代哲人楊獻珍”的書名,以表達他對戰友的思念之情。
薄一波和楊獻珍半個多世紀的生死友情,彰顯出共產黨人的革命情懷和處世哲學,也給后人留下了一筆值得思考與借鑒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