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百年不遇大風雪中的電荒、各大加油站前掛出“免戰牌”、貝布托之死、伊朗危機、國際油價狂飆突破一百美元、礦難屢見不鮮……
這些在中國豬年中發生的人和事構成了一段特別的歷史,在能源危機下中國能源安全戰略轉型的歷史。
能源,現代社會機器賴以運轉的生命之源,正在國計和民生的各個層面上向我們的社會體制、環保決策、保障制度、外交策略提出前所未有的挑戰。
在這一背景下,中國的《能源法》幾易其稿,中國的能源安全戰略正在法制的框架下雛形粗具。
石油警鐘
□文/席真
貝布托被刺可能是2007年最引人注目的國際慘案,從風光無限的回國準備接任總理到香消玉殞,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貝布托的身上折射出了各種國際勢力之間斗爭的殘酷和復雜。貝布托死后,反應最為迅速的不是各國政府,而是國際原油價格,紐約國際原油期貨油價迅速大漲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100美元每桶。
這一切并不意外,國際各種勢力爭奪的核心實際就是能源之爭。巴基斯坦作為伊斯蘭國際的一員對國際能源安全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從20世紀80年代初以來,石油經濟的全球化浪潮逐漸形成。全球化意味著石油生產和貿易將向世界各地的市場開放,而石油安全供應是有關石油經濟全球化的一個最重要的問題。石油經濟的全球化和區域化的發展將會使原本對世界經濟與政治局勢影響深遠的石油資源主導權的爭奪更趨復雜難料。石油作為不可再生的先導資源和重要的戰略物資,將會成為21世紀國際爭奪與控制的焦點。由于中國的社會經濟迅速融入全球化進程,以及中國對外石油依存度的不斷提高,中國能源安全特別是石油安全日益與國際政治經濟環境相關聯。
新的威脅論
不久前國際油價狂飆的時刻,《檢察風云》雜志編輯朱軍對筆者談到他的美國之行時說,現在美國人一談到中國,脫口而出就會說,中國經濟發展很快,在和他們搶石油。
近年來,在國際能源市場上出現了兩個引人深思的現象:一個是“中國要買什么能源,什么能源就漲”;另一個是“中國企業常在價格高位買入”。換句話說,這一現象必然反映了有機構利用中國需求在進行炒作抬價以牟取暴利。其本質問題在于,中國已經成為一個越來越重要的能源進口國,但我國沒有獲得與進口份額能源相應的定價權,在參與國際能源定價上面臨巨大的困難與問題。這也說明,中國目前沒有獲得與自己進口份額相匹配的國際能源定價權。
數據顯示,近10年來,亞太地區已成為僅次于北美洲的新能源消費中心。以石油為例,北美洲作為世界第一大石油消費區,其石油消費量在世界石油消費總量中所占比重在1989~1999年下降了0.2%,而亞太地區同期石油消費量卻由19.9%增加到26.9%,猛增了7個百分點,成為世界石油消費增長最快的地區。
中國作為世界經濟發展最快的國家之一,其國內生產的石油和天然氣遠遠趕不上需求的巨大增長。從1993年中國成為石油凈進口國以來,中國對石油的進口量連年增加,2004年中國已經超越日本成為全球原油的第二大進口國,而且對外依存度不斷增高。據商務部監測數據,2006年中國石油對外依存度高達47%。另據國際能源署(IEA)的預測,中國在2010年與2020年的石油對外依存度將高達61%與76.9%。
而天然氣作為一種優質潔凈能源,近年來在中國的消費增速也相當驚人。據發改委能源局預測,2010年與2020年我國對天然氣的需求將達1200億立方米與2000億立方米,供需缺口將分別達到500億立方米與1000億立方米。據權威部門預測,2010年與2020年中國天然氣對外依存度將達35%與50%。這意味著中國已經成為全球能源市場上最重要的進口國之一。
隨之而來,國際能源市場上能源價格大幅上升。以石油為例,1993年石油價格在20美元/桶附近波動,但是今天的國際油價已經接近100美元/桶,14年之內升幅達500%之多。由于價格的大幅上升,在購買能源時就需要支付比以前更多的外匯。據海關總署披露,2007年我國進口原油花費797.7億美元,進口成品油花費164.3億美元,分別比上年增加超20%和約6%。我國原油進口比上一年增加1800萬噸,同比增長略超12%。因去年國際油價大漲,我國進口石油花費增幅高于數量增幅。對此,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牛犁經濟師表示,近年來,我國石油消費量保持6%左右增幅,而自產原油產量只有2%左右增幅,進口石油逐年增加情況難以改變。
隨著中國經濟對能源依賴性的不斷增加和能源價格的不斷攀升,能源安全日漸成為關注的焦點。因此有專家指出,在世界經濟一體化的背景下,能源安全在本質上已經從“生產—供應”型的“供給安全”模式轉變為“貿易—金融”型的“價格安全”模式。因此,所謂能源安全實質上就是能夠以可接受的價格持續地獲得能源。從另一個角度來講,能源價格問題實質上是一個如何參與國際能源定價,對國際能源商品定價權的影響力問題。對定價權的影響力越小,該國所面臨的能源價格風險就越大。
定價權之爭
對于石油在世界經濟和國際政治中的戰略地位,美國著名國際政治學專家漢斯·摩根索曾經有一段較為深刻的描述:\"誰能把它們(指石油)加入自己的其他原料來源,誰就大大增加了自己的資源,并且以同樣比例剝奪了對手的資源。在這個意義上,對它們的控制一向是強權分配的一個重要因素。正是由于這個原因,英國,美國,在一段時間里還有法國,在近東從事那種被適當地稱為“石油外交”的活動,即建立勢力范圍,從而在某些地區得以獨占石油儲藏。
近30年來的世界石油資源較量和斗爭史,以及未來世界石油資源格局的演變趨勢表明,世界能源生產或消費大國,特別是美、歐、俄等西方國家及其跨國公司將會繼續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和方式,甚至不惜通過戰爭來爭奪和控制世界上具有稀缺性、戰略性的油氣資源。2003年3月的伊拉克戰爭盡管有著種種理由,但是與1990年的海灣戰爭一樣,它無論如何都是一場與“石油”有關的戰爭。美國推翻薩達姆政權并試圖建立親美的伊拉克新政權,是為了達到多重石油戰略目標,其實質是為實現美國全球石油戰略和全球霸權戰略奠定基礎。
多年來一直作為世界石油主要生產和出口地的中東、非洲、拉美、里海-中亞和俄羅斯遠東地區,必將成為未來世界油氣資源爭奪最為激烈的主戰場。目前,世界排名前二十家大石油公司壟斷了全球已探明優質石油儲量的八成以上,這表明,全球可供勘探開采的油氣資源有利空間越來越小。而且,中國在海外的石油資源產地大多分布在政治、經濟不穩定的地區。所有這些都與中國經濟發展的需求和中國對世界和平與穩定所作的貢獻不相稱。
自古以來,在國際能源市場上,能源定價權主要掌握在歐美發達國家手中,能源價格基本上是由最有影響的期貨交易所的標準期貨合約的價格決定。當前國際原油貿易的基準價主要參照美國紐約商品交易所(NYMEX)的西德克薩斯原油期貨價格(WTI)和倫敦國際石油交易所(IPE)的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Brent)。在國際煤炭市場上,世界上主要的4種指標性煤炭價格——西北歐煤價、美國蒸汽發電用煤價格、日本焦煤價格和日本蒸汽發電用煤價格全部來自發達國家。在目前國際能源市場的定價機制下,歐美發達國家利用發達的期貨市場形成的基準價格與亞洲國家不能通過期貨市場競價機制形成公開透明的價格相比,在能源定價中獲得了明顯的優勢,即所謂的“亞洲溢價”。據有關專家統計,1993~2001年,沙特阿拉伯輕質原油銷往東北亞地區的價格比銷往歐洲市場的價格平均高1.01美元/桶,與銷往美國市場的價格相比差距更大,有時高達3美元/桶以上。據測算,在國際石油市場上,因受到“亞洲溢價”的影響,現在中國每年要多支付逾10億美元的外匯。
相比之下,中國國內不僅缺乏一個成熟的大規模能源期貨市場,而且缺乏熟悉國際期貨規則而且經驗豐富的機構投資者。此外,監管部門還對中國企業利用國外商品期貨市場進行套期保值和投資進行了嚴格的限制。因此,中國的能源進口需求往往被國外機構投資者所利用。一般的,如果預測到中國將大量買入某能源,這些機構就會在國際能源市場上提前拉升該能源的期貨價格。
結構性困境
數據顯示,80年代,中國國內能源供給總量基本大于需求總量,當時還是能源凈出口國。從90年代開始中國能源呈現總需求超過總供給的態勢,且隨經濟增長缺口逐漸擴大,1992年中國的能源供求缺口為19.14Mt標準煤,2000年擴大到190Mt,從1993年起,中國由能源凈出口國變成凈進口國。
中國能源安全問題的核心,或者說中國能源安全的主要矛盾并不是能源總量問題,而是能源結構的矛盾。
資料表明,基于資源稟賦特點和建國初期所制訂的經濟建設路線,中國能源供應幾十年來一直采取完全依靠國內資源的方針,從而在一次能源消費結構中煤長期居于主導地位,占到75%左右。盡管石油勘探開發取得相當大的成績,但由于長期實行油品限供與高價政策并大量出口原油以獲取外匯,2000年,中國在一次能源消費結構中,石油的比重僅為23.6%,而煤炭的比重高達67%,天然氣僅為2.5%,一次電力為6.9%。然而全世界1998年平均在一次能源消費結構中,石油占39.9%、煤占27%、天然氣占23.1%,一次電力高達23.8%。這表明,與世界一次能源消費結構相比,中國還存在著很大的差距。
因此,多年來在中國的能源構成中,煤一直居主要地位,而石油、天然氣等其他烴類能源相對較少,水電等非烴類能源所占比重也比煤少。
目前中國的能源消費飛速增長,并在世界能源消費增長份額中占有很大比重,導致中國能源的結構性矛盾日益突出。據有關機構統計,2002年,世界一次能源消費增長了2.6%,遠高于10年來的年平均增長趨勢1.4%。可是,同年中國的能源需求卻增長了l9.7%,而不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能源消費增長則低于1%,連續第二年低于經濟增長趨勢。煤是2002年全球消費增長最快的能源,而中國的煤消費增長高達28%,而世界的煤消費只增長了7%,如果把中國除外,世界煤的消費僅增長了0.6%。在中國,目前消費量最多的是煤、石油、天然氣和水電的常規能源。盡管水電、風力、核電和太陽能是理想的清潔能源,但由于資本、技術差別等原因,在可預見的將來,它在中國能源的總構成中還不可能擔當主要的角色。從能源清潔度、使用價值和開發成本來看,煤、石油、天然氣各有優缺點。同煤相比,石油是較清潔的能源;同石油相比,天然氣則是更為清潔的能源。石油和天然氣在許多方面可以代替煤,但煤卻不能完全代替石油和天然氣。煤同石油、天然氣、水能、核能相比,是笨重而骯臟的能源,以煤為主的能源消費結構必然對交通、生態和地理環境形成極大的壓力,并直接影響能源利用效率。中國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能源結構以煤為主的大國,國民經濟各部門除交通運輸之外幾乎均以煤為主要燃料。然而,要想用煤能完全代替石油和天然氣,必須通過深度加工的代價來開發潔凈煤、潔凈燃料新技術,從成本與收益的角度看,這樣做短期內未必能夠奏效。
因此國內許多專家指出,中國國內能源供求的突出矛盾主要是結構性矛盾,具體表現為清潔高效的能源供不應求,特別是石油天然氣的總產量和品種規格的增長趕不上迅速擴大的需求。在改革開放的頭20年,煤一直是中國能源生產和消費的主體,在能源結構中,煤、天然氣和水電的供求基本平衡,但煤在能源供求總量中的份額卻有所下降,從而導致對石油需求的迅速增加。因此,潔凈煤的問題不解決,就會在以油代煤、以氣代煤的過程中,出現和加劇煤的供應過剩,而油氣供應不足的矛盾,形成煤在積壓、或用于出口的同時又不得不進口大量石油的局面。因此,在可以預見的將來,石油短缺是中國能源安全主要矛盾中的主要方面,也就是說國內石油供應不足是中國能源安全的核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