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九一八”事變到“七七”事變期間的黃炎培

［摘 要］ 從“九一八”事變到“七七”事變，中華民族面臨亡國滅種的空前危機。在這種情形下，如何抵抗日本侵略，挽救民族危亡，成為著名愛國人士黃炎培首先思考和解決的問題。他積極揭露日寇侵華陰謀；強烈呼吁進行政治改革；動員各種社會力量參與到抗戰，表現出高尚的愛國情操，樹立了一位杰出民主人士的光輝形象。

［關鍵詞］ “九一八”事變 “七七”事變 黃炎培 抗戰 愛國

黃炎培是中國近代著名的職業教育家、社會活動家和政治家，同時也是一位忠實的愛國主義者。從“九一八” 事變到“七七”事變，中華民族處于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在這艱難時刻，黃炎培積極揭露日寇侵華陰謀，向國民政府呼吁進行抗戰；鑒于國民黨當局實施不抵抗政策，他強烈呼吁進行政治改革，實行民主政治；他還利用個人影響，動員各種社會力量參與到抗戰中來。黃炎培在此期間的抗日愛國活動表現了他高尚的民族氣節和愛國思想，反映出他作為一位杰出民主人士的光輝形象。

一、揭露日寇侵華陰謀

1931年春，黃炎培在日本考察時，感受到了“日本已公開的嚷著要占領了中國才得海上與美戰，陸上與蘇俄戰。其侵略大政策中，有一點可以告述者，便是日人侵華的一條路線：預備由海州登岸先占徐州，將中國北部占有，然后進占鄭州，將平漢及津浦二鐵路截斷，使南北關系隔絕”［1］（P131）的輿論。因此，他心急如焚，不顧個人安危搜購了三冊反華書籍后，急忙返國。返國期間，他以《申報》記者的名義寫文章，揭露日本軍國主義妄圖侵略中國的陰謀。回國后，黃炎培東奔西走，通過講演、談話等形式，多次向國人談及這個問題。5月29日，他特意到南京晉見蔣介石，向他面談在日本聽到的侵華消息，并把從日本買來的三本反華書籍呈報給他，希望他能早做準備。但蔣介石默不做聲，要他去找外交部長王正廷。王正廷聽后，不僅對黃炎培報告的情況不予理會，反而譏笑他說：“如果你黃炎培知道日本要打仗，日本才不打哩！如果日本真要打我，你黃炎培是不知道的。” ［2］（P90）然而，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蓄謀已久，僅隔了4個月，即在同年9月18日，日本關東軍就突然炮轟沈陽，進攻吉林、黑龍江，短短幾個月內，整個東北就陷于日軍之手。

“九一八”事變的消息傳來，黃炎培頓足痛哭。當時在上海申報館工作的他，匆匆離開報館趕到主編史良才家中。在史家，許多人正熱火朝天地打牌，黃炎培焦急地說：“電報到了，日本兵在沈陽開火了，沈陽完全被占了，牌不好打了。”牌桌邊一個人嘲諷他說：“中國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要你一個人起勁！”黃炎培被激怒了，他狠狠一拳砸在牌桌正中，悲慟地說：“你們甘心做亡國奴嗎？”黃炎培強烈的愛國思想于此可見一斑。事變發生后，黃炎培和江問漁、楊衛玉等人組成“抗日救國研究會”，天天討論時事，發表個人見解。他們還派代表去南京，要求晉見蔣介石，陳述抗日救國建議。9月28日，在黃炎培與王正廷對話時，抗日請愿群眾擁入外交部，把這位外交部長痛打了一頓。事后，黃炎培在他的日記中，對這位外交部長被打一事記著“應該！應該！”，態度非常鮮明。

二、呼吁政府進行政治改革

在南京國民黨政府中，雖然有一批在海外受過教育的人士，但本質上依然是軍閥政權，封建色彩頗為濃重，在國家民族危機面前，他們采取了對外妥協投降對內鎮壓的政策［3］。這時，一些民族資產階級人士站在民族主義的立場上，強烈要求國民黨結束一黨專政，實行民主政治，在國內形成了一股微弱的憲政潮流。作為資產階級陣營的精英人物，黃炎培不僅積極參加了這次憲政運動，還提出了鮮明的憲政主政。

1931年11月，國民黨召開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做出召集國難會議的決定。消息傳出后，黃炎培認為這是要求國民黨取消一黨專政、實行民主政治的最好時機。因此，他聯合社會進步人士積極組織團體，頻頻集會，呼吁民主政治。12月，黃炎培、熊希齡、馬相伯、章炳麟、沈鈞儒等60余人組成中華民國國難救濟會，發表宣言，要求國民黨“立時解除黨禁，進行制憲”，保障人民言論自由。1932年1月13日，黃炎培等人以中華民國國難救濟會名義通電全國及南京政府蔣介石、汪精衛、胡漢民等人，指出：“事至今日，請諸公捐助一切，負起國防責任，聯合全國搞動員，收復失地，以延國命……，如竟無如何，則黨已顯然破產，亦應即日歸政全民，召集國民會議，產生救國政府，俾全民共同奮斗。”［2］(P92)在此影響下，上海、北平、天津等地陸續成立了一批要求民主憲政的團體。

在社會各界要求民主反對專制的呼聲中，國民黨政府下令召集國難會議，參加會議的會員“由國民政府就全國各界富有學識經驗資望志士聘任之”，會員名額按地區分配，上海地區最多，共87人［4］，黃炎培也在其中。3月19日，黃炎培等38名國難會議成員召開會議，做出四項決議：1、開會地址，應電達中央，請到南京開會；2、要求政府保障會議席上之言論絕對自由；3、國難會議正式開會時，不舉行國民黨之開會儀式，以表示開放黨禁；4、組織提案預備委員會，張耀曾、王造時、褚輔成、黃炎培等16人為委員。3月下旬，黃炎培又和王造時、王云五、史量才等62人聯名簽署了一項《救濟國難之具體主張》的提案，要求：1、以武力自衛為主、國際折沖為輔，不惜任何犧牲，維護國家主權完整；2、確保人民言論、出版、集會、結社自由，廢止與此相抵觸的有關黨部決議和法令，開放黨禁，不得用公款支付國民黨黨務費，實行地方自治，集中全國人才，成立有力政府并由民選的國民參政會監督政府；3、籌備憲政，要求8個月內制定民主憲法。

然而，國民黨不肯輕易放棄一黨專政。3月22日，國民黨政府行政院第14次會議決定國難會議在4月7日舉行。25日，國民黨政府申明國難會議的議題限于“剿匪”、“賑災”、“御侮”三項，不提改革政治的事。國民黨固執堅持一黨專政的立場，使黃炎培極為失望。4月1日，他聯合史量才、王漢良等54名國難會議會員召集會議，主張拒絕赴會。6日，在國難會議召開前夕，黃炎培等66名國難會議會員一致拒絕參加國難會議，并發表聯名聲明，抨擊國民黨的專制獨裁，指出：“近數年來，更立一黨專政之制，杜絕多數民眾政治上合作之途，以致黨員斗爭于內，民眾睽離于外，全國囂然，戾氣充溢。日人乘之，乃有‘九一八’以來之奇恥，此而不變，淪亡可待，遑論御侮。”7日，在國難會議開幕的同一天，黃炎培等未出席國難會議的會員在《申報》上發表公鑒，指出：“救亡大計惟在全民合作，合作之基惟在實行民主主義之憲政，非此不足以解除紛擾，挽救危亡。”10日，黃炎培、史量才等再次發表通電，重申憲政主張：“同人深感挽救國難，非舉國一致不為功，又切念應付國難，非政府健全有力不可，更確信永久防止國難，非實行民主政治不能徹底湊效。”［5］(P301—305)然而，國民黨政府召開的國難會議，并沒有接受黃炎培等要求民主憲政的呼吁，只是通過了“御侮”、“救災”、“綏靖”等國策，不愿意給人民民主權利。

三、動員民間力量參與抗戰

黃炎培在呼吁國民黨政府進行政治改革的同時，也利用自身影響積極動員民間力量參與到抗日救亡的洪流中來。當“九一八”事變的消息傳到上海后不久，黃炎培聯絡上海各界愛國人士35人，商量組織抗日救國研究會。12月23日，黃炎培集合社會力量，創辦了《救國通訊》（1934年1月改名為《國訊》），并親自擔任發行人。該刊物主要內容為反對國民黨政府不抵抗政策，主張收復東北失地，呼吁抗日救國。1932年“一二八”事變爆發后，“為了支援前線軍需供應，維持地方秩序和市面金融”［6］（P98），黃炎培領導職教社參加了“上海市民地方維持會”，負責各項后勤工作。職教社主辦的徐公橋農村改進區也曾采辦軍糧7000石，運送給十九路軍。黃炎培、江問漁等人還創辦了“一二八殘廢院”，專門收容在松滬戰場上負傷致殘的軍人。7月，日本侵略軍向熱河及華北進犯，黃炎培先后三次北上，在北平組織了東北熱河后援會，利用自己在金融界的影響，發動平津銀行界每月獻款2萬元［5］（P293—309），用于前線作戰。此后直到“七七”事變前的歷次抗戰活動中，黃炎培都利用各種力量積極募捐軍餉、慰問傷員等。

隨著日本侵華勢力的逐步深入，日貨也像潮水般涌進了中國，上海作為中國的商業中心首當其沖。為了維護民族利益，黃炎培呼吁發展民族經濟，提倡使用國貨，呼吁人們“看到是國貨拿到手里不要放掉，非國貨拿到手里立刻丟掉”［7］ 。1931年11月2日，在滬職教社員2000余人舉行不用日貨宣誓大會［2］（P91）。12月，黃炎培從日本考察歸國后，提出了“用國貨，穿布衣，剃光頭”的主張［2］（P93）。1933年3月，黃炎培參加了上海國貨指導所理事會，開展推廣國貨運動。1934年元旦，在黃炎培等各方人士的積極努力與籌備下，上海市地方協會、中華國貨產銷合作協會、家庭日用會、婦女提倡國貨會、上海市商會等團發起“婦女國貨年” ［2］（P99）。在人民抵制日貨的斗爭下，全國進口日本商品明顯減少，“日本對華輸出商品（不計東北三省）與1930年相比，1931年下降了16%，1932年又下降了44%，1933年再下降了48%。同時，日本在中國輸入洋貨中的比重也由19%分別下降為16%、10%和9%”［8］（p52——53）。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年近60歲的黃炎培全身心的投入到抗日救國的政治洪流中。“七七”事變發生后，黃炎培立即組織全社人員分頭行動，為二十九路軍募捐籌餉。“八一三”抗戰爆發后，黃炎培被上海各界推選為上海市抗敵后援會主席團主席。在短短幾個月內，他為抗戰事宜往返南京、上海達九次之多。正如他自己所說：“我在上海，有三十五年服務歷史，當淞滬開始抗戰之初，組織上海抗敵協會后，我是其中的一員。上海市地方協會，以歷史關系，在抗戰期間，為地方主要團體之一，而我是其中的一員。那時候，我還任職南京國防參議會，三個月間，往來京滬，至九次之多。中間，還奔走滬杭津浦。淞滬既陷，由南京而武漢，為視察地方動員狀況，由鄂而湘，晉及桂粵，折而北行淮徐間，從此南北東西，沒有休息過一個月。”［9］（P1）上海淪陷后，黃炎培、楊衛玉等撤到武漢。1937年冬大批江蘇人背井離鄉流落武漢，黃炎培領導職教社武漢辦事處聯系各方面人士，以江蘇同鄉會名義，收容、疏散和救濟難民達十萬人。武漢失守，他們又將留在收容所的八百多人疏散到湘西，成立江蘇失業青年工讀服務團和江蘇難民紡織廠，一面學習，一面生產，服務抗戰。

美國著名學者費正清曾經說過：“中國傳統的主流，就是學者通常和國家聯系在一起。”［10］（P173）中國一些學者在研究中也指出：“‘五四’時期的讀書人，在青少年時仍接受了士大夫教育，他們雖然開始接受新教育，進入現代分工的社會行列，但他們的潛意識中仍然抱著士大夫的使命感。”［11］（P508）這段話應用到“九一八”事變后的黃炎培身上，恰如其分。新中國成立后，由于卓越的歷史貢獻，黃炎培歷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工業部部長，政協一屆全國委員會常委，第二、三、四屆政協副主席，一、二、三屆全國人大副委員長，中國民主建國會主任委員等職。1965年12月在北京病逝。逝世后，黃炎培被譽為“杰出的民主戰士，忠誠的愛國主義者，著名的政治活動家，中國職業教育的先驅” 。窺其在“九一八”到“七七”事變之間的種種活動，這些名譽是當之無愧的。○

注 釋：

［1］黃炎培.斷腸集［M］.上海生活書店，1936.

［2］徐漢三.黃炎培年譜［M］.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5.

［3］如1928年3月，國民黨政府向1927年3月炮擊南京、鎮壓中國革命的英、美帝國主義政府賠款、道歉，并宣布要“懲兇”；同年5月3日，日本帝國主義制造“濟南慘案”，屠殺中國軍民一萬多人，蔣介石竟然命令中國軍隊不準抵抗，并任由日軍繳械。

［4］申報.1932-3-20.

［5］參見白華山.黃炎培與“一二八”淞滬抗戰［A］.朱宗震、陳偉忠.黃炎培研究文集（二）［C］.上海：文匯出版社，2001.

［6］黃炎培.八十年來［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82.

［7］黃炎培.大可注意的關于國貨的幾個消息［J］.國訊第147期，1936-11-21.

［8］嚴國海.中國近代國貨名牌的創立［M］.上海：立信會計出版社，2000.

［9］黃炎培.抗戰以來［M］.上海：國訊書店出版，1946.

［10］費正清著、劉尊棋譯.偉大的中國革命 (1800——1985)［M］ .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9.

［11］朱宗震.士大夫傳統對“五四”時期新青年的影響［A］. 朱宗震.孤獨集：朱宗震史學論文自選集［C］.世紀出版集團、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