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地野蠻

《野蠻生長》

馮侖（商界思想家、萬通地產董事長） 著

中信出版社，2008年1月

馬修·梅用8年時間親歷和研究豐田生產方式，寫出了一本論述豐田革新之道的《優雅地解決》，而萬通集團掌門人馮侖在回顧自己從商心路歷程時，卻以《野蠻生長》作為書名。

是的，豐田可以優雅，因為它們畢竟已經有了一個正常的發展環境，有了與之配套的游戲規則，所以它們可以追求完美，可以創造每日更新的企業環境，發現優雅的解決方案。但中國民營企業發展不過二十多年，由于政策和體制等方面的原因，它們必須有強悍的生命力，必須抓住一切機會發展壯大自己，萬通以及像萬通這樣的中國民營企業，也就不可能優雅地解決，只能野蠻生長了。

馮侖1988年下海經商。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正派人不敢干不能干的事，他著實干了不少。借高利貸辦皮包公司追求暴利，收取甚至主動索要回扣，向政府官員塞錢行賄，跟黑社會一起喝酒，甚至幫跑路的朋友籌資……他的從商經歷充滿了江湖傳奇，少不了打擦邊球，鉆政策空子。終于，當年的皮包公司變成了赫赫有名的“萬通公司”。

馮侖回首往事，感慨萬千。如果讓他從頭再來一次，他還會選擇“野蠻生長”嗎？我想是會的。因為野蠻比優雅更能突破舊規則創造新規則，也更適合我們這個特殊的變革時期。

當然，野蠻生長是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的。傳說當年京城有一家著名的西餐廳，光顧此處的都是一代新富新貴，但時至今日，此西餐廳當年常客中有80%以上都進了大獄。就拿馮侖的“舊主”牟其中來說，他有激情，有理想，有天馬行空但是絲絲入扣的絕妙想法，更有超強的毅力，能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做常人做不了的事，他比任何人都更能“野蠻生長”。他在商業上也確實取得過巨大的成功，但最終還是身陷囹圄，沒能堅持到底。

“一個企業家的命運不是孤立的，一定要在一個時代的背景下才能發光。你所能做的事業一定取決于制度空間的大小，你個人品質再好，能力再強，都不重要，只有跟制度空間相容，你才能夠很好地成長。”“生存就是在每個階段改變自己，適應環境，不斷改變行為方式;而以原有方式一直往下做，環境改變人不變，會死得很快。”

其實這才是馮侖能夠走到今天的真正原因。與那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企業家相比，馮侖不僅會野蠻生長，還比別人多了一份謹慎。馮侖在政界浸染多年，更通曉官場的游戲規則，更了解政治和政策，更明白底線在哪里。他知道哪些事不該做，哪些事該做以及應該怎樣做，應該以什么樣的名義做;他知道哪些事是做了不能說，哪些事是說了不能做，哪些事是既不能做也不能說。他主動索要回扣，卻沒有塞進自己的腰包，而是交給了公司;他幫助跑路的朋友籌資，卻讓人打了個收條，說是去自首的路上用，還讓人打了個收條，把自己擇得很干凈;他明白自己的地位，說面對國有資本，民營資本只有始終堅持合作而不競爭，補充而不替代，附屬而不僭越的立場，才能進退裕如，持續發展。

野蠻與謹慎，對于中國企業和企業家的發展，缺一不可。缺乏前者，就沒有生命力;缺乏后者，就很容易陷入滅頂之災。改革開放已經進入了30個年頭，企業發展的環境日益寬松，各種規則日益完善，中國企業野蠻生長的環境漸漸失去，期待中國企業盡快成長，最終到達優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