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企業集群根植性水平的演變反映了經濟活動植入社會背景中的不同程度,適度根植性有利于其競爭力的培育,強根植性將導致集群的鎖定效應,弱根植性將導致集群的流動,最終變成“空洞集群”。在對集群基于根植性的競爭優勢演變實證分析的基礎上,政府應因地制宜發展企業集群,并為企業集群創新提供良好的發展環境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地域根植性;企業集群;競爭優勢
中圖分類號:F061.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08)01-0051-02
企業集群的競爭優勢更多表現為集群內部獨特的學習氛圍,創新文化及密集的區域網絡關系,這些社會資本及網絡因素不像其他資本形式可以在不同區域流動或模仿,往往與本地的某些歷史傳統相聯系,在這一意義上,它們常常被認為構成集群競爭優勢之源。
一、企業集群競爭優勢與地域根植性的相關性分析
企業集群的“地域根植性”是指集群對特定區域環境關系(如制度安排、社會歷史文化、價值觀念、風俗、隱含經驗類知識、關系網絡等)的依賴性。
企業集群根植性水平的演變反映了經濟活動植入社會背景中的不同程度,從零嵌入到弱嵌入再到強嵌入,其實質的區別在于人類經濟行為是否受社會因素的影響。“零嵌入”強調人的理性,否認社會關系、各種正式非正式制度對經濟行為的影響;而“弱嵌入”和“強嵌入”都強調這種影響,區別在于程度不同。理性的經濟活動總是依賴于已有的關系而展開行動的,源于交易人之間具體關系的力量為經濟體系的正常運行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只有嵌入于社會結構、人際關系網絡之中的信息和經濟關系,才是經濟活動者在現實經濟社會中所樂意接受的。人們之間頻繁的互動、密切的聯系紐帶使得經濟活動具有可靠性、可預見性,并避免彼此陌生的人交易時可能產生的問題。
1.集群的適度根植性有利于其競爭力的培育。根植性好的企業集群會表現為一種區域品牌,從而會進一步強化集群的競爭優勢。新經濟社會學認為通過企業在本地的扎根和結網所形成的地方聚集,可以使企業構筑交流與合作的系統,從而增強技術創新的能力和競爭力。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以信賴為基礎的社會網絡中的企業有強烈的合作愿望以共同承擔風險,減少機會主義行為的產生;二是企業間的關系相對穩定,不容易出現報復行為;三是企業間有著共同的利益,容易采取一致行動達到共同的目標。由此看來,在某一區域中的企業其行為并非單純考慮經濟利益,企業行為深深鑲嵌在區域社會文化背景中,形成社會網絡的根植性,并受到社會整合力的約束。集群內大量企業通過根植性關系交織成網絡,在這種內聚性網絡中,維系集群系統的力量不但是經濟利益和交易,還包括企業主之間私人關系,如朋友、親戚、鄰居、同學、同鄉等。這意味著企業主行為根植在社會關系網絡中,他的決策不單純是經濟利益的考慮,而是摻雜有較多情感與關系的成分(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勢必增加外部企業進入集群以及群內企業退出的成本——尤其是私人關系,這是有時候雖然集群外市場成本更低,集群內企業也不愿單獨退出的原因。
2.集群的強根植性將導致集群的鎖定效應。地方化的企業集群失去活力的效應稱為鎖定效應,企業集群一旦捕獲某種機遇形成區位優勢,由前向和后向關聯效應,產生累積效果,就會沿著這種軌跡發展下去,但這也可能是一種非最優資源配置,只是根據經驗和習慣選擇一種熟悉的發展路徑,成為一種“鎖定”(locking in)現象。集群的鎖定效應是由于集群的強根植性引起的。即集群內的多數企業、機構較為依賴已有的社會關系,群內的經濟活動具有可靠性、可預見性,與不熟悉的企業、機構的交往頻度不高,這樣雖然能避免可能產生的風險和高交易成本,但也會減少與群外企業、機構之間的知識交流與資源交換,對群外的市場、技術變化缺乏了解,降低了產生根本性創新的可能性,不利于集群保持競爭力。Markusen(1996)認為,越是成功的集群,越可能衰敗,因為它會吸納與其發展高度相關的資源,而排斥那些不匹配的資源,最終集群變成一個封閉系統,而促進集群創新和開發新產品必要的新信息和資源不能進入集群內部。
3.企業集群的弱根植性將導致集群的流動,最終集群變成“空洞集群”。如果集群的根植性太弱,群內企業更傾向于與群外企業、機構聯系,將會造成對外部資源的嚴重依賴而削弱集群的自主創新能力。因為強的外部聯系可能控制本地區的環境,本地企業間密切的交流減少,集群賴以存在的許多優勢將減弱,企業會選擇離開集群,最終地方集群變成“空洞集群”。在我國,許多高新產業區和以外資嵌入型為主的企業集群的根植性尤為脆弱。
二、基于集群根植性的集群競爭優勢演變實證分析
格拉斯梅爾(Glasmeier,1991)對20世紀80年代瑞士侏羅地區鐘表業集群的研究展示了在外部技術變遷情況下,集群過度依賴以往的演進軌跡,從而導致本集群被鎖定于原有技術路徑的現象。
瑞士的侏羅地區長期以來以其精湛的機械表生產技術聞名于世,但在20世紀80年代,當世界范圍內機械表制造技術向石英表技術轉型時,該地區的產業文化、制度與網絡便呈現出高度的嵌入性依賴特征:第一,在機械表時代,產品的精確度要求生產工人必須具備“精雕細琢”的職業精神,久而久之,這種“慢工出細活”技術文化慢慢滲透于生產過程的各個環節,并在當地企業中逐漸形成不緊不慢、甚至相對遲鈍的集群文化。當石英表技術來臨時,這種拖拉緩慢的集群文化無法滿足新制造技術所要求的對市場變化作出敏捷反應的要求。第二,尤為重要的是,機械表時代的鐘表師大多是靠滿足新技術條件下所要求的正規、統一的培訓方式。第三,長期以來,瑞士機械表主要在各類高檔首飾店出售,這些網絡除了賺取銷售利潤外,還可以從顧客的鐘表維修中得益。因此,當石英表出現后,由于產品的利潤較低再加上其耐用性,許多首飾店都拒絕銷售。這也延緩了整個地區對新技術的學習時機,導致該地區在整個20世紀80年代陷入衰退。
以東莞的臺資企業集群為例,20世紀90年代以來,東莞抓住國際IT產業轉移的契機,大力吸引臺灣地區IT企業投資設廠,發展外向型IT硬件制造業的配套加工,形成東莞臺商企業集聚,在短時間內迅速將臺灣本島資訊企業上中下游聯動、大中小企業結合的模式,在東莞完全復制出來了,使得東莞經濟成為全球資訊產業鏈的一個重要的節點。臺商雖已形成初步的聚集,但并未真正根植于當地,表現在這些外資企業對當地相關產業前向、后向關聯效應差,沒有完全把當地企業納入其商品鏈中,外生型企業在當地的集聚是所謂“復制群居鏈”,即一些有著產業聯系的上下游生產企業“一窩蜂”地相繼前來投資辦廠,維持原來的生產聯系。這種企業集群模式具有可流動性,當條件發生變化時,這些外來資本隨時可能轉移到其他地區,容易形成空洞化。目前,這種脆弱性已經表現出來了,即東莞經濟已經受到來自技術鏈的高端區域的技術沖擊和來自勞動力低廉區域的價格沖擊。這種沖擊主要來自于技術起點較高、技術人力資源充沛,尤其是供應鏈的節點的本地化、人才本地化以及政府行為相對規范,有利于持續地吸引外資,培育企業本地化的上海、蘇州和昆山。
三、基于根植性的企業集群競爭優勢培育思路
近年來,我國區域經濟發展中認識到企業集群的重要性,全國各地正在刮起一股集群風。然而,由于不注重內在機制的建立,各種企業聚集區內并未形成強烈的地域根植性,結果隨著一些優惠政策的區域間趨同后,企業在區域間流動不斷發生,使一些所謂的開發區僅留下一個空殼,造成資源的巨大浪費。即便是在企業聚集區內,由于制度安排不當,或對社會文化環境的忽視,企業間缺乏信任與協作,惡性競爭,機會主義行為屢屢發生,從而達不到區域企業聚集應有的效應。因此,企業集群地域根植性的理論,對我國區域經濟發展有著極其深刻的政策含義:
1.政府應因地制宜培育企業集群。縱觀成功的企業集群,雖然也有一些偶然因素,但大部分都有其深刻的社會背景,都是從現有的條件和基礎上脫穎而出的。我國現在的集群熱,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政府主導,為了政績刻意去培育,這種構建區域企業集群的政策思路是值得檢討的。政府應對現存和正在出現的企業集群加以扶持,而不是刻意去創造或者復制一個企業集群,企圖通過強力創造或復制一個成功的企業集群,只能是得不償失。政府努力的方向,應是打破市場分割和行業壟斷,建立統一開放市場,促進地方專業化分工,優化既有的相關政策和制度,大力推動企業集群的制度創新和政策創新,改善企業集群的發展環境,以利于進一步保障企業集群的健康發展,為已有的企業集群提供高質量投入供給、完善競爭規則等,而不是刻意為了政績去創造一個不合適本地的企業集群。
2.政府部門應為企業集群創新提供良好的發展環境。良好的外部環境是企業集群能否生存發展的關鍵,在培育企業集群過程中,地方政府有很大的作用空間。企業集群的核心競爭力是其高效的生產率和創新能力,為此,政府一方面應通過改善交通、通訊等基礎設施來營造集群發展和創新的硬環境;另一方面,則要致力于營造一種適合創新主體發展的氛圍和軟環境,即包括正確引導集群發展的法律法規、產權保護、金融、財政等政策、勞動力供給、可持續發展等公共政策。
3.制度創新是我國實施企業集群戰略的關鍵。諾斯把制度因素納入經濟增長的框架,用現代產權理論說明制度變遷與經濟增長的關系,認為制度變遷是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制度創新是經濟增長的源泉,國家在制度創新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由于企業集群根植于地方的政治、文化和社會網絡之中,這就決定了制度安排和政策定位對企業集群發展具有重要的制約和影響。我國企業集群存在的問題,就在于聚集區內企業間信任度低,無法形成具有“根植性”的區域新網絡。所以,進行制度創新,培育集群文化,努力推動區域企業集群中企業間建立聯系,強化企業間的情感聯系,以促進學習和交流;加強誠信教育,培育集群成員企業誠信為本的理念,進一步在集群內部形成“信任與承諾”的氛圍,降低企業間交易成本,提高運行效率,以促進企業間合作,協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