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技術的目前發展狀況需要改變,至少要去緩和或彌補現存的實際情況,這在目前可能是普遍的看法。由于技術招致的環境污染和環境破壞的威脅不僅涉及到自然,而且直接或間接的也讓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系日益冷淡,海德格爾在《技術的追問》中用晦澀難懂而又詩意的語言反思了技術的本質,對技術及其哲學問題進行了深層的探究,分析了現代技術時代無所不在的危險,但又孕育著解救的可能性,為我們提供了一條克服技術的異化并通達本真的思路
[關鍵詞]海德格爾 技術的本質 解蔽 座架 現代技術
[中圖分類] B516.54[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2—2589(2008)08—62—03
海德格爾關于技術的思想觸及到了時代的恐懼。這就是當今世界面臨著技術占統治地位的困境,技術作為一股強大的統治力量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人類的歷史。人們一方面從技術發展中受益的同時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僅環境問題日益嚴重,而且人類的心靈也由此產生異化,這引起人們的極大關注。海德格爾在這個背景下對現代技術給予了極大的關注與思考。
海德格爾對現代技術的分析
海德格爾談新技術,他的最重要的要求總是把“流行觀念”看作不足以了解新技術時代的本質,甚至于他自己對技術的規定正是靠駁斥“流行觀念”才真正變得清楚。流行觀念無非是兩種,技術是目的和人的行為。對技術的流行觀念可以稱作工具性的和人類學的技術規定,海德格爾在駁斥這個規定時并不是說這些觀念不正確,而只是沒有準確揭示技術的本質,或許流行觀念可以和這個命題相對應:“詩是詞匯的堆積”,對于這個命題人們不能說它是錯誤的,因為詩確實是詞匯的堆積。當然人們在這里會立刻發覺本真的和本質的東西還沒有被說出,而只是提到了它的一個必要條件。“技術是目的的手段和人的行動”,這個命題并不錯誤,但沒有擊中技術的本質的東西,“單純正確的東西還不是真實的東西,唯有真實的東西才把我們帶入一種自由的關系,即與那種從其本質來看關涉于我們的關系中”。[1]所以,對技術的工具性的規定并沒有揭示技術的本質,我們必須通過對技術的工具性規定來尋找技術的本質,工具是人們為了獲得某物而對其發生作用的手段,這就涉及到了因果性問題。亞里士多德曾提出四因說,即質料因、形式因、目的因和結果因。海德格爾認為,在希臘思想領域中,因果性與起作用毫無關系的,原因是“招致另一個東西的那個東西。四原因乃是共屬一體的招致方式”“四種招致方式把某物帶入顯現中。他們使某物進入在場而出現,他們把某物釋放到在場中,并因而使之起動,也即使之進入其完成了的到達水平。”[2]在這種意義上,招致就是引發。四種引發方式的配合便一體地為一種帶來所貫通,這種帶來就是把在場者帶入顯露中,這就是產出。柏拉圖在《會飲篇》中告訴了我們“對總是從不在場者向在場過渡和發生的東西來說,每一種引發都是產出”。那么這種產出又是怎樣發生的呢?海德格爾說“產出從遮蔽狀態而來進入無蔽狀態中而帶出”。[3]于是,技術就不僅僅是手段,而是一種解蔽的方式,技術解蔽那種并非自己產出自己,把它帶到人的面前,解蔽那種以不同方式展現出來的東西。
現代技術也是一種解蔽方式。但是,支配現代技術的解蔽乃是一種促逼,或者說現代技術是一種促逼的解蔽。“現代技術中起支配作用地解蔽乃是一種促逼,此種促逼向自然提出蠻橫要求,要求自然提供本身能夠被開采和貯藏地能量”。[4]正是這種促逼,自然成了被擺置的東西,事物被迫進入了一種非自然地狀態。因此,在這里出現了“擺置”(stellen)、“訂造”(bestellen)和“持存”(bestand)等詞語。擺置意味著對具有豐富存在內容的事物,只從一個方面去看待它。在技術時代人們只從某一特定技術需要去對待事物,如把土地當作煤和礦石的來源,把礦石當作鈾的來源。“訂造”指技術時代對自然的加工和制作。訂造使一切事物都非自然化、非本真化了。“持存”表示為現代技術促逼和訂造的一切東西的存在方式。它所標示的無非是為促逼著的解蔽所造成的所有事物的在場方式。“在持存意義上立身的東西,不再作為對象而與我們相對而立”。[5]也就是說,在現代技術這種擺置下,自然事物連對象性的地位都不保了,它們成了技術生產的原材料。持存在海德格爾技術觀中是一個值得沉思的范疇,它表示著一切存在者在西方進程中地位的改變。在希臘時代,與存在者打交道的方式被理解為產出。存在者乃是涌現者向在場者開啟自身的人。存在者并不是通過人對在場者的直觀才形成存在者的。不如說,人是被在存在者所直觀的東西,是被自行開啟者向著在場而在那里聚集起來的東西。被存在者所直觀,被牽引入存在者之敞開領域。希臘人作為存在者的覺知者而存在,因而世界不能成為圖像,這里也沒有主客體之分。不僅如此,連人自身也被變成備用物、原材料。“人通過從事技術而參與作為一種解蔽方式的訂造,不過,訂造得以在其中展開自己的那種無蔽狀態從來不是人的制品,同樣也不是作為主體的人與客體發生關系時隨時穿行于其中的那個領域”在現代技術盛行的時代,整個世界都改變了面貌,成了非對象的持存物,人自身也成了持存物被擺置、訂造。當我們稱為存在的那些東西在促逼地擺置中被揭示為持存物,完成這一過程的是人。但是人要能夠以某種特定地方式去揭示存在,他自己必須已經處在解蔽的狀態中了,只不過因為人被更原始的受到促逼,以致被促逼入訂造之中,因而人才從未成為純粹的持存物。因此,技術不再是人的活動,因為人不再是主體,而成了表示權力的話語,海德格爾將這種強力統治表示為座架(Ge-stell)。
海德格爾對現代技術本質的分析
從以上現代技術的展現方式可以看出駭人的東西,技術的真正危險,根本不是諸如原子彈爆炸一類的東西,原子彈畢竟只是一個過程的結果,其實這個過程長久以來就已經來到,即對自然的技術展現的過程。科學知識早在原子彈爆炸之前已經毀滅了事物,真正的危險也即最高的危險在于當時占統治地位的未隱蔽狀態,在于命運本身之中。如果命運以座架的方式而支配著,那他是最高的危險。現實物到處被固定在持存物上,自然被剝奪了在非技術的展現中顯示自身的任何可能性,這樣強求性的展現掩蓋了任何其他的展現方式,這樣把現實展現成持存物,這讓存在本身遭受危險,因為他不能自己作主。但是,不僅存在而且人在座架中也是“最高的危險”,因為他失去了真正的本質,并成為持存物的單項預定者。
海德格爾認為,人得以宣稱自己是地球的主宰的那種技術展現給人帶來的不是偉大的自由,因為他如此嚴重地受到技術本質的支配,以致他與事物和世界遭受同一個命運。人存在自身性的損壞、扭曲和喪失是技術時代真正的危險,根本不是對人不利的技術后果。海德格爾認為,從根本上說,現代技術的座架本質不是由人類自己的主體性膨脹造成的,而是來自一種不可抗拒的東西——“解蔽的命運”。什么叫命運?“我們把那個最初把人帶上一條解蔽之路的集合性遣送叫做命運”。[6]
既然座架的本質歸于解蔽的命運,那么人就處于極大的危險之中了,因為這個命運把人帶上只是追求那條在擺置中被解蔽的東西的道路上,并使人由此來確定一切尺度,這就使人走向一種可能性的邊緣。而且,現代技術的這種促逼的座架在它起支配作用之處,不僅驅逐了任何一種解蔽的可能性,甚至遮蔽了它自身的基本特征,與之相隨,還遮蔽著無蔽狀態即真理本身得以發生的那個地方。這樣,當命運以座架的方式占支配地位時,它就是最高意義上的危險了。座架作為危險存在并活動著,因為技術展現不僅最頑固地阻止事物和世界的自由表現,而且它毀滅人的本質。但如果技術的危險真作為危險被了解到,那么存在的真理就能表現出來,技術作為危險已經在本身內潛伏著拯救者。“如果我們換一種方式自然加以提問,自然也能夠以另外的方式加以回答,很可能在自然背向人的技術性掠奪得那一面,恰恰潛藏著自然的本質。”[7]
海德格爾在《技術的追問》中讓人們懷著歡慶的心情,而且在某種程度上聽到了令人振奮的東西,引用荷爾德林的話說:“哪里有危險,哪里就有救…”
對技術的解救
在座架居于統治地位的環境下,我們已經無路可逃,但座架作為危險本身內潛伏著拯救者,由此我們越是接近危險,通向拯救的路就越光明。那么怎樣在最危險的地方植救渡之根吶?海德格爾為我們指明了道路,也即是我們必須思,必須不斷追問。盡管對海德格爾來說,關于技術的問題,根本不存在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沒有哪種人的計算或制造能夠由自己出發,并且只通過自己便讓世界的現狀發生轉變單單憑人的人性受到世界現狀的直接影響并沉淪與世界現狀中這一點,就足以使上述想法成為不可能的事,它又怎能成為現狀的主人呢?但是技術是如此的危險,如果技術時代的人們不能夠沉思在技術展現中所發生的東西,那么技術就會更危險的多。這樣人就缺乏借以能夠對付技術展現的基礎。“但是在這里,真正可怕的東西并非世界完全成為技術的世界,更可怕的多的是人對這個世界變化沒有準備,我們還不能沉思地適當地探討在這個時代真正上升起來的東西”[8] 海德格爾指出:技術的座架本身就有兩種可能性,既可能轉向存在本質的被遺忘的狀態,這就是轉向危險;也可能轉向存在本質的真理。我們說,這種解救并不是要我們拋棄技術,解構座架,而是要改變一種看法。這種看法要求我們不從某一需求出發片面看待事務,而是要回到事物本身,如實地看待事物之所是,也就是真正了解真實的存在者(包括人)本身。具體地說,這一轉變要求一種藝術地思,它所關注的是無蔽狀態本身以及其中發生的遮蔽與解蔽。
雖然人的行動不能直接地對付危險,人的活動不能單獨地排除危險,人思索技術的本質,技術雖然并不由此被克服了,但卻剝奪了他的殘酷性和絕對性,以致使事物和世界的自由表現領域就被開辟了。海德格爾對現代技術雖存在著一種悲觀主義的情緒,但他意在為現實世界的建構提供一種詩性的尺度,即不能任憑無尺度的技術座架威脅人的生存基礎,它讓我們理解技術的本質,并向最終源頭回溯,但這并非是要退回到前技術時代,而是想把現代技術引出困境,尋求另一個新的開端,將我們引入一個新的世界,或者說他的這種思考以抽象性的形式提出了人在宇宙中的地位問題,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這種思想對于日益洶涌的技術浪潮具有現實性意義,是極其值得稱道的。也值得我們進一步的思考。
[參考文獻]
[1][2][3][4][5][6][7]孫周興主編.海德格爾選集[M].上海:三聯出版社,1996.
[8]徐振軒,徐葉.海德格爾視野里的現代技術與人類命運[J].安徽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5.
(責任編輯/王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