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４６年哈爾濱鼠疫流行、防治及其影響

[摘要] 1946年哈爾濱市區、平房區發生鼠疫流行，給當時的哈爾濱帶來深重災難和巨大影響，不僅導致了數百人死亡，而且政府長年承擔防治和消除鼠疫的任務，給各級政府帶來沉重負擔，給哈爾濱人民的生活帶來不同程度的影響，并進一步影響到當地生態環境的變遷，最終導致哈爾濱人為鼠疫疫源地的形成。本文主要考察了1946年鼠疫的疫源、流行規模、政府和全民防疫、影響及危害等問題。

[關鍵詞] 哈爾濱 鼠疫 731部隊 防治

[中圖分類] K26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 1002—2589（2008）08—65—03

1910年以來，哈爾濱地區發生了3次鼠疫流行，分別在1910～1911年、1920～1921年和1946～1954年。哈爾濱地區不是自然鼠疫疫源地，在1910年和1920年哈爾濱地域本身不具備發生鼠疫的自然條件，都是外來疫情傳染到哈爾濱地區而導致鼠疫流行。第三次鼠疫流行發生地是位于平房區的731部隊舊址，系當地原發，隨后影響到731遺址周邊村屯及哈爾濱市區，疫源是731部隊細菌實驗留下的遺患，是極為獨特的人為因素導致鼠疫的發生和流行。哈爾濱地區在當地原發鼠疫流行的同時，又因內蒙古鼠疫流行地區染疫人群帶來了傳入性鼠疫，因此，1946年的疫情是當地原發性鼠疫和傳入性鼠疫兩者兼有的。本文主要考察1946年哈爾濱地區的鼠疫疫情及防治情況，并就1946年鼠疫疫源、流行規模、政府和全民防疫、影響及危害等問題進行論述。

一

鼠疫，亦被稱之為黑死病、百斯篤，是一種急性傳染病，病原體是鼠疫桿菌，嚙齒類動物如鼠、兔感染這種病后，再由跳蚤傳入人體，根據癥狀不同可以分為腺鼠疫、肺鼠疫和敗血性鼠疫三種[1]。從世界歷史的角度來說，鼠疫形成的比較早且疫源區分布極廣，遍及世界各個地區。鼠疫主要為嚙齒類動物間流行的疾病，但若人類通過媒介并在某種條件下感染鼠疫菌，就會引發鼠疫在人類中流行。鼠疫在民間的傳染和流行因疫源不同分為原發性鼠疫和傳入性鼠疫兩種方式。據方喜業主編的《中國鼠疫自然疫源地》一書記載，黑龍江省只有泰賚一處為鼠疫自然疫源地，哈爾濱地區不是鼠疫自然疫源地。哈爾濱地區發生鼠疫的1910、1920年皆為鼠疫流行地區傳入。既然哈爾濱不是鼠疫疫源地，就需要考量當地原發鼠疫的根本原因。

1945年8月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前夕，日軍為了掩蓋其細菌戰、人體實驗等罪惡行徑，炸毀了731部隊本部大樓及其附屬設施，致使大量原本被用作實驗的小動物和人工培養攜帶不同細菌的跳蚤逃竄出來，污染了以731部隊本部為中心的地區。據《罪惡的“七三一”“一○○”》檔案資料記載：“義發源村民劉相坤的妻子劉佟氏到被炸毀的731細菌工廠揀廢品，劉佟氏在細菌工廠里踢倒一個鐵桶，鐵桶里面盛著半桶跳蚤，劉佟氏身上沾了很多跳蚤，后來跑到高粱地里脫下衣服才把跳蚤抖了下去。”劉佟氏后來發病死亡，緊接著劉相坤也死亡。另據當時見證人靖福和回憶：“731部隊細菌工廠里跑出了大量小動物，駱駝、馬、猴子在村中跑來跑去，老鼠也特別多，甚至出現了平房地區從來沒有的大白鼠，黃鼠也比平常多出好幾倍，死鼠和跳蚤隨處可見。”從以上證言推斷，平房地區本沒有大白鼠這一鼠種，何以突然在平房出現，黃鼠何以突然多了起來，死鼠、跳蚤何以突然大量出現，這同731部隊細菌工廠被炸毀是密不可分的。731部隊常年征集老鼠用作細菌培養實驗，早已是學界的共識，因此分析這一現象形成的原因，731部隊的細菌實驗需求大量的白鼠是當時出現白鼠等現象的根本原因，同時白鼠也成了鼠疫菌的攜帶者。當731部隊本部被炸毀之后，老鼠以731部隊本部為中心，向平房地區呈扇形逃竄，逐漸在鼠間開始了疫菌傳染，并漸漸改變了原有鼠間的生態環境。因其鼠疫菌本身的潛伏性，1945年8月以后并沒有再發生鼠疫流行，直到1946年才大面積發生鼠疫疫情。

二

1946年7月開始，距731部隊本部舊址較近的后二道溝屯、義發源屯和東井子屯連續發生了嚴重的鼠疫疫情。到10月份止，后二道溝出現鼠疫病例50例，義發源出現鼠疫病例41例，東井子出現鼠疫病例38例，總共129例，全部死亡。其中年齡最小的2歲，年齡最大的68歲，有的一家全部死亡，境況慘烈。平房發生鼠疫的同時，哈爾濱市區也發生了鼠疫流行。1946年9月27日在太平橋太安南四道街發現了鼠疫患者并死亡，到當年11月30日，在東傅家區太古南十六道街、南極街、北二道街，道里地段街、哈爾濱市第二醫院先后發現鼠疫患者l4名，其中肺鼠疫7名，腺鼠疫7名，治愈1名，死亡13名。“此次鼠疫發生的原因，是當地原發與外地傳入兩者兼有的，當地原發是指平房已經染疫地區的后二道溝傳到東傅家區。”[2]而當時后二道溝何人何時通過何種途徑傳染到市區情況均無記載。筆者推斷，當時雖然已經采取隔離措施，但是隔離染疫人群容易，隔離老鼠和跳蚤的活動范圍則很難做到，且在平房幾個關鍵村屯隔離的時間短，雖不能明確說明市區鼠疫為當地原發，但此種傳染的條件尚有極大可能。“因被傳染鼠疫而亡的權憲波生前由海拉爾經齊齊哈爾來哈爾濱即發病死亡，途中路過的嫩江一帶正值鼠疫大流行，據此推斷，攜帶鼠疫菌者導致了哈爾濱市區的鼠疫流行。”[3]

三

1946年平房區及哈爾濱市區發生鼠疫流行之后，哈爾濱市緊急采取措施開展防疫。哈爾濱市衛生局于9月16日派崔其盛等3人到后二道溝了解情況并采集材料，經對死者檢驗判定為真性腺鼠疫。隨后哈爾濱市立即組成了鼠疫防疫部，因防疫工作需要，鼠疫防疫部還配備了行政和警察人員。當時的公安局督察處長馬亮任鼠疫防疫本部部長，衛生局醫政科長李濟民任副部長。廣泛動員了哈爾濱市屬的哈爾濱市第一醫院、第二醫院、第四醫院，抽調了大量醫護人員組成了防疫隊。鑒于重點防疫需要，設立了平房區鼠疫防疫分部，分部即設在后二道溝屯，具體負責指揮平房地區鼠疫防疫工作，隨后增派醫務人員41名。分部下設總務、后勤以及三個防疫小組，分別擔當后二道溝、義發源屯、大東井子屯的防疫工作。并將三個重點屯定為疫區，在疫區周圍附近的村屯定位警戒區，抽調民主聯軍朝鮮部隊官兵在各交通路段設卡晝夜堅守，禁止過往行人和車輛通行。防疫隊采取了劃定疫區、警戒區，禁止行人往來，阻斷交通；采取了挖土壕防鼠、藥物滅鼠，并對發生鼠疫的農戶住房進行徹底消毒，開展對廣大村民的宣傳教育，同時采取鼠疫生菌疫苗注射等有效措施，到1946年10月，平房疫情基本得到控制。防疫隊于10月13日從平房西大壩撤離，同時解除了對平房區的封鎖，交通恢復正常運行，東北民主聯軍和朝鮮部隊官兵同時撤離。

哈爾濱市區的防疫也是在哈爾濱防疫部的指揮下開展的，在太平區成立太平橋防疫分部，開展了生菌疫苗注射工作，采取了同平房一樣的隔離、生菌注射、防鼠滅鼠、宣傳教育等工作。市區自1946年9月16日開始防疫，止于當年的12月10日。

平房區、市區的鼠疫防治工作都是在哈爾濱防疫部領導下進行的，是政府主導下強制推行、廣大人民群眾全力配合下開展的，從而控制了鼠疫疫情，但并沒有最終消除鼠疫疫情，隨后發生的鼠疫疫情也說明了1946年的鼠疫流行并沒有在根源上得到控制，在某種程度上已經促使了人為鼠疫疫源地的形成，直到1954年之后，也就是鼠疫發生了9年之后，鼠疫流行才從根本上得到控制，這段期間對于哈爾濱城市發展的影響是巨大的。在這9年的時間里，哈爾濱因鼠疫而死亡的人數有200余人，同時也損失了難以計量的財產。同時，在鼠疫防治的整個過程中，為此所付出的人力、物力也給哈爾濱經濟帶來了極為沉重的負擔。僅從1946年哈爾濱參與防疫的情況來看，我們便能看到鼠疫疫情對于哈爾濱影響的程度。1946年哈爾濱參加防鼠疫的工作人員有防疫本部80人，防疫所20人，隔離醫院33人，衛生局20人，一共153人。協助警備工作的有公安局、朝鮮大隊及地方醫務人員共580人，總計733人。收容鼠疫患者118人，治愈1人，死亡117人；鼠疫生菌疫苗注射444，500人，經費支出1，421，033，650元(解放初期紅軍票)。[4] 而從朝陽鄉富民村（管轄后二道溝屯）所提供的證言材料上看到：“因為我們這個地區是731鼠疫發生地，所以每年都要投放一定的人力、物力加以防范。從1950年到1958年，（平房）區里長期駐富民村專防人員3名，每人每年1000元，8年費用約為24000元；從1958年到1984年，富民村共設4名專防人員，每人每年1000元，25年共10萬元，鼠藥每年1000元，計25000元，這期間共12.5萬元。”1984年到現在的數字無法估量，而在村中各家每年所花費時間和勞動力則更難以估算。一村尚且如此，一區、一市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則更是一個相當大的數目。

四

1946年哈爾濱發生的鼠疫流行，特別是平房地區原發性鼠疫流行導致人口死亡142例，平房地區本不是鼠疫自然疫源地，1946年以后逐漸演變成為人為鼠疫疫源地，以致該地區生態環境發生劇烈變化，由非自然鼠疫疫源地向鼠疫疫源地過渡，具備了鼠疫流行發生的條件，這也是世界上迄今為止唯一一處人為鼠疫疫源地。“經過大量流行病學調查，證實疫源地主要宿主為達烏爾黃鼠，通過蚊蟲叮咬人后傳播。”[5]經過多年的觀察檢測，哈爾濱市地方病防治站得出平房區屬于松遼平原達烏爾黃鼠鼠疫疫源地，它時刻威脅著哈爾濱人民的生存狀態和生活環境。整個哈爾濱鼠疫疫源地面積為22，075平方公里，分布在18個鄉鎮、252個自然屯，人口約有50萬，該疫源地以731部隊細菌工廠為中心，向東北、西南方向呈扇形分布[6]。1990年平房地區被確定為國家重點監測點，此后一直按照國家鼠疫監測方案在疫區及周邊地區開展系統的監測工作。1946年鼠疫流行也影響到了平房地區鼠類之間的自然生態。《中國鼠疫自然疫源地》記載：“在一定鼠密度條件下計算鼠間鼠疫的流行速度。1945年到1949年平均向外傳播速度逐漸緩慢，這種狀況是合乎邏輯的。”鼠間鼠疫的流行可以導致存活鼠種群免疫的增強，更重要的是滅鼠活動使鼠密度下降，阻止了鼠間鼠疫的流行，致使流行速度減慢，也便在某種程度上降低了人間鼠疫發生的可能性。據載：“因蘇聯方面將自哈爾濱日內寄往蘇聯的大量郵件，未經過消毒手續禁止入關，退回哈爾濱。”[7]這說明了哈爾濱鼠疫流行也影響到了國際郵件寄送，因防疫消毒的需要，蘇聯限制了哈爾濱地域對蘇的郵件寄送。

[參考文獻]

[1] 現代漢語詞典[Z].商務印書館，1985(1067).

[2][3]哈爾濱地方病防治站.哈爾濱地方病防治站站志[Z]. 1985(80).

[4]統計數字參照哈爾濱特別市鼠疫防疫部編.哈爾濱特別市鼠疫防疫工作狀況書[M].遼寧省檔案館藏，ZA19-1-1.

[5][6] 劉占忠，趙耀，陳曙光.中國地方病防治雜志[M].2002.

[7]去蘇聯辦理鼠疫免疫證的通知[R].遼寧檔案館藏，ZA19-1-109.

（責任編輯/劉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