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前學界對于《聊齋志異》中的“才女”形象和“癡男”形象多有研究,本文主要從對知己的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以及人類本性這三個方面探討這么多的“才女”何以紛紛選擇“癡”婿。
關鍵詞:聊齋志異;婚戀觀;知己之愛;自我價值的實現;童心與母愛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標識碼:A
引論
《聊齋志異》自成書以來,在當時以及此后乃至現在都受到廣泛的關注,其影響自不待言?!读凝S志異》像一幅風俗畫,我們可以從中看到當時各種各樣的社會生活:黑暗的社會、腐朽的科舉制度等,但最為大家熟悉、津津樂道的還是那些美麗浪漫神奇的愛情故事。這些故事甚至被搬上熒屏,經久不衰,那些“各具人情”的“花妖狐魅”呼之欲出,激蕩著讀者的心靈。而那些不同性格的花妖狐魅卻也有一些共同的特征:美麗、聰明、嫻淑、溫柔體貼,并且具有各種各樣的才能。如果我們把專指有學問、能詩會畫的“才女”之“才”擴大一點,她們都可以成為才女。她們有的會各種神奇的法術,保護自己、家宅、家人的平安,例如小翠;有的有經商的才能,例如小二、黃英;有的能詩會畫,例如鳳仙、連瑣。
而《聊齋志異》中愛情的男主角卻多為一系列“癡”男:《書癡》中的郎玉柱不通世故,竟然認為“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過程是直接的,“年二十余,不求婚配,冀卷中麗人自至”;《小翠》中的元豐“絕癡,十六歲不能知牝牡”;《嬰寧》中的王子服雖云“絕惠”,但竟為了一笑而過的女子“悵然”、“神魂喪失”、“垂頭而睡,不語亦不食”、“肌革銳減”,在正常的用理智約束自己行為的人看來,自然是可笑的行為;《阿寶》中的孫子楚因一個女子的一句戲言,竟然自斷手指;還有《聶小倩》中的寧采臣,當夜晚有女子主動地投懷送抱,提出“夜無知者”、“愿修燕好”時,他竟然拒絕。這樣有便宜不占的行為在所謂的聰明人看來當然是迂腐的。在《聊齋志異》中,這樣的人物不勝枚舉,但皆可以歸之為“癡”。
《說文解字》:“癡,不惠也?!睗h語大詞典“癡”的義項有5點:(1)“不聰慧,愚笨”;(2)“癲狂,神智不清”;(3)“迷戀,入迷”;(4)“呆滯,不靈活”;(5)“幼稚,天真”。所以一“癡”字可以概括《聊齋志異》中形形色色的男子的共同性格,對此學者多有分析,例如《濁世紅塵中的純真世界——透視〈聊齋志異〉中的癡人形象》(《名作欣賞》2007年第10期);《癡——〈聊齋志異〉形象塑造的美學追求》(《珠江學院學報》2006年第1期);《〈聊齋志異〉中的癡男形象解析》(《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06年第2期);《論〈聊齋志異〉的癡者與癡境》(《語文月刊》2006年第13期)。學者對于癡男的形象已經分析得很透徹,這里不再論述。但是,這些美麗的多才多情的女子何以把自己的愛情、婚姻寄托在這些“癡”男子身上?本來金錢可帶來舒適的生活,權勢意味著風光,夫貴妻也榮,這是當時社會很多女子的追求,但《聊齋志異》中的女子卻反其道而行之,把愛情之箭射向了一個個落魄的迂腐的“癡”書生,本文將對這個問題進行探討。
渴望心靈的知己,尋找真正的愛情
中國的古代社會是一個男權社會,男子在社會婚姻中處于統治地位,而女子卻有許多條條框框要遵循,如“婦德、婦言、婦功、婦容”,這是女子必須遵從的“婦教”,即使如此,女子仍然動輒得咎,所謂“七出”規定如下:“無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盜竊,五也;妒忌,六也;惡疾,七也。”而且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生活中幾乎不能接觸外邊的男子,在婚姻選擇方面要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們不僅要“未嫁從父”,而且要“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可謂一生沒有絲毫自由自主的權利。但是,往往越是壓抑的東西,越是得到人們的向往與追求,封建禮教壓抑下的女子渴望找到不是把女子僅僅看作傳宗接代工具的男子,向往真正的知己。
關于這一點,首先我們可以從所謂“花妖狐魅”的女子與男子相見說起。他們的相遇往往發生在“松落落秋螢之火,魑魅爭光”的荒郊野外的叢冢中,男主角往往貧窮得無以住店而投宿在敗落的寺廟中,例如《連瑣》中的男主角楊于畏居住的環境是“泗水之濱。齋臨曠野,墻外多古墓,夜聞白楊蕭蕭,聲如濤涌”。故事的男主角往往貧窮落魄,例如《顏氏》中的“順天某生”,“家貧”、“父母繼歿,孑然一身”。男子這種落魄的遭遇,或者懷才不遇的苦悶心境,引起了那些聰明又美麗的女子的深深共鳴。那些女子即使有“沉魚落雁之美,閉月羞花之貌”,但是也無力反抗社會倫理及社會習俗強加在她們身上的宿命,只能作為花花公子的玩物或者傳宗接代的工具。她們這種世代傳承、與生俱來的悲情命運以及含冤含憤而死、伶仃漂泊、孤苦無依的孤魂野鬼的心靈與落魄的或者懷才不遇的“癡”男的心靈有極大的相通之處。具有共同心境的他(她)們,在孤單寂寞的夜晚彼此尋找著心靈的安慰。所以共同的心境是點燃他們愛情火花的基礎。
其次,相互的吟詩酬唱加深了她們的知遇之感,知遇之感是他們感情發展的條件。在《香玉》一文中,膠州黃生在勞山下清宮住宿讀書,見倆女子掩映花間,黃生被發現后“暴起”,于是“二女驚奔”。而當看到黃生在樹下所題的相思之句,就現身相見,并且解釋說:“君洶洶似強寇,使人恐怖;不知君乃騷雅士,無妨相見”,此后他們在交往中也不時“宴飲唱酬”。在《王桂庵》一文中,王桂庵見到美麗的蕓娘后,以金錠金釧投之,這使蕓娘懷疑“儇薄子作蕩婦挑之”,但因為他吟了一句“洛陽女兒對門居”,才使得蕓娘生了“憐才”之心,不僅沒有把他的輕薄行為立刻說出來,而且對他念念不忘,這樣才有了下文的故事。由此可見這些舞文弄墨的“癡”書生,通過詩詞歌賦使這些女子減少了心理負擔,使她們產生了知音之感。在《黃英》一文中,因為黃英為菊所化,遇到愛菊花的“花癡”馬子才,自然有了找到了知音的感覺。盡管馬子才迂腐到寧愿清貧也不愿以賣花為生,但正是這份“癡”感動了黃英。
再次,“癡”情地追求更堅定了女子的知音之感。王桂庵在他尋尋覓覓年余后,終于因思而成夢,并在夢境的引導下找到蕓娘,蕓娘順理成章地答應了他。而最典型的故事莫如《連城》,男主角喬生,“少負才名”,“年二十余,猶偃蹇”。女主角名字叫連城,“工刺繡,知書。父嬌愛之”,二人身份地位懸殊很大。連城“出所刺《倦繡圖》,征少年題詠,意在擇婿”,喬生的題詠打動了連城的心,但是其父“貧之”,事情當然不如意。但是連城依然“贈金以助燈火”,喬生因此嘆為知己。正因為如此,當連城生病的時候,喬生在明知婚姻無望的情況下,仍然割下自己身上的“膺肉”(胸前的肉)為連城治病,只求知己的相逢一笑。喬生視連城為知己,而此時喬生又何嘗不是連城的知己,以致連城寧愿死而復生以報知己。這樣生死不渝的愛情讓人感動,連蒲松齡也止不住感嘆道:“一笑之知,許之以身,世人或議其癡;彼田橫五百人,豈盡愚哉。此知希之貴,賢豪所以感結而不能自已也。顧茫茫海內,遂使錦繡才人,僅傾心于蛾眉之一笑也?!睙o獨有偶,王子服為了捻花一笑而過的嬰寧“悵然”、“神魂喪失”、“垂頭而睡,不語亦不食”、“肌革銳減”。即使嬰寧捻過的花枯萎了,他還是珍藏袖中,嬰寧一方面笑他癡,說“此大細事。至戚何所靳惜?待郎行時,園中花,當喚老奴來,折一巨捆負送之”,而另一方面又何嘗不為“我非愛花,愛捻花之人耳!”的話所感動?
“愿得一人心,生死不相負”是女子的婚姻理想。女子這種尋找真心相愛配偶的執著心理,我們還可以從社會制度上找到根源,因為社會對要求女子“從一而終”,卻允許男子三妻四妾,以及“貧易交,富易妻”的社會現象都讓女子產生危機,并形成一種社會心理積淀,使得女子在擇偶時,對感情的追求超過了對功名利祿的追求,“愿得一個并蒂蓮,強煞如狀元及第”,《西廂記》中的崔鶯鶯的這句話也道出了多少女子的心聲。
向往知己之愛是一個方面,而能夠執著地追尋知己之愛,還有一個重要的不可忽視的原因是這些女子自身的“才能”??梢阅靡粋€例子來作為反證,在《青梅》一文中,青梅是狐貍之女,但生后被母親遺棄,后來父親去世,繼母再嫁,堂叔把她賣作丫頭。她看到在主人家賃房居住的貧苦書生“張生”,“性純孝;制行不茍;又篤于學”,就選擇了他,并且沖破了重重阻力嫁給了他。因為她根據“張生”的行為判斷他的為人,然后預見他的未來,希望能夠“夫貴妻榮”,最后的結果也正如她所判斷的。正因為她沒有特異的功能和非常的才能,所以她選擇貧窮但有成功希望的“張生”,與那些才女們的擇偶動機是不同的。
而那些“才女”們有的具有經商頭腦,如《黃英》中的黃英;有的身懷絕技,使得對方家業富饒,門庭重振,如《阿纖》中的阿纖;有的能消災免禍,扶危于險惡之際,如《辛十四娘》中的辛十四娘;有的幫助對方獲得功名,如《書癡》中的織女和《顏氏》中的顏氏,等等。正是因為她們自身擁有各種各樣的能力,使她們能夠擺脫對男子的經濟和勇力等方面的過分依賴,一心一意追求真正的愛情。如此,傳統“男主外,女主內”和男主導女服從的家庭格局得以扭轉,男女的角色得以錯位,女子獲得經濟上的自治、精神上的尊重,再加上她們溫柔體貼,有時甚至從丈夫立場出發主動為他納妾,還有什么讓男子變心的理由呢?女子也因此而獲得了穩定的家庭,和諧的生活,真心的愛人。例如馬子才不滿妻子黃英的治家方法,以致兩個人鬧“分居”,結果沒幾天,馬子才還是讓了步,和諧的家庭也得以繼續下去。
自我實現的需要
在古代社會里詩詞歌賦是男人的專利,女子被認為“無才便是德”。但是自古以來,每個時代都有在這個領域展現才華的女子,最早有許穆夫人,其后有班昭、蔡文姬、謝道韞、上官婉兒、李清照等?!读凝S志異》反映了清代的社會生活,在清代大家的女子已經接受了教育,清代涌現了許多才女,例如閔懷英,浙江錢塘(今杭州)人,耽經史,能文工詩,作品有《蘭軒吟稿》、《畹馀小草》、《自適齋集》等;再如吳蘋香,精繪事,工詞翰,善鼓琴;再如阮恩灤,她是阮元孫女,善書畫,嗜琴,人呼琴女,作品有《慈暉館詩鈔》。在《紅樓夢》、《鏡花緣》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大家女子結社吟詩的情景,雖為小說,但仍然是社會現實的反映,我們從中可以了解當時的社會狀況。
痛苦是聰明的附屬物,蘇軾也說過“人生憂患識字始”。一個人如果是天才,那他是痛苦的,因為難覓知音,又要獨立于人群之外。拜倫說過只有天才才能了解天才,在古代也許只有書生才會理解“才女”吧。清代才女袁機嫁一個游俠暴躁兒,不僅不作詩文,連袁機的詩文也要焚燒。一個才女被剝奪拿筆的權利,是件最痛苦的事。宋代才女朱淑真和李清照一樣有才華,但在婚姻方面卻沒有李清照幸運,她遇人不淑又不甘心認命,無力的掙扎哪里撞得破禮教的天羅地網,最后抑郁而死,然而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詩詞遺稿也被付之一炬。從以上兩個反面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嫁給一個有情有義的書生還是才女們不錯的選擇,即使有時他們有點迂腐和“癡”,但“癡”中又有真和善。這樣她們的才華才能得到尊重,她們的價值才能得到體現。
我們也可以根據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來看待《聊齋志異》中才女們的行為現象。馬斯洛將需要劃分為五級: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感情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實現的需要。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有兩個基本論點:首先人是有需要的動物,其需要取決于它已經得到什么,還缺少什么,只有尚未滿足的需要能夠影響行為;其次需要都有輕重層次,某一層需要得到滿足之后,另一層需要才出現。尊重的需要、自我實現的需要就是一些高層次的需要。上面已經分析這些“才女”擁有各種各樣的能力,能夠滿足生活方面的物質需要,那么精神的需求就成了她們的主要追求。典型如《顏氏》一文中的顏氏幫助丈夫考取功名,而丈夫屢次不就后“嗷嗷悲泣”,顏氏很是不屑,丈夫就說“閨中人,身不到場屋,便以功名富貴似汝廚下汲水飲白粥;若冠加于頂,恐亦猶人耳”。她不服氣,于是女扮男裝親自走進考場。結果一舉中第,第二年又中了進士,做官又有“吏治”,真是巾幗不讓須眉,讓多少男子汗顏。后來她把封銜讓給丈夫,但是丈夫“羞襲閨銜”。在這個時候女子的寫作才華不僅是自娛自樂,管理才能不僅是紙上談兵,得到的是社會的見證,這樣的女子該是何等得揚眉吐氣!而后顏氏復歸于閨中,再次說明她的應試行為只是為了自我價值的實現。
還需要說明的是,上文已經指出“才女”不僅指能詩會畫的女子。對于擁有其他才能的女子來說,她們的才能一方面滿足了生活的物質需要,另一方面也滿足了她們的精神需要。她們在經商治家和除災免難的時候,得到了家人的感激,社會的認可,對于她們自身也是一種自我價值的實現。她們的“才能”既可以說是生存的條件,又可以說是自我實現的基礎。
童心與母愛的本性
《聊齋志異》中還有一類女子值得我們注意,她們在婚姻初期沒有婚姻之實,例如《小翠》一文中的小翠與《書癡》一文中的織女。
在《小翠》一文中,小翠“嫣然展笑,真仙品”,但其夫“絕癡,十六歲不知牝牡”。更有甚者,她的公公婆婆往往因為她的玩樂或者因為不知她的幫助而且錯把她的幫助當作不當的行為會帶來危及家庭的玩樂而責罵她時,她沒有拋棄她的名義上的丈夫(因為她的丈夫開始并不知道夫妻生活),并且沒有一點怨言地忍受公公婆婆的誤解和責罵。后來因為婆婆“患無孫”,她治好了丈夫的病,使丈夫“癡顛皆不復作”,兩人也“琴瑟靜好,如形影焉”。讀完之后我們會有疑問,小翠為什么要嫁給如此癡呆的丈夫?她為什么不早一點治好丈夫的疾病,使他恢復正常人的狀態?對于第一個問題,文中給讀者的答案是狐貍報恩,當然,這在現實世界中是不可能發生的。
要探討她的行為動機,我們不妨先來看一看她們的生活。小翠“善謔”,總是“刺布作圓,蹋蹴為笑。著小皮靴,蹴去數十步,紿公子奔拾之;公子及婢恒流汗相屬”,“以脂粉涂公子作花面如鬼”,“復裝公子作霸王,作沙漠人;己乃艷服,束細腰,婆娑作帳下舞;或髻插雉尾,撥琵琶,丁丁縷縷然,喧笑一室,日以為?!?。夫自不覺其癡,她也沒有以夫癡為意,她們不用為生計發愁,整天做游戲,過得何其歡樂!她們過著如兒童般天真快樂的生活,過著許多人想得而不可得的生活,為什么要改變它?小翠當時的年齡是“二八”即十六歲,在現在人看來正是爛漫的年華,游戲玩樂是她們的權利。但在古代社會女子大多于十六歲就要出嫁,就會受到許多禮節的約束,而小翠這樣生活的得來還是因為“王公(小翠的公公)以子癡,不忍過責婦,即微聞焉,亦若置之”??梢韵氲郊偃绻硬话V,她們是不會有這樣快樂的如兒童般的生活。從下文小翠屢次用出人意料的游戲手段解救家庭遇到的災難,以及對于男女之情的了解可以看出小翠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女孩子,她的生活方式是她自己的選擇,愛上“癡”丈夫,只為了理性地自主地保留一種無憂無慮的天真爛漫的生活。
另外一篇文章是《書癡》,郎玉柱對于書的“癡”真可謂癡到家了,“家苦貧,無物不鬻,唯父藏書,一卷不忍置”,日日誦讀《勸學篇》。《勸學篇》是宋真宗作的詩歌,其中有“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句子。無非是勸人們通過讀書獲取功名利祿。而郎玉柱竟然“年二十余,不求婚配,冀卷中麗人自至”,而他在讀《漢書》的時候,竟然真有麗人“織女”從書中走出來。
蒲松齡說:“天下之物,積則招妒,好則生魔,女之妖書之魔也”。我們拋開這些神奇怪誕的東西來探索一下郎玉柱的婚姻。作為書生的妻子,有的紅袖添香,有的課夫攻讀,而織女針對這樣一個書癡,分析他不能騰達的原因是“徒以讀耳”,因為“試觀春秋榜上,讀如君者幾人”?她對癥下藥,采取的做法是:(1)“戒無讀”;(2)“使治棋秤、樗蒲之具”;(3)“日與飲博”;(4)“縱之出門,使結客”,然后讓他應試。織女教他讀書,教他生活,郎玉柱過得很是愜意。有一天晚上,郎玉柱問她:“凡人男女同居則生子;今與卿居久,何不然也?”郎玉柱連夫妻生活之道尚不了解,看來他們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于是織女教他“為人”(性行為)。郎玉柱在生活上可以說完全是一個白癡,而他的妻子織女則不像是一個妻子,更像一個天使、一個母親,所以“織女”的婚姻選擇帶有一種母性的光輝。不管人類還是動物都有自己的本性,每個女子都有自己母性的一面。同情弱者、照顧弱者正是女子與生俱來的母性表現。最后當織女要離開時,郎玉柱“聞言,泣下,伏不起”,又多么像一個因舍不得媽媽離開的孩子。后來,當織女預見到危及自身的災禍時,要求郎玉柱把書全部扔掉,但是郎玉柱就像一個孩子不忍扔掉自己的玩具不服從媽媽的命令一樣,沒有聽從織女的建議,而織女也沒有像有些夫妻那樣“大難臨頭各自飛”,而是“不之強”,聽任他的作為,以致最后災難臨頭。后來郎玉柱大仇得報,他沒有像其他故事的男主角一樣不勝思念他的妻子,而是“案既結,郎即日自劾,取妾而歸?!庇珠_始了新的生活。
這么不厭其煩地再現了這個故事的全過程,就是想清楚地再現織女所扮演的角色更多的是母親的角色??椗x擇了郎玉柱這樣“癡”的夫婿,母性心理是其中很重要的因素。而把才能再擴大言之,一個女子主持家務養育子女,又何嘗不是一種才能,只不過為人父母者一般都要這樣做,于是沒有在社會中突顯出來罷了。那么作為一個母親,這樣做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實現呢,只不過只是在一個小的范圍實現了自我的價值,得到小部分人的承認。于是我們也可以更深一層次理解“織女”的一種包含母性心理特征的擇偶行為,理解她愛上郎玉柱的原因,試問哪一個母親能丟下一個深深依戀自己的孩子呢?
結語
從上述分析中我們可以知道,《聊齋志異》中的女子,她們的婚戀觀不同于那個時代的普通女子,不在于男人的地位權勢,而是在于男人的一片真心,在于追求真愛,在于實現自己的自我價值,亦或童心或者母愛使然。以上幾點是分開論述的,但在論述過程中又有所交織。因為人的一種行為往往包含多種心理因素,是社會、心理的共同作用,外因、內因交織進行的復雜的綜合過程,我們要全方位考慮,深刻分析,不可以分開割裂。
參考書目:
1.劉云漢著《濁世紅塵中的純真世界——透視〈聊齋志異〉中的癡人形象》,
《名作欣賞》2007年第10期。
2.余習惠著《癡——〈聊齋志異〉形象塑造的美學追求》,《珠江學院學報》2006
年第01期。
3.徐峰著《〈聊齋志異〉中的癡男形象解析》,《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06年第02
期。
4.李祎著《論〈聊齋志異〉中的癡者與癡境》,《語文月刊》2006年第13期。
5.李文慧,王恒展著《〈聊齋志異〉中兩性角色的錯位》,《蒲松齡研究》2006年
第03期。
6.蒲松齡著《聊齋志異》,岳麓書社1998年10月版。
(責任編輯 譚 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