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內部人控制是法人治理結構的缺陷。在國有企業委托代理異化的條件下,非正式組織成為企業內部人控制的實施機制。這一機制是國有企業成員強化自己利益的工具。
關鍵詞:委托—代理異化;非正式組織;內部人控制
一、 前言
所謂內部人控制現象是指股東或投資者(外部人)喪失了企業的實際控制權,這種控制權事實上落在了經理人員手上。利用控制權,經理人員在公司戰略決策中可能會把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從內部聯手,從所有者(國家或股東)那里謀取各自的利益。
內部人控制也被認為是國有企業實行股份制改革的一種途徑,但這一途徑有著明顯的法人治理缺陷,因為它只能使企業內部人的利益得到強化(青木昌彥,1994)。南開大學公司治理研究中心(2001)的研究報告表明,中國公司的治理結構的問題在于:行政型治理內部化;企業集團內部連接紐帶脆弱;企業集團治理機制虛化。因此,建立外部治理制度是中國企業法人治理改革的首要任務(青木昌彥等,1995)。
研究者習慣于尋求解決內部人控制問題要從制度安排來進行,通過更優化的治理結構來消除內部人控制的影響。這不無道理。但本文認為,在國有企業內部人控制實際上是委托代理異化條件下的一種非正式組織控制,企業內的各種非正式組織是內部人控制的實施機制。只要委托代理異化存在,這些非正式組織就會作為內部人控制的機制存在。
二、 國有企業委托—代理異化
正常來說,在委托代理關系中,委托人是代理人權利的來源,代理人不能違背委托人的利益,代理人是在一定條件下為委托人服務的。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稱之為“委托人大于代理人”。但是在國有企業,由于產權關系的特殊性,可能存在代理人實際控制權過大,使委托人不得不反過來為代理人服務,存在“代理人大于委托人”的現象。我們把這一現象稱為委托代理異化。
委托—代理異化是國有企業的必然現象。
首先,國有企業終極所有權的虛置使國有企業天生就不會有完善的產權制度。從法律的角度來看,國有企業的產權似乎是清晰的,因為法律明確地規定國有企業的資產歸國家所有,或者說歸全民所有。但事實上在國有企業產權運行過程中,這是一種假相。歸誰所有就意味著要使所有者對產權具有絕對的約束力,即產權的所有者在產權運行過程中能夠完全掌控,使自己產權收益不會漏損。很顯然,所謂的國家或全民所有是一個虛化的主體,即使由政府來代替,也不是一個完全人格化的主體,所以不可能完全掌控產權的運行。因此,實際上的委托者沒有作為真正所有者的動機來行使委托人的權利,以束縛代理人的行為。
其次,國有企業存在“委托者的代理者問題”是一種普遍現象。區別于委托代理問題,“委托者的代理者問題”是指委托者也是代理者,實際上的代理者沿著委托—代理關系泛濫,所以容易形成代理者控制。
國有企業的代理職責是由國家及其政府“強制”委托的,并不一定要全部初始委托人中的每個勞動者或相應的利益集團授權。政府獲得對國有企業的控制權后,以行政任命的方式委托給企業管理者,即進行二級代理。同樣的方式,管理者又委托給次級管理者。這樣,公民——政府——管理者——次級管理者——……,層層的委托代理,形成了一條委托代理關系鏈。在這個鏈條中,中間的環節既可能是委托者,又可能是代理者。但是,由于最初的所有者——公民是一個虛化的概念,并不是具有人格化的實體,同時,政府官員、管理者又不是所有者,他們只能對國有資產具有一定的控制權,所以看起來的層層委托代理關系鏈中,政府、管理者等事實上誰都是代理者,沒有實質意義上的委托者。在這種情況下,委托代理者更容易形成“代理者共同體”來對付初始委托者(國家或全體公民),使代理者權利過大。
第三,委托者個人利益目標的代理者工具性特征明顯。
對于國有企業,實際上是作為代理人的各級委托人(也可以稱為中間委托人)的目標不是單一的,而是多元的。這些多元目標中最重要的可能是那些委托者的個人目標,比如政績、個人權利行使的便利性、甚至借以獲得租金的可能性。在這種情況下,代理人不是對企業資產的保值增殖負責,而更可能的是對直接的委托人的個人目標負責。這樣,各級代理人成為相應的各級委托人實現個人目標的工具,一旦這種工具性關系成為現實,委托人就有義務保護代理人。
委托者想方設法在為代理者提供創利的機會。在服務全體民眾的借口下,委托者可以政府的名義為國有企業提供更多的保護層,使國有企業能置身于一個相對穩定的經營環境中。比如,政府的價格指導,基本上可以成為保護國有企業的魔杖。同時,委托者慫恿政府維護或支持壟斷,使國有企業獲得豐厚的壟斷利益。比如中國的移動、電信和聯通三大公司壟斷了整個中國的電訊市場,作為近4億用戶的大市場,只有三大公司是遠遠不夠的。這可以看成政府支持的一種寡頭壟斷行為。
因此,在國有企業,由于初始所有者產權主體虛化,委托者也是代理者,委托者和代理者是緊密化的利益關系者。在通常的情況,代理者可能利用信息不對稱來偷懶、搭便車、搞機會主義,使委托者受損。但是,在國有企業初始所有者產權主體虛化的條件下,代理者可能并不需要利用信息不對稱來進行此類活動,他如果是委托者的人,即能夠為委托者實現自己的個人目標提供便利的話,那么,委托者就有可能竭力維護代理者,甚至不惜犧牲初始所有者的利益。至于代理者的偷懶、搭便車、機會主義行為卻并不重要,因為這些并不一定會妨礙委托者的個人利益的實現,盡管會危害國有企業的利益。委托者所需要的就是要代理者忠實、可靠、行為可預測,能夠成為自己實現個人目標的工具。在這種情況下,委托代理關系被異化了。
三、 委托代理異化條件下的非正式組織控制
委托代理異化使委托—代理鏈條中無疑會產生很多缺口,這些缺口就是個人非正式關系滲入的通道,為非正式組織的繁殖提供了機會。在這種情況下,內部人控制演變成非正式組織控制。
1. 沿委托—代理鏈條而擴展的非正式組織。委托代理關系本質上是一種交易關系,按經濟交易原則,交易雙方希望按照節約交易成本的方式來進行交易。但是,當交易關系以社會交易的方式來進行的話,就可以使交易主體節約交易成本,因為社會交換關系是高質量的交易關系,體現了交易雙方之間不能用經濟關系替代的個人關系特征。所以,對委托代理雙方來說,委托代理鏈條沿著個人關系延伸的話對他們是有利的。就委托者來說,第一,容易獲得代理者的信任和忠誠;第二,可以減少委托—代理問題。代理者也常常會偏離委托者的個人目標,但建立在個人關系基礎上的信任和忠誠可以減少代理者的此類行為;第三,容易形成緊密化的利益共同體。委托人不是真正的最后的委托人,他本身也是代理人,在這種情況下,委托人和其代理人容易達成共同的利益目標來共謀掠奪終極委托人的利益(產權)。以個人關系為基礎的委托人和代理人更容易“同舟共濟”,向他們想要達到的利益目標前進。因此,這個時候,委托—代理鏈就是一條以個人關系為基礎的非正式組織鏈,委托代理關系只是非正式組織關系的法律外衣,可能成為非正式組織牟利的工具。
在國有企業,代理人的升遷捷徑通常是委托人鋪就的,其條件是:代理人必須忠實于直接委托人而不是忠實于初始委托人。國有企業的代理者尋找這樣一條升遷捷徑比對國有資產的保值增殖多做貢獻,對自己更為有利。因為他更有希望成為委托代理鏈條上的圈內人(In—groups),自覺成為委托人的控制工具。
2. 非正式組織控制特點。從委托者來看,個人目標的需要使代理者容易被控制成為選擇代理者的重要標準。由于控制權與索取權的不對稱,委托者從企業經營收益中直接獲益的機會或比例甚少(特別是和他們的政治聲譽比起來),當其它的收益超過企業經營的直接收益時,他就會舍棄最終委托者(國家)的利益而追求個人的利益。因此,委托者并沒有多大的積極性要選擇經營管理能力強的人當經理。因為這些有能力的管理者或許能夠把企業管理經營好,但是對委托人來說未必是好事:一則實現企業的資產保值增殖并不一定能夠給他們帶來直接的利益;二則在制度不完善的條件下即使帶來了利益也未必能夠彌補在其它情況下的機會利益;三則對這些高水平的代理人由于個人關系的非親近性,在利用他們充當實現個人利益時難免不會帶來個人利益甚至政治聲譽上的風險。
所以,委托者并沒有堅強的意志要選擇實現國有企業目標的優秀管理者,管理者的能力標準可能會被個人的關系標準所替代。關系親近者的行為的可預測性和易于把握性,使代理者成為權利斗爭或尋租工具就比較可靠。當然,也有另一種情況的發生,即當委托者想實現的僅僅是個人經濟利益目標,而且這種經濟利益目標越直接、越快捷被認為越好的時候,委托人可能并不一定用社會交換的方式來選擇代理者,而可能用直接的經濟交易方式來選擇代理者。于是,所謂的“賣官現象”就有可能產生。
再從代理方來看,成為委托—代理鏈上非正式組織圈內成員更容易實現個人的控制權收益。作為企業經營者的代理者的經營收益一般和經營管理的績效有直接關系,但是在目前國情條件下,經營者的收益又不可能完全體現績效,因為名義收入差距的過大會引起社會心理的不平衡。因此作為理性的管理者,在制度所賦予的經營收益過低的情況下,他會轉而尋求其它的方式來實現自己的利益目標。于是追逐控制權收益是一種比較好的選擇。代理者可以通過控制權來實現對貨幣收益事實上的占有權,這是一種由職務所賦予的控制權帶來的低風險收益。這樣,在企業正式制度弱化的情況下,代理者為了能擁有或維持實際的控制權,就會想方設法和委托人建立良好的私人關系,直至利用尋租行為,以便使委托者的主管評價對自己維持控制權有利。代理者與委托者之間這種良好的個人關系,容易使相互之間取得信任,在行使各自的控制權時很容易達到各自的目的。
3. 非正式組織控制的后果:個人社會資本積累與組織交易成本的增加。現在的問題是,同一層級的委托人可能是一個團體,同一層級的代理人也可能是一個團體,團體中可能有多個成員,他們的目標未必一致。在這種情況下,委托人與委托人之間、代理人與代理人之間、以及委托人與代理人之間將進行一場極為復雜的博弈。博弈中各方的得益取決于建立關系的概率和成本—收益比率大小的比較。不管對于委托者還是對于代理者,當他們在國有企業內的親人、朋友、熟人圈子較大時,也就是關系距離越近的人越多、關系距離越遠的人越少,那么建立和自己有共同目的的圈子的概率就大,而成本就少。
所以,委托者和代理者都有在企業內安插家人、自己人、親信或密友的動機,這樣容易使自己在委托代理鏈條中獲得核心地位,從而得到豐厚的博弈收益。各個委托者成員憑各自的關系挑選自己的代理者成員,這樣不可避免的:不同的委托者和不同的代理者之間會形成各種宗派。宗派對個人來說會累積社會資本,但是對組織來說,各宗派之間的博弈、斗爭、不停地分化與組合無疑會增加組織的交易成本。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非正式組織成員之間的利益關系越來越緊密,使非正式組織沿著偏離于國有企業目標的消極方向演化。在這種情況下,委托代理者之間通過非正式組織獲得了個人的社會資本但是確造成了組織交易成本的增加。
四、 結論
在委托—代理異化的前提下,非正式組織成為企業內部人控制的實施機制。這一機制不但在委托—代理鏈上發揮著重要作用,同時在普通員工之間也同樣有著重要的意義。委托人和代理人利用非正式組織合謀爭奪利益,這種現象經過一定時間就會在整個組織蔓延,從而造成組織派系林立,沖突與矛盾增多,增大組織的交易成本。普通員工利用非正式組織來索求和保護自己的利益在制度變遷中盡量少受影響。
參考文獻:
1.青木昌彥.對內部人控制的控制:轉軌經濟的公司治理的若干問題.改革,1994,(6):11-24.
2.青木昌彥,錢穎一.轉軌經濟中的公司治理結構:內部人控制和銀行的作用.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1995:65-70.
3.劉樓,涂成林.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主管親信的比較研究.經濟與社會發展,2007,(11):63-65.
基金項目: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一五”規劃項目基金(批準號06E13)。
作者簡介:劉樓,博士,廣東商學院管理學院講師。
收稿日期:2008-03-05。